兩個小時后,驪山北麓某旅游商業(yè)街。
因距離秦陵不足五公里,街面兒十分熱鬧,兩側(cè)賣旅游紀(jì)念品、賣各種小吃的商鋪櫛次鱗比,全國各地來此旅游的人群熙熙攘攘,一會兒駐足在這家攤位,一會兒又鉆進(jìn)那家鋪面,好不熱鬧。
我們的車就停在距離街口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不知辮子的用意何在。
“兄弟,看見那幾個雷子么?”辮子抬手,指向不遠(yuǎn)處正朝我們走來的一隊巡邏警察,六個人,最后一個帶紅袖章、挎著手槍盒子。
“嗯!”我點(diǎn)點(diǎn)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又狐疑得收回目光看向他,不知這家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他們二十分鐘巡邏到這兒一次,四個小時換一回班,從派出所到值班點(diǎn)十分鐘車程。?!鞭p子自顧自說著,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兒閃出神秘而興奮的光,邊說邊捋捋雞窩式的頭發(fā)。
我皺起眉頭,頭不由自主后仰,盯著辮子,越來越看不清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辮子看看我,舔舔嘴唇,“兄弟你社,等他們下摸來的時候,奔襲五十米,突然發(fā)起攻擊,能搶著槍跑不!”
“啥?!”我簡直驚掉下巴,差點(diǎn)兒沒從座椅上蹦起來,冷靜下來,滿眼憤怒和不可思議盯著眼前興奮的怪物,“你去,還是他娘的我去!告訴你,這種襲軍、襲警的事老子一點(diǎn)兒興趣也沒有,要玩你玩,收尸的時候也千萬別扯上我!”說完扭頭拉開車門,就要往下走。
辮子也不攔我,身子后挺正正腰帶,笑瞇瞇看著我,“你看你這人,急啥了么!”
我回過頭,手扶車門憤憤看著辮子,從后槽牙迸出兩個字,“瘋子!”說完便要猛得關(guān)上車門。
“哎兄弟,我知道你不姓馮!”就在我即將發(fā)力的一剎那,辮子突然喊道。
我愣住了,心頭猛然一震,看向辮子的目光也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從吃驚到懷疑,還夾雜著一絲恐懼。
見我站定不動,辮子身子向我的方向挪挪,接著說道,“額還知道,你姓文,還知道是誰讓你來的?!闭f完便不再說話,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面容。
他的話如一個晴天霹靂在我腦海炸開,讓我瞬間如墜冰窟,我相信我此時的臉色一定是煞白煞白的,恐懼,占據(jù)了我全部的眼眸。
辮子笑笑,拍拍車座我剛坐過的位置,“上車么,上車社!”
我怔怔得上車,重新關(guān)上車門,警惕得問一句,“你想干什么?”攥緊拳頭盯著辮子,露出困獸般的猙獰。
“你看你!整的怪緊張的!”辮子嗔怪得說著攬住我的肩膀,兩眼瞧向前方,剛剛警察走過的地方,“額就是想和你賭一把,你社,這慫能不能把槍拿回來!”說完壞笑著拍拍前方駕駛位座椅。
這時我才注意到,開車的是一個精瘦的小伙子,回頭看看我們,從眼里閃過一絲豹子般的機(jī)警與犀利,扶住方向盤的胳膊上肉不多,卻很結(jié)實,一看就是練家子。
“我要是不賭呢!”我推開辮子的胳膊,臉上沒有一點(diǎn)兒玩笑的意思。
辮子靠向車門盯著我,眼神逐漸變得陰狠,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得死!”
