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賭
“我賭霍克贏?!?p> “嘿,難道沒人對咱們的領(lǐng)主大人抱有希望嗎?”一個強壯的士兵一邊收取同伴下的賭注,一邊偷偷瞟著場上的局勢,“押領(lǐng)主大人贏可是一賠四,難道真沒人想…”
圍觀的士兵們都在全神貫注地觀看勞倫斯與一位老兵決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瞬間??瞻l(fā)出開始的信號,兩人就提著長劍向?qū)Ψ經(jīng)_去。一看到對手的塊頭要比自己大,勞倫斯便使用了卡琳教他的技巧,他謹慎地擋開了劈向頭頂?shù)膭?,并用一種并不優(yōu)雅的姿勢狠踹對方的腳踝。那老兵有些驚訝,后退了半步,穩(wěn)住攻勢,準備繼續(xù)壓制勞倫斯??蓜趥愃沟姆磻?yīng)更快,他順勢倒在地上,一手抱住了對方的腿,另一手揮著劍向?qū)κ值囊d部刺去。圍觀的士兵們發(fā)出了陣陣噓聲,為同僚丟人的表現(xiàn)感到遺憾。
勞倫斯確實一度占據(jù)了上風(fēng),但他忽略了許多細節(jié)——他的劍不足以無視護襠的防御給對手致命一擊,而孤注一擲的攻擊沒有奏效,還倒在地上就意味著他很難再占據(jù)上風(fēng)了。
那老兵被激怒了,痛楚和恥辱感讓他不再顧及勞倫斯的身份,像野獸似的咆哮著,丟下了長劍,用拳頭對著倒地的勞倫斯一頓猛砸狠打。起初勞倫斯還能勉強還手,直到他的腦袋挨了一記重拳,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和耳邊爆發(fā)的尖銳噪音讓他捂著腦袋呻吟起來,終于淹沒在雨點般的重擊之下。
毫無疑問,勞倫斯在進步,但這點進步還不能讓他免去皮肉之苦。直到卡琳宣布比賽結(jié)束,并把那老兵從勞倫斯身上揪開,滿臉是血的勞倫斯才恢復(fù)了思考能力。耳邊無盡的噪音在壓迫著所有感官,此時痛感反而顯得無關(guān)緊要了。
卡琳張開嘴說了什么,勞倫斯并沒有聽到,但他理解了命令——爬起來,接受治療,然后繼續(xù)戰(zhàn)斗。一個多月來,他已經(jīng)非常熟悉這套流程了。是的,在上個月,那些老兵只是沖他揮動武器,就能把他嚇得語無倫次,但現(xiàn)在,他能面無表情地和他們決斗,冷靜的思考策略,發(fā)動攻擊,被擊倒后再站起來,接著對付下一個對手。他倒下的頻率越來越低,每一次重新站起,他的肌肉就會變得更加堅韌,技巧就會變得更加嫻熟。那些圍觀的士兵也意識到了這點,開始慢慢降低他贏得決斗的賠率。然而每次押勞倫斯輸?shù)娜硕加械觅?,因為每場決斗前,卡琳都會押勞倫斯一枚金幣。到目前為止,卡琳已經(jīng)輸?shù)袅藥装倜督饚?,但她從不為此惱火,除非在某次決斗中,勞倫斯表現(xiàn)得毫無長進。
勞倫斯剛才遭受的攻擊是如此狂猛,以至于那些圍觀的士兵們也集體噤聲。面對如此狂暴的攻勢,他們也不敢保證自己會比勞倫斯做得更好。況且勞倫斯并不是一直被當(dāng)成沙袋打,他曾試圖反擊,只是反擊的力量和準確性在對方壓倒性的重擊下顯得微不足道,并不引人注目。
但卡琳注意到了。
“動作不錯,但你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卑殡S著治療術(shù)單調(diào)、昏暗的綠色光芒亮起,卡琳平靜地問道:“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不要跌倒嗎?”
