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一陣刺眼的強光射得我不得不覷起眼睛，朦朧中，幾個身穿綠色手術(shù)服、醫(yī)生模樣的人圍在我身邊正七手八腳做著什么，奇怪的是，我卻什么也感覺不到，別說疼，就連癢也感覺不到，可身體卻明明傳來有人碰觸的感覺，我是怎么了？我死了嗎？這是不是天堂。。
我看見了爸爸媽媽、妻子孩子，我們圍坐在新房里正吃年夜飯，他們興奮得告訴我，我的嫌疑解除了，以后也不必再去干什么收貨的勾當，踏踏實實在家過日子就行，我看見了老鵬，他說他根本不是什么岡本趙東玄派來的奸細，跟我一樣，他也是警方安排在他們身邊的臥底，為的就是追回流失海外的國寶，將這幫人盡快繩之以法，他手挽著高蓉，向我宣布他們即將結(jié)婚的喜訊，我看見了黑姊，她出獄了，又留起了烏黑的長發(fā)，還是那么漂亮，我看見了閆叔，看見了鄭教授，看見了齊叔，最后看見了壓根兒就沒有昏迷的師傅，他按住我的肩膀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夢！
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來，因為我知道，這一切不是夢！來自身體各個角落的疼痛把我拉回現(xiàn)實，我緩緩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一張干凈的病床上。
吳海田頭上纏著繃帶，胳膊被白布包裹著挎在脖子上，守在我身旁，看我睜眼，興奮得沖門外喊道，“醫(yī)生醫(yī)生護士，他醒了，醒了！”
“我這是在哪？”我有氣無力得問道，隨即自嘲得擠出一絲羞赧的笑容，還能在哪？醫(yī)院唄！
一個護士快步走到我床邊，先是在我身上打量一番，手摸在我額頭上試試體溫，隨即看看輸液的速度，淡淡說道，“燒退了就好！注意看著他，別讓他亂動，剛接上的骨頭容易錯位，液輸完了告訴我一聲！”說完便退了出去。
吳海田瘸著腿起身答應著，疼得咧著嘴的慘笑還真有點滑稽，看得我也想笑，只是一笑就抻得胸口疼，讓我絕不敢“輕舉妄動”。
“吳哥，幾點了？”我問道。
“幾點了？”吳海田驚訝得瞪著我喊道，一瘸一拐走回到自己床上躺下，這是一個兩人間病房，看設施，還挺新的。
“告訴你兄弟”他接著說道，“聽見外面的鞭炮聲了嗎，現(xiàn)在是大年三十兒，還有四個小時春節(jié)晚會就開始了，你小子命真大，肋骨折一根兒、劈一根兒，差一點點兒就扎在肺上，胳膊腿兒還折了兩三處，昏迷整整兩天，可真把我嚇死了！”他邊說邊比劃，邊比劃邊咧嘴。
我強挺直脖子撇撇嘴，斜眼瞅瞅他，“你也好不到哪去！”
他看看我，放松得打開電視機，那除夕特有的喜慶音樂立馬響起。
想到過年，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我心里一陣酸楚，凝望著電視屏幕里歡快的過年景象問道，“閆叔呢？他知道咱倆在這兒嗎？”
吳海田一愣，聲音立馬低下去，“閆爺知道，住院費就是他交的，還特意給咱倆要了單間兒，雇了護工照顧咱倆，但是他沒來，聽說給了護工不少工資，特意囑咐一定把咱倆照顧好！”說著轉(zhuǎn)過身看著我，“你知道嗎，別提多細致了，這幾天你床上拉、床上尿，都是人家護工幫著清洗，你手不能動，要是能動，摸摸身上干凈不，我媽都沒這么伺候我過！沾他么你小子光！”
“那護工呢？”我聞聞身上，還真是一股爽膚粉的香氣，就算不摸，也能感到身上的滑膩、舒服。
“回家包餃子去了！晚上帶著媳婦兒、孩子來這兒，跟咱一起過年！”
“男的?。 蔽?guī)缀跏暯械?，剛一扯嗓子，胸間一陣劇痛。
“廢話！”吳海田不懷好意得壞笑一下，不屑得瞅我兩眼，“怎么，你還想讓個娘們兒給你擦身子？想得美！”
我臉紅了，靦腆得笑笑，他說得對。。
一個半月后，我們傷好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就準備出院。
閆叔一直沒來看過我們，只是按時繳納醫(yī)藥費和支付護工工資、生活費用。吳海田早已將耳機還給我，完好無損，為了打消他的疑慮，我將耳機交給他保管，我堅信，醫(yī)院期間“智囊團”是不會給我任何指令的，更堅信，閆叔就在不遠的地方，時刻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甚至有時懷疑，那個將我們照顧的無微不至的護工大哥壓根兒就不是真的護工，因為他的力氣太大了，不能下地時，他可以抱著我去做各項檢查，卻看不到氣喘吁吁，他的腰板兒太挺了，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軍人特有的氣質(zhì)，最重要的一點，他說的是普通話，極為標準的普通話。
我問過他，他推說以前在BJ當過兵，我笑笑，也不深究。
