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回 不受尊重的長房長子

　　他沉著臉，沒出聲。

　　趙承澤壓根沒發(fā)現(xiàn)，只繼續(xù)絮絮叨叨，表達(dá)著自己的想法。若是趙錦衣不進(jìn)宮，便是暴殄天物。

　　趙承德下值回來，連口水都沒吃上便來看老父親，卻被趙承澤噴了一臉口水。

　　趙承澤總算說完了，端起茶杯吃了口茶：“二弟，速速回去，退了那門莫名其妙的婚事。一個工匠出身的小官吏，粗鄙不堪，怎地配得上我們家明珠一般的姑娘?！?p>　　趙承德望著大哥，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哼了一聲：“大哥要將自己的女兒送進(jìn)宮去，我沒有意見。但大哥若是想害我的女兒，休怪我不認(rèn)你這個大哥?！?p>　　合著他方才那一番激慨昂揚的演講，全是白費？

　　趙承澤氣得要擲杯子，想了想這是京都趙家，而不是江州趙家，才又收了手，語氣緩和：“大哥話說完了，二弟且回去好好想想?！?p>　　趙承德斬釘截鐵：“沒什么好想的，我的女兒，決不會進(jìn)宮?！闭f罷朝胡管事道，“我吃過飯再來?！?p>　　趙承澤在后面直跳腳：“無知之輩！”

　　胡管事勸趙承澤：“大老爺不如先回去用飯，明兒再來瞧老爺?！?p>　　趙承澤原想在泰安院用飯，以示孝心，但見胡管事端過來的竟是一碗米糊，便趕緊溜了。笑話，他千里迢迢的回來，頭一頓飯可不想吃糊糊。

　　待回到主院，卻發(fā)覺吵吵鬧鬧的。他從江州帶回來的五個妾室，擠在花廳里，正叉著腰，橫眉豎眼的吵著。發(fā)妻黃氏則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見他回來，幾個妾室抹著眼淚兒便朝他奔過來：“老爺，您可得替我們作主啊。”

　　“怎么回事？”趙承澤舍不得責(zé)罵花兒一般的妾室，只得問黃氏。

　　黃氏不慌不忙：“老爺帶了五朵花兒回來，卻是忘了，我們老宅，住不下這么多人?？沼嗟姆可?，都給郎君姑娘們住了。如今還能住的，只有偏房與后罩房，三房的妾室能住偏房與后罩房，大房的妾室就不能住？”

　　黃氏說得沒錯，妾室身份低賤，生的郎君姑娘可以有單獨的院子，但妾室卻只能住在后罩房。

　　趙承澤才一滯，五朵花兒便哭哭啼啼起來：“老爺答應(yīng)過奴家，回到京都，住大院子，有下人差使。奴家瞧著，這京都老宅，還不如江州的宅院呢！”在江州的宅院她們五人是平等的，可回到京都，卻要聽這糟老婆子安排，她們不服氣?。?p>　　趙承澤的腦瓜子被哭得嗡嗡作響，望了一眼黃氏，見她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當(dāng)即怒道：“妒婦！你的正院不能住人嗎？”

　　“好呀！”黃氏冷笑一聲，站起來，“妾身就等著老爺這句話呢。老爺才回到京都，就想學(xué)著人家寵妾滅妻，我看老爺是想斷了自己的仕途！”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主母，黃氏一發(fā)飆，聲勢駭人，竟將那五個姨娘給唬住了。

　　黃氏繼續(xù)道：“老爺莫忘了，妾身與老爺成婚多年，老爺從妾身手上支走的私房不計其數(shù)。若是老爺要和離，妾身便要與老爺好好算算這筆賬！”

　　說到錢，趙承澤的腦瓜子便清醒了。見發(fā)妻柳眉倒豎，面目可憎，似乎絲毫不講夫妻情誼，才訕訕的笑道：“太太言重了，太太寬宏大量，是我的不是。太太給她們安排的后罩房，合乎情理。”

　　黃氏冷笑：“既你帶她們回來，我便不多說什么。以后晨昏定省，我自免了你們的。但若是你們對我的安排有任何不滿，吵吵鬧鬧，休怪我不客氣?！?p>　　說罷兀自坐下：“時辰不早了，諸位趕緊收拾收拾便住下罷?！?p>　　那幾個妾室眼巴巴的看著趙承澤，還巴望著他再爭取爭取。后罩房，那是下人們住的地方，她們是他的妾室，能住那樣的地方嗎？！本以為跟著趙承澤回京來，定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哪能想到竟然落魄到這個地步。