“你放屁!”我咬牙道,隨即一聲冷笑。
“你死,都不用額動手,不信你就下車走,看文寧能安全回到西安城不!”辮子直起身子,用同樣的狠戾回敬著我的眼神,流利得說道,沒有一絲猶豫。
我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
“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問道,眼神里突然多了一絲戲謔,不知是對自己命運(yùn)的自嘲,還是對眼前瘋子憤怒的升華。
“來就來嘛,一個游戲,看讓你搞得這么復(fù)雜!”辮子不耐煩得回一句,眼睛繼續(xù)盯向前方,恢復(fù)了先前野獸般的興奮。
“你賭什么?”我接著問道。
“額賭他回。?!鞭p子脫口而出答道,只是說到“回”字便不再說下去,回頭瞅瞅我,狡黠得一笑。
“賭他什么,說?。 币讶恢罌]有退路,倒不如一門心思往前沖,也許還有活的機(jī)會,我懶洋洋靠在座椅靠背上,把這份戲謔演繹得更加淋漓盡致。
“呵呵!賭他回不來!”辮子冷笑一聲,上下打量我兩眼。
“那好!兄弟,別讓我失望,我賭你能回來!”我說完將目光從辮子身上移開,鼓勵式得拍拍前座司機(jī)的肩膀,恰巧這時巡邏的警察正朝我們走來,距離不足百米。
“來了!”隨著辮子一聲興奮得叫喊,我看到司機(jī)的表情越來越冰冷,繼而猙獰,“呋呋”調(diào)整呼吸的聲音逐漸在加重,辮子不由自主身子往前伸,脖子卡在前排兩個座椅之間。
突然,司機(jī)猛得推開車門,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幾名警察注意到我們這邊的動靜,瞬間六人向我們圍成一個扇形,做出防備態(tài)勢。
短短幾秒,還沒等警察們反應(yīng)過來做下一步動作,司機(jī)便已沖到他們跟前,他是直接奔中間兩人去的,距離還有三四米距離的時候騰空起腳,借著慣性,兩腳分別踢向兩名警察,兩聲沉悶的倒地聲音剛過,趁旁邊四人七手八腳去扶兩名倒地警察的混亂空當(dāng),他矯健得再次躍起,直奔腰挎手槍盒的警察而去,熟練得打開機(jī)關(guān),掏出手槍,邊推向人群邊朝天連開兩槍。
兩聲炸響,整條街立馬亂了,人們紛紛朝這邊聚攏,爭相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幾名警察顧不得追已鉆進(jìn)人群的司機(jī),趕緊分頭攔住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群眾,他們清楚得知道,“歹徒”手里有槍,一旦再次打響,發(fā)生傷亡,后果不堪設(shè)想。
所有這一切都在不足半分鐘時間內(nèi)完成,早已如泥鰍般在混亂人群中鉆出的司機(jī),朝我們得意得笑笑,趁亂將手槍放在一個賣紀(jì)念品的攤位上,便再次擠進(jìn)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見,攤主驚恐得望著黑漆漆的手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張大了嘴,一個字兒也叫不出。。
“你贏咧!”辮子猛得拍一下我的肩膀,將我仍沉浸在剛才那驚心動魄一幕中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我倒吸一口氣回望著辮子,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你贏咧!”辮子重復(fù)道,又在我肩膀上狠拍一下。
“咱倆也不必兜圈子,我贏了,你帶我見郭琮!”我一把揪住辮子的衣領(lǐng),心“砰砰”直跳,說不清是興奮、是恐懼、還是憤怒。
辮子攥住我的手,硬掰兩下掰不開,索性雙手?jǐn)傞_、不再理會,大咧咧說道,“莫急么,再賭一把,贏咧,帶你見琮子!”
“我操你大爺!”我兩手卡住辮子喉嚨,鼻尖兒幾乎貼到他臉上,咬著牙罵道。
“莫急,莫急,莫急么!”辮子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嬉皮笑臉的表情反而更盛,“我跟你社,你沒得選擇,不信你就下車,看警察抓不抓你!”
“他媽我拉你一塊下車!”我說著作勢就要去拉車門。
辮子卻依舊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行!行!咱倆一起下,看人家警察抓你,還是抓額,誰看見額讓司機(jī)搶槍咧,再說么,槍也沒有丟,好好得在那放著么,可是你別忘了,文寧開車撞人的通緝令,可是哪個公安網(wǎng)上都有!”
“你!”我盯著辮子,兩眼中憤怒的火在燃燒,血在往上頂,可終究沒敢再拉車門一下。
我的猶豫和無奈,辮子早已看在眼里,一把扯開我卡主喉嚨的手,邊揉著發(fā)紅的脖子邊說,“明天,還是這,還是那慫,你賭啥?”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diǎn),還賭一樣的東西,你他么真是瘋了嗎?”
辮子神秘得笑笑,“嘿嘿!兄弟,這就是賭博的樂趣所在,兄弟,你賭啥么?”
“我還賭他贏!”我咬出幾個字,無力而又無奈得躺在座椅上。
“嘿嘿!你輸定了!”辮子使勁兒撫弄著自己的雞窩頭,眼里的興奮逐漸演變成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