勞倫斯點了點頭,皺著眉頭站了起來。治療術(shù)并不是一種溫柔的治療手段,傷勢快速愈合的代價是骨肉分離般的疼痛。哪怕勞倫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疼痛,他依然用干裂的嘴唇急促地呼吸著,炙熱、濃烈的新鮮血液的金屬味在他嘴里彌漫開。好在他還能忍受這種程度的痛苦,沒有像第一次服用治療藥劑時那樣尖叫起來。
“繼續(xù)?!笨沼盟怯行┥硢〉穆曇粽f著,順手摸出一枚金幣,拋給了那個開設(shè)賭局的家伙。
盡管所有人都能看出勞倫斯狀態(tài)不佳,但無人出言反對??盏拿钜幌蚝喍潭鵁o情,即使以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們的標準也是如此,她平靜的允諾讓任何殘酷而危險的訓(xùn)練都變得不值一提。除此之外,公爵的手諭明確表示所有人都要服從卡琳的命令,其次才是勞倫斯的。這讓那些漸漸愿意接納勞倫斯的士兵們無可奈何。
勞倫斯沉默地晃了晃腦袋,疲倦地撿起武器,輕輕轉(zhuǎn)動手腕,然后點了點頭。
“唔…他受了傷?!蹦情_設(shè)賭局的士兵皺著眉頭咕噥道:“擊倒一個受傷的騎士毫無榮譽可言?!?p> “我看得出來,但死人是沒有榮譽可言的?!笨諊绤柕穆曇艉苓m合她冷酷的舉止。她抬起手,指著十幾個聚在一起數(shù)錢的士兵命令道:“你們一起上,武器不限,不許放水。如果他能在圍攻中屹立不倒,你們的贏錢就歸我了?!?p> 天吶,堅持不了多久的。在腦袋尚未完全清醒,肌肉的酸痛感消失之前,一旦被打到一次,身體就會被陣痛影響,反應(yīng)變得遲鈍,最終倒在地上被暴打一頓。勞倫斯很快就推算出了自己的終局,不由得咬緊了牙關(guān)。
“抱歉,兄弟?!?p> 整整十四個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分成兩個七人陣列,一左一右,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他們的靴子發(fā)出了喧鬧,一柄柄長矛短劍被舉了起來,每個戰(zhàn)士都穿著厚實而锃亮的胸甲,露出紅色或黃色的制服。他們看起來并不愿意服從卡琳的命令,所以并未急著像常規(guī)作戰(zhàn)一樣,擺出包圍陣型。
勞倫斯扶了扶左眼處已經(jīng)有條裂縫的頭盔,深吸一口氣。他的盔甲上沾滿了污跡,各式各樣的凹痕和劃傷讓它看起來就像是幾塊不同形狀的鐵板被一個喝醉的鐵匠給強行焊在了一起,每次大幅度活動都會叮當(dāng)作響,搖搖欲墜??准毙栊蘩?,人也急需休憩,但卡琳不允許。哪怕所有人都認為群毆一位衣衫襤褸的騎士沒什么榮耀可言,卡琳也不會改變主意。
“我真不知道她希望他能在這種情況下學(xué)會什么。”一個士兵小聲嘀咕。
“勇氣、力量、技巧?!彼牭搅吮г梗苯亓水?dāng)?shù)鼗卮穑骸霸趹?zhàn)場上,沒人會等你做好準備,為了公平和榮譽與你一對一決斗?!?p> 也是。勞倫斯皺著眉頭苦笑了一下。往好處想想,也許死掉以后就能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了,無非是死前會痛一會,這和平時的訓(xùn)練沒什么兩樣。
“開始吧?!?p> 收到命令的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組成陣型,踏著整齊的步伐,列隊前進,一點點壓縮著勞倫斯的活動空間。
“好吧?!眲趥愃故負u了搖頭,在前排某個士兵向前邁步時遲疑的瞬間瞅準機會,挺劍發(fā)動沖鋒。鮮血和塵沙四處潑灑,一把豁刃的劍被不停地舉起、揮下,直到塵土散去,有三個人倒在了地上,呻吟和咒罵都消失為止。
距離勞倫斯奔赴戰(zhàn)場,還有兩個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