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指此時心里如日了狗一般：“你去...去你麻痹吧！”
卻又不能不答，當下把“八丸”、“七味”對應人體的效用一一講明。原來那“續(xù)命八丸”有一丸是用來吊命的，就是老不死吃的那一丸，那一丸雖煉制最為復雜但是沒什么味道。
剩下七丸對應酸、甘、苦、辛、咸五味，再加上香、澀共七種味道。五味滋養(yǎng)五臟：酸入肝，甘入脾，苦入心，辛入肺，咸入腎。又有香主散發(fā)，散掉過量的藥效保證不傷臟腑；澀為收斂，斂住藥力不不至傷重不治。
凡女子虛癥，不管多重，只要吊住一口氣，都能治好。寧毅心道跟他猜的差不多，平一指若知他所想咬死他的心都有。
平一指怕他還有問題，但這次不等寧毅打問，就把服藥禁忌與他說過，又把怎么稀釋藥效，如何交叉搭配，單服對什么癥，怎么與其他藥物合用都詳細說明。最后還給出幾種煉制之法，其中哪些藥可以用其他代替等等，簡直是知無不言。
寧毅聽的很是替“黃河老祖”不值，平一指給他們的法子是最難的一種，當然也是藥效最好的一種，但老不死的病明顯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不知道是當年平一指醫(yī)術不精小心過頭，還是因為某些惡趣味，亦或是平夫人的緣故。
他覺得后一種的可能性較大，要知道老頭子可是殺了她娘家全家，想著就朝平夫人看了看。平一指看在眼里怒在心頭，難怪妻子攛掇他接下這樁買賣，“就因為這小子比他好看？”平一指頓時悲憤莫名。
平一指此人有兩處軟肋，一是自以為豪的醫(yī)術，二就是平夫人了。今天這小子把他兩片逆鱗都碰了個遍，不管他們有什么請求，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理會了。
平一指道：“你們走吧?！鞭D(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低頭無視了妻子臉上的威脅。
“且慢！”遲百城喊道。
寧毅與平一指就藥理討論了半個多時辰，加上開始的一個多時辰，已經(jīng)過去兩個時辰了，再不開口百城覺得來時的憤怒都要維持不住了。
平一指其實也心有不甘，見是另一人說話，忍不住回道：“何事？”
“殺人！”
“殺誰？”
“殺你！”
“哈哈哈哈...”平一指如聽到什么可笑事一般，轉(zhuǎn)過身大笑起來。
百城見他笑的張狂至極，心里忽然沒了底，但看了看寧毅又堅定起來，打斷道：“你...你笑什么？”
平一指不屑道：“你覺得老夫怕死？”這招以進為退，充其量不過是小兒花樣。他行醫(yī)幾十年，見過難纏的江湖手段、鬼蜮伎倆不知凡幾，最后不一樣讓他予取予求？
百城大聲道：“怕不怕死另說，我只道你該死！”
“你為何要在后院養(yǎng)那些...那些...”
“人牲？”平一指輕蔑一笑。
他這不屑一顧的樣子，令遲百城怒氣更盛，只聽平一指冷哼一聲，道：“別人來尋醫(yī)問藥，缺個胳膊斷個腿，換個心肝脾肺，難道還要老夫憑空變出不成，后院那些牲口正好拿來用。他們能活到今天卻該感謝老夫。”
那些“人牲”也確實是病人自己帶來的，一個人只摘一兩個器官就殺掉實在是浪費，平一指就把他們縫合在一起養(yǎng)在后院。一來可以廢物利用，二來也能彰顯他醫(yī)術高明。
見百城仍兀自不平，平一指反問道：“年輕人，你以為牲口都是怎么來的？看著是不是很嚇人？等用在你身上你就會覺得它們可愛了，哈哈哈...”人就是這樣，事不關己就覺得邪惡至極，等用在自己身上，補完自身殘缺就比什么都好了。
百城聽他把如此惡毒的手段，說的這么輕描淡寫，好像是給他施恩不圖報一樣，已經(jīng)忍不住要動手了，倉啷一下長劍出鞘。平夫人見他們果然要動手，從屋內(nèi)拖出一把門板也似寬大的大刀，身形一閃就護在丈夫身前。
比起百城，白羅今天一直都處于懵逼狀態(tài)。師兄他們講話，要么是聽不懂，要么就是覺得匪夷所思。特別是平一指所言換心肝肺的，簡直神乎其神，忍不住問道：“心肝也能換？”
平一指笑道：“心肝算什么，老夫頭顱都能...”忍不住順著夫人的脊背向上看去，眼睛停留在平夫人的頸間，只不過她衣領高高豎起，把她脖頸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到一絲外露。平夫人似有所感回頭望來，四目相對二人思緒飄飛回從前。
三十幾年前，平夫人與平一指一見傾心，那時平一指還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而平夫人娘家并不同意這門親事，原因之一就是平一指此人形貌猥瑣?？善椒蛉藚s吃了秤砣一般，偷偷與平一指私定終身。平夫人娘家無法，只得同意他倆婚事，自此平一指贅入平夫人娘家。
平一指岳家一開始對他極不待見，縱有平夫人百般相護，仍時常被兄弟姐妹欺壓。不過“莫欺少年窮”的狗血劇，在任何時代都有生存的土壤。偶然的機會，平一指岳丈胡老先生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便宜女婿，對于醫(yī)之一道有著超乎尋常的天賦，足以繼承他家衣缽。
