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城郊別墅,齊叔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師傅邊翻看我抄好的經(jīng)書,邊不住得點頭,“好小子,悟性不錯,二十九天,比我預(yù)想的要好,要快!”
我笑著給師傅倒?jié)M酒,“您當師傅的教得好,名師出高徒嘛?!币俏腋嬖V您這是我第三遍抄好的,保準兒您會更吃驚、更滿意,我心里想著,沒敢對師傅說出來。
“來來來,小哥倆,吃菜,咱們爺們兒干了這一杯。”齊叔也格外高興,連著與我和老鵬干了好幾杯,眼看眼圈兒顯了紅暈,依然沒有罷休的意思,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
酒過三巡,我拉著老鵬端起酒杯站起來,敬向師傅和齊叔,“師傅齊叔,不管未來的事成與不成,我都謝謝您二位給我們一次歷練心態(tài)的機會,我們敬您二位!”說著我和老鵬一口干掉杯中酒。
“好孩子?!睅煾岛妄R叔分別抿了一口。
“師傅齊叔”我接著問道,“下一步我們該做什么?”說完殷切得看著二位老人,老鵬放下酒杯,扶住我的胳膊,我感覺到他的手心全是汗,苦熬一個月,對下一步行動的迫切,他絲毫不遜色于我。
師傅放下筷子,瞇起眼睛沉思片刻,又看看齊叔,緩緩說道,“小寧,下一步我打算讓你們倆吃一次現(xiàn)席?!?p> “吃現(xiàn)席是啥,去哪吃?”老鵬脫口而出問道,同時吃驚得張大嘴巴。
“這是行話,別咋呼,聽師傅說!”我錘一下老鵬,示意他聽師傅說下去。老鵬也意識到自己的露怯,縮縮脖子,看看我,不再說話。
吃現(xiàn)席,是古董界的一句行話,是指D墓的人找到古墓之后,不直接把里面的東西掏出來,而是請買家自己到古墓去挑,挑中了,現(xiàn)談價。這吃現(xiàn)席也有不少講究,比如負責找到古墓,張羅現(xiàn)席的D墓賊叫“跑堂兒的”,我們這些買主叫“做客的”,而“做東的”,就是指墓里的死人了。開席前要先繳納一筆“開席費”,不管最后挑沒挑到東西,這開席費是不退的,“頭鍋席”,指的是古墓沒被別人碰過,出好東西的概率最高,當然了,這開席費”也最貴,“二鍋席”、“三鍋席”也就可想而知了。
“師傅,您不是對D墓一向深惡痛絕嗎,怎么也和這些D墓賊有聯(lián)系?”我不解得問道,在我的印象里,師傅可是地道的學術(shù)派,絕不和D墓這種勾當扯上關(guān)系。
師傅看向齊叔,點點我,笑道,“這小子!”又轉(zhuǎn)頭看向我,“小寧,你說的對,也不對。”
“怎么?”我的眼神變得吃驚,難道是我理解錯了,或者師傅真的和D墓賊有聯(lián)系?
“說你對,是因為我的確對D墓這種行為深惡痛覺,絕大多數(shù)D墓賊為了得到古墓里的珍貴陪葬品,暴力打開墓葬,肆意踐踏墓室,給古墓帶來了嚴重破壞,甚至有些D墓賊,只要古墓里的金、銀、玉、瓷等物,對其他的,諸如壁畫、石刻等任意毀之,簡直是暴殄天物,給古物保護和文物科考增加了極大困難,痛恨這種行為,是每一個有良知的考古人應(yīng)持有的態(tài)度。”
“說你不對,是因為就目前我們所接觸到的古玩而言,除極少數(shù)是近代傳世的外,其他都是出自古墓,就比如你家傳下來的玉麒麟,只是早幾百年與晚幾百年的區(qū)別。咱們鑒賞古玩,一概而論得去回避這些人、這些事兒,還談哪門子鑒定,又藏哪門子珍玩呢?只要心中有一桿秤,知道什么東西能碰、什么東西不能碰,什么東西絕不能讓它流出海外,就無愧于一個考古人的良心?!?p> “嗯!師傅,我明白了,要辯證得看?!蔽尹c點頭,端起酒杯,“我敬您!”
“嗯”師傅抿一口酒,接著說道,“吃現(xiàn)席,收貨便宜,貨色還好,林文海這些年為了增加鋪子利潤,沒少與D墓賊聯(lián)系,干這些勾當,我們打聽到一條消息,天津道兒上有人放出風,薊海縣挖出一個清代王爺墓,在張羅現(xiàn)席,林文海的瑞云軒已和‘跑堂的’搭上線兒。”說著看看齊叔,又看看我和老鵬,“這是你們接近林文海的好機會,是咱們計劃的第一步?!?p> “師傅,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我興奮得問道,一團火在我的心底升騰。
“嘯坤,我跟孩子們交代吧?!饼R叔吃一口菜,放下筷子,轉(zhuǎn)頭看向師傅。
師傅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小寧,小鵬”齊叔看向我們,說道,“本來嘯坤打算動用手上掌握的幾條線兒把你們推給‘跑堂的’,我認為不妥,畢竟你們與嘯坤的關(guān)系,典當行很多人是知道的,萬一被林文海察覺什么,你們與他打交道會很危險,咱們的計劃也會功虧一簣?!?p> “前幾年我?guī)蜏婧:诘纼荷系囊晃焕习彖b定過幾回郵票,算是做下一個人情,這次我想到了他,打過電話后,人家很快就回了信兒,說已經(jīng)通過天津道兒上的朋友和‘跑堂的’聯(lián)系上了。這人講規(guī)矩,絕不會輕易對人提起是我介紹的你們倆,而且他在滄海道兒上根子很硬,就算林文海想掀你們倆的底,最多也就跟到他這兒,絕不會再往深了挖,林文海沒這個實力撼動人家。”
“嗯?!蔽液屠嚣i對視一眼,答應(yīng)一聲。師傅和齊叔想的很周到,我絕不擔心被林文海查到什么而有危險,“師傅齊叔,我們該怎么和‘跑堂兒’的聯(lián)系呢?”