　　趙承澤還有話與黃氏說，裝作沒有看到妾室們可憐巴巴的神情。

　　陪房媽媽中氣十足：“走不走，若是不走，今晚可就睡外面了！”

　　妾室們終于拖拖拉拉的離去了，廳里恢復(fù)一片靜謐。

　　可憐黃氏獨守空房十余年，拉扯兒女，主持趙家中饋，今日卻是親眼瞧見丈夫領(lǐng)著一干年輕的女子回來。盡管有所準(zhǔn)備，她還是氣得不輕。這樣的丈夫，還不如一生都在外頭，眼不見為凈。待他死了，就打發(fā)兒子去料理后事。那些個吱吱喳喳、像狐貍精一般的妾室，她想發(fā)賣便發(fā)賣，想留著打掃便留著打掃。

　　趙承澤終于能好好的看一看發(fā)妻了。今日回來時，只覺得發(fā)妻老了許多，也胖了一些，與當(dāng)初他走的時候，判若兩人。

　　如今細(xì)細(xì)瞧著，更覺得發(fā)妻上了年紀(jì)，與那些年輕貌美的妾室沒法比?？此?，盡管頭發(fā)上用了假髻，可還是看得出頭發(fā)稀薄了。之前好看水靈靈的杏眼也耷拉下來，變成了凌厲的三角眼。

　　哎呀呀，沒法子看。她手上有這般多錢，怎地不好好保養(yǎng)呢？也怪不得他永遠(yuǎn)只喜歡二九年華的小姑娘了。

　　趙承澤心中如此想，嘴上自然不敢透露半分。

　　他挨得黃氏近了些，討好地給她遞茶：“太太莫生氣，她們都是鄉(xiāng)野之地來的婦人，不懂事。以后還得太太多調(diào)教調(diào)教?！?p>　　黃氏接過茶，哼了一聲。

　　趙承澤與黃氏還是有共同點的，比如二人一致認(rèn)為，他們作為長房長子長媳，理應(yīng)站得更高，看得更遠(yuǎn)。趙家姑娘們的婚事，可不僅僅是她們的婚事。

　　趙承澤見太太接了茶，才松了口氣，開口道：“方才我問過二弟了，他并不同意退親，該如何辦？”其實這個鍋最好背在黃氏身上，好叫以后二弟不憎恨他。

　　黃氏臉色緩了緩：“此前我與他們一提，二弟二弟妹便要鬧著分家。還有你那不成器的三弟，也鬧著要分家。若不是胡管事抬出老太爺?shù)脑拋?，說你不在便不能分家，恐怕這趙家，早就四分五裂了?！?p>　　說起三弟趙承歡，趙承澤才想起來，他回來也有大半日了，可還不曾見三弟露過面。

　　趙承澤當(dāng)即有些不高興：“三弟公務(wù)竟是繁忙至此？”他可是大哥哎，十來年不見了，三弟再忙，那也得來見他。順便兄弟二人比一比，誰納的妾身更年輕更美麗。

　　“哪有什么公務(wù)？前陣子他被老太爺關(guān)在家中，沒讓他出門，他還真的就不出門了。橫豎他那官職，素來也是閑散職位，也無人管他。”黃氏說到這里，放低聲音，“前幾日他屋中小妾臨產(chǎn)，沒生下來，一尸三命已是一件可怕的事，后來更邪門了，那姨娘竟然被人割了肚子，將腹中胎兒取出拿走了。三弟素來寵愛苗姨娘，想來傷心欲絕?！?p>　　趙承澤聽得一愣一愣的：“家中竟有如此怪事？”苗姨娘他是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但聽太太這般一說，他猜想，那苗姨娘定然生得容色過人。只死得太慘烈了，不然他倒是可以偷偷的去瞻仰一下遺體。

　　“怪事還真不少。你送我的那只貓兒，渾身雪白，唯獨額上有墨點那只，懷了貓崽子，也被人剖腹，將腹中貓兒給取走了?！?p>　　黃氏說到這里，自己竟覺得周遭開始變得陰森起來。

　　貓兒被人剖腹，趙承澤不以為然：“大約是外頭的人瞧著咱們趙家蒸蒸日上，前途似錦，眼紅了，逮著貓兒便發(fā)泄私恨?！?p>　　黃氏一臉肅然：“可我的婢女秋鈴也是一樣的死狀。老爺不會覺得這是巧合罷。”

　　她壓低了聲音：“莫不是老爺二十年前做的壞事露出馬腳，被人尋了來復(fù)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