經(jīng)過胡老先生一番試探，平一指不管心性還是人品都合他心意，遂將胡家祖?zhèn)麽t(yī)術傾囊相授，平一指也是爭氣，幾年時間就把岳丈本領學了個通透。有道是“青出于藍而青于藍”，平一指年紀輕輕，就在江湖上闖下偌大名聲，令胡老先生老懷甚慰。
但有一點始終讓胡老先生耿耿于懷，他這個女婿哪里都好，就是身材矮小，形貌太過猥瑣，這在他生命最后幾年幾乎成為魔障。他自感時日無多，不想留下遺憾，便又開始研究胡家祖先留下的禁術：換頭術。他竟想為女婿換一個魁梧健壯的身軀！
胡老先生年輕時對此禁術頗為癡迷，奈何幾十年間，不知耗費多少人命物力都未有成功一例，也逐漸心灰意冷慢慢放棄。但一千多條人命填進去，怎么也該有些心得。臨老一番回憶總結(jié)，倒真給他尋到突破之法。
首先受術者不能害怕，這種禁術膽大是第一要素。這關系道此術第二原則，受術者能否保持清醒，從而給出正確的反饋。胡老先生有方法保證切下的頭顱，能夠存活一定時間，但如果一切下來受術者先被嚇死了，那萬事皆休。
第三，受術者還要精通醫(yī)術。換頭成功與否，就在于大腦能否成功調(diào)動臟腑，調(diào)整肢體。如果受術者沒有豐富的醫(yī)學知識，就容易給出錯誤的感知，導致施術者行動錯誤，或者在施術者錯誤時不能及時提醒，導致功虧一簣。
胡老先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越覺得平一指符合這三個前提。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為了女婿好，還是出于重現(xiàn)祖上神技的執(zhí)念。但一想到他有生之年，能夠復刻這“神之一手”，就激動的渾身發(fā)抖。
“我胡家醫(yī)道只這一術未曾傳授，想必平兒也樂于見證此術重現(xiàn)人間?！彼睦镆呀?jīng)替平一指答應了。
也是，誰能夠拒絕一個神奇的換頭術呢？更不用說還能順便了了老丈人的心愿，簡直不要太孝順，堪稱一舉兩得。
胡老先生開始暗中準備，想要給賢婿來一個大大的驚喜，不成想被平夫人發(fā)現(xiàn)端倪。平夫人愛的是一指...呃..這個...人的...呃...品性與才華，而不是身軀，豈容親親平哥哥以身犯險？
她問過父親有幾成把握，胡老先生興奮道：“至少三成！”
三成已是不少，但危險仍然很大。她知平哥哥癡迷醫(yī)道，必不會拒絕老父，正好親族有生意要去海外，就尋個借口把平一指打發(fā)去東瀛。胡老先生萬事俱備之時，忽然發(fā)現(xiàn)沒了賢婿，頓時失望至極。
平夫人不忍看爹爹傷心，言道她可代替平哥哥受術。胡老先生想，女兒也精通醫(yī)理應是合用，沉寂如死灰的心再度怦然跳動起來。經(jīng)過一瞬間深思熟慮，胡老先生在親情與事業(yè)之間，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事業(yè)。
“可惜事發(fā)倉促，只好先給女兒換上這具男體，事成之后再與她換回來。”胡老先生想。
事情就如胡老先生預料的一般很是順利，女兒很清醒，能夠給出正確的反饋讓他及時作出調(diào)整。但意外總是不期而至，就在他覺得就要成功之時，女兒忽然開始失控。一探之下發(fā)現(xiàn)她臟腑開始紊亂，經(jīng)脈逆行，血氣沖腦。
胡老先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只能用畢生功力幫女兒穩(wěn)住態(tài)勢。三天之后，女兒是保住了，胡老頭卻是油盡燈枯，不過到底是得償所愿，老胡欣然而逝。
兩年后平一指歸來，迎接他的不再是柔柔弱弱、小鳥依人的胡蝶妹妹，而是虎背熊腰、性情大變的虬髯大漢！他一時如何能接受？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去，只好虛與委蛇。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也成了他后來怕老婆以及恨他岳家的根源所在。
不過隨著他漸漸了解原委，對夫人的畏，慢慢變成了敬畏。他最終也得到了岳丈的手稿，知道了換頭術的存在。在他看來，岳丈并沒有領略此術的精髓，因為他對于生命毫無敬畏，這等禁術豈能為凡人所現(xiàn)？一命換一命是小，招來鬼神殃及子孫才是大禍。
他也曾想過行險為妻子換回女體，可是平夫人對于這具軀體很是滿意，只好用行動改變了丈夫的想法。后來平大夫也想通了，他的愛是純粹的，是對胡蝶本人，又不是她的身體，與其冒著失去她的風險，不如這樣長相廝守。
平夫人見丈夫不再抗拒自己，也樂意為他作出些改變。先以藥物褪去滿臉落腮，再節(jié)食清減身體，雖不能小鳥依人，起碼看起來能“柔柔弱弱”。
最最最最重要的一點，為了不再喚起丈夫為她換頭念頭，自此之后她每一件衣服都是高領，就是為了擋住脖間那道細細紅線，雖然也只是掩耳盜鈴。
“當然，晚上一關燈，擋不擋就無所謂了。”平夫人胡蝶妹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