“他會聯(lián)系你們的!”師傅接著說道,“老齊請那位朋友作保,交代對方你們倆是剛?cè)胄械男∨芗遥脒M點兒便宜的硬貨攢攢本錢,‘跑堂的’最喜歡你們這樣的人。”
“坤叔,為啥?”老鵬瞪大眼睛問道。
“人傻錢多,不懂裝懂唄?!睅煾嫡f完和齊叔哈哈大笑起來。
我臉一紅,師傅說的還真對,像我們這樣的剛?cè)胄械模b定經(jīng)驗指定是沒有的,也最好騙,不過這錢嘛,有沒有的就不知道了,于是壞笑著看著師傅說道,“師傅,人傻是真的,錢多可未必?!?p> “臭小子!”師傅笑罵一句。
“師傅齊叔,我們等‘跑堂的’,您二老還有什么要囑咐的?”笑聲過后,我問道。
“你們倆要做兩件事”師傅說道,“一、找機會,顯示你倆的狠辣,引起瑞云軒來人的注意,二、無意間,記住一定要是無意間,告訴瑞云軒的人,你倆手上有青銅器,其他不許多說一個字。這兩件事能做,就做,不能做,不許刻意去做,寧肯這一次白去,也不能醒了瑞云軒的人,記住了嗎?”
“然后呢?”
“等瑞云軒的人聯(lián)系你們?!?p> “要是瑞云軒的人不聯(lián)系我們呢?”老鵬撓撓頭,問道。
“那就繼續(xù)等,或者再創(chuàng)造下一次機會?!睕]等師傅和齊叔開口,我轉(zhuǎn)頭向老鵬說道,眼神鎮(zhèn)靜得出奇。
師傅贊許得點點頭,“嗯,經(jīng)沒白抄,領(lǐng)會真諦了?!?p> “要是一直沒有機會,齊叔的病。?!蔽蚁胝f齊叔的病,能等得起嗎,偷眼看看齊叔,沒敢再問下去。
“幾十年都等了,活著不能等,那就死了等!”齊叔堅定得答道,“只要大仇得報,你倆小子告訴我的人,和告訴我的墳,一樣!”
“嗯!”我和老鵬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算是正式接下了齊叔的囑托。林文海,游戲開始了,亮出你的爪牙,看我怎么收拾你這只老狐貍!我心里琢磨著,眼里透出殺氣。
往后幾天,我和老鵬過得甚是清閑,沒有了抄經(jīng)的任務(wù),天天燒烤、龍宮,好不瀟灑,實實在在養(yǎng)精蓄銳了一把。只是連著一個星期,“跑堂的”半點兒音信兒也沒有,讓我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正當我們耐住性子等待獵物出現(xiàn)的時候,這天中午,一陣電話鈴聲攪醒我和老鵬的美夢,我不耐煩得抓起電話,一看是天津號碼,瞬間從床上坐起來,深吸幾口氣,極力壓制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接通了電話,“喂,哪位?”
“您好,請問您是文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我是,你是哪位?”我裝作漫不經(jīng)心得回問道,眼睛緊盯老鵬同樣緊張到極點的雙眼。
“文先生您好,這里是天津悅賓老菜館前臺,請問您是預(yù)定了一鍋東北鐵鍋燉嗎?”
“是的,我托朋友預(yù)訂的?!蔽覙O力控制著自己,讓聲音不顫抖,老鵬緊緊握住我的手,給我鼓著勁兒。
“我們的主材有酸菜、血腸、五花肉,還特地加了一跟新鮮棒骨入味,您看有忌口嗎?”
“沒忌口,我都喜歡?!?p> “呵呵呵呵,好的,您看您什么時間可以到天津?”
“主材都準備好了嗎,我時間都可以,開席前我一準兒到。”
“那明晚之前可以嗎?”聽到我說時間都可以,對方趕緊追問道。
“可以啊,你把地址告訴我,我明天過去。”我答道。
“明天您到天津東站吧,下午3點前可以到嗎,如果可以,我們3點派車去東站接您,到時給您打電話。”
“可以啊,我給你打也行,是這個號碼嗎?”
“還是我們給您打吧?!闭f完對方掛斷電話,再打過去,是忙音,連著打幾遍,變成了空號。他媽的,這幫孫子還真小心,我心里暗罵一句。
“寧兒,現(xiàn)在咱怎么辦?”老鵬緊握我的手,眼里冒出了火。
“走,找?guī)煾等ィ 蔽艺f著抓起床上的外衣,和老鵬一起出了門,直奔典當行。
聽完我的描述,師傅踱步到窗邊,凝神眺望著遠方,手指輕輕敲擊著窗臺。
大約五分鐘后,師傅轉(zhuǎn)回身說道,“小寧,看來這次現(xiàn)席,還真有點兒東西,咱們的計劃得變一變!”
“怎么?”我吃驚得看向師傅,難道要終止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