吳海田這兩天總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知道心里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這天晚上，護工剛走，我坐在床上望著他，“吳哥，咱們之間也算同生共死過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有話直說，我這人不喜歡繞彎子?！?p> 吳海田聽后，如獲至寶般眼里閃過一絲興奮，趕緊坐到我對面，卻躊躇著半天才開口，“冠材，還真有點兒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對你開口?！?p> “有話直說。”我說道，捕捉著他忽閃不定的眼神。
“哎！”吳海田一拍大腿，接著說道，“我就跟你直說吧，是這么回事兒，朱子明找我了，你還記得朱子明不？”
“死我也記得！”我從牙縫吐出幾個字，眼神開始變得不善。
吳海田見我生氣，急忙起身，“兄弟，你可別多想，這事兒還得你做主，朱子明對那天打咱倆的誤會十分后悔，想讓我跟你說說，給咱四十萬算是賠罪，當然了，你傷重，平白無故挨頓打也更冤枉，你得三十萬，我得十萬，你看成嗎？”說完眼巴巴望著我，后面的“三十萬”和“十萬”說得多少有那么點兒不情愿，聲音明顯低下去。
我冷笑一聲，“四十萬，錢不少啊，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眳呛Ｌ镒灶欁哉f著，見我死盯著他不說話，聲音逐漸低下去。
我冷笑一聲，眼里透出的寒氣讓他半張著嘴，臉上寫滿了尷尬，甚至還有點兒恐懼。
“錢都給你，我一分不要？”我說道。
“啥？”吳海田瞪大眼睛，不知道是真的沒聽清，還是不敢相信。
“我只有一個要求，沒什么誤會不誤會，打回來！”
“哦。。?！眳呛Ｌ锍泽@而有有點兒膽怯得盯著我，一聲耐人尋味的感嘆。
第二天，我們準備出院。
早晨九點剛過，朱子明帶著先前站柜臺那個美女，拎著一大堆的水果、補品趕到病房，臉上的恭維、歉意甭提了，與先前簡直判若兩人。
我沒搭理他，任憑吳海田怎么在一旁勸說，還是那個要求，“打回來！兩不相欠！”
見好說歹說不頂事兒，朱子明無奈得攤開手、苦著臉說道，“兄弟，五十萬不少了，你怎么這么得理不饒人呢？”
我笑著看看吳海田，他趕緊紅著臉躲開我犀利的眼神，又轉(zhuǎn)向朱子明，“打回來！我給你五十萬！”
“沒有商量的余地？”朱子明的眼里再次露出兇光。
“沒有！”我上前一步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斬釘截鐵說道。
“好吧！完事后我也不要錢，請兄弟幫我個小忙就成！”朱子明回敬著我的眼神，沒有分毫的退縮。
“呵呵！我能活著回來再說！”
。。。
晚上，朱子明特意找了市郊一個廢棄的廠房。
我們趕到時，那個“精神病”胖子早已帶了六七個人等在那，見我們兩個人來，臉上顯出輕蔑的笑。
我站定，環(huán)視一圈兒對面的人，瞅瞅吳海田，獰笑一聲，“吳哥，那天那幾個崽子都在嗎？”
“嗯！”吳海田抖抖手里的甩棍，咽一口唾沫，答應一聲。
“呵呵！”我冷笑著，舉起甩棍離弦的劍一般沖出去，直奔對面的胖子。
對面的人也揮舞著鎬把、鐵棍沖過來，一個嘍啰率先沖到我面前，我壓根兒沒有搭理的意思，一棍砸在他舉起的鎬把上，他手一哆嗦，踉蹌著后退，我腳下不停，三兩步躍到他身后的胖子跟前，掄圓了舉起甩棍，照著胖子腦袋砸下去，胖子抬手去擋，一聲悶響，甩棍如砸在鋼柱上一般，我的手一震，他的面目更加猙獰，絲毫感覺不到疼似的。
我舉起甩棍又要打，胖子貼近，一手抓住我的衣領(lǐng)，另一手抓住我腰帶，把我狠狠丟在一旁，后腰磕在操作臺一角，一陣鉆心的劇痛，胖子“嗷嗷”叫著沖過來，我顧不得疼，甩棍在半空拼命揮舞著，胖子和另一個嘍啰沖了兩次都近不得我身，反而身上挨了好幾棍子，尤其是胖子，我看到他的脖頸下方被砸裂一個口子，泛青的腫包上，鮮血往外滲著。
我趁這空當站起身，卻立刻被人從身后抱住，胖子沖過來，攥著水缽般大小的拳頭，劈頭蓋臉朝我頭上、身上砸來，每一下都是鉆心的劇痛，好在我的胳膊能動，我揮舞著甩棍朝他頭上拼命得打，不管是砸在揮來的拳頭上，還是身上，每一下都讓我興奮！
我使勁兒朝后退，因為慣性，身后的人與我一齊躺倒在地上，胖子沖過來，撥開他，一下騎到我身上，狠狠掐住我的脖子，眼睛里布滿紅血絲，從喉嚨處傳來的窒息感覺讓我確信，他就想掐死我。
我丟掉甩棍，去掰他鉗子一般的手，卻根本掰不開一點兒，混亂中，我在地上抓到半截磚頭，猛得朝胖子左太陽穴打去，胖子一踉蹌，歪倒在地上，我馬上翻身騎在他身上，掄起磚頭照著他腦袋狠狠得砸，迸射出的鮮血一滴滴噴濺到我的臉上、手上、身上，讓我產(chǎn)生從沒有過的快感！
胖子支著兩手阻擋，同時伸手去奪我手里的磚頭，我越砸越快，越砸力氣越大，漸漸得，胖子眼神變得空洞，兩手無力得攤在地上。
也許是被嚇傻了，所有人可能都以為只是來打場架而已，從沒想過我是真來玩命的，周圍一下子靜下來，我能感受到那種充滿恐懼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吳海田瘋了一樣把我撲在地上，死死抱住我，“兄弟，不能再打了，再打真打死了！”
我丟下磚頭，揪住他的衣領(lǐng)，惡狠狠吼道，“再攔，我他媽連你一起打！”
吳海田就是不松手，近乎歇斯底里對我咆哮，“真打出人命！你怎么跟家里交代！我怎么跟閆爺交代！多深的仇恨！至于嗎？！”
“家？”我一下愣住了，“是啊，我還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