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仍是氣咻咻地:“徐階老賊屬烏龜的,謹小慎微遇事縮頭,老子拿不到他的把柄。但若是拿下胡應嘉,正如砍掉徐老賊的左膀右臂,也不失為一件快事??晌覜]想到今日朝堂之上,高拱竟然幫胡應嘉說話,往日里高拱與徐階一直不太對付,哪知兩人私下竟然媾和。他媽的,在老子的眼皮底下搞貓膩,我看他們是活的不耐煩了!”
趙文華勸道:“胡應嘉身居高位,不論是徐階老賊還是高拱那廝,都不會輕易將這位置讓與嚴氏。對方反應激烈也是情理之中,我們自當徐徐圖之。”
嚴世藩脫口而出:“徐徐個屁!朝堂之上的爭斗日酣,決不能丟失一城一池,否則便會一潰千里?!壁w文華臉色不易覺察地變了變,他貴為部堂高官,在嚴世藩面前仍被訓得像個三孫子,心下著惱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嚴世藩渾然未覺,抱著肩膀喘著粗氣,忽然門外傳來趙二的回話聲:“爺,人給您帶來了?!?p> 嚴世藩道:“帶進來!”話音落處,趙二領著一名身穿長衫的中年書生進來,這人名叫宋齋,乃國子監(jiān)祭酒,趙文華倒是認得的。嚴世藩曾做過國子監(jiān)祭酒,宋齋乃是其一手提拔之人,只是不知讓他來作甚。
嚴世藩揮手制止了宋齋的行禮,直接下達命令:“找你信得過的人在師生中散布胡應嘉的不端之事,挑起情緒沖擊吏部,要求廢除胡應嘉。”
宋齋為難道:“可是那吏部尚書乃是徐階的人,他一定不會答應?!?p> 嚴世藩陰惻惻地一笑:“要的正是這個效果,如此一來群生才會群情激奮,你只需將他們引導至那人府前。那些太學生思想單純,又極具正義性,若是加以引導何愁不為我等出力,為國家分憂,哈哈!哈哈!”
事態(tài)上升后,徐安柔隨即轉為常駐人員,不再回轉草堂,隨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千戶所中韓山寺單辟一個單間將其安頓好后,回到值房正準備拉著柳菲菲排定稽查思路,誰知孫顯文慌慌張張地走入值房,韓山寺皺眉道:“怎么了?”
孫顯文道:“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魏歡知道守業(yè)將宋旸劫走,發(fā)布海捕文書將二人定為要犯,現在魏歡的人已糾集力士、暗探撒向街面,意欲抓住二人!”
韓山寺登時變了臉色:“速去通知梁千戶,務必趕在魏歡之前找到兩人!”孫顯文答應一聲匆匆去了,韓山寺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忽聽身后柳菲菲輕輕道:“去年因為閆亮一事險些在邊軍中釀成慘禍,老爺子受此牽連被一擼到底,守著菜園子種了兩年菜。但杜生林與老爺子明爭暗斗多年,勢必不會善罷甘休。這次不管是誰走漏了消息,但是發(fā)布海捕文書追捕司內干探,九成出自杜生林的授意,若是處理不好老爺子可就不是再種幾年菜這么簡單了?!?p> 韓山寺點點頭:“現在當務之急是迅速找到田守業(yè)與宋旸,如此一來尚有轉圜余地?!闭f到此處深吸一口氣,一副牙痛的表情:“只是這小賊究竟跑到何處去了呢?”
鬧市中,田守業(yè)和宋旸夾雜在人群里隨著人流前進,忽然田守業(yè)一扯宋旸的袖子,兩人警覺地轉向身側的果攤,一隊官兵手持兵刃沖入人群:“順天府抓人,都別動!”百姓本能地后縮,但面對官兵手中明晃晃的鋼刀不敢稍有反抗,官兵展開海捕文書逐一比對。
田守業(yè)皺了皺眉,他拽著宋旸慢慢向人群后方退去,他們的異動很快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后面那倆人,干什么呢!”官兵分開人群向兩人擠過來,田守業(yè)和宋旸相視一眼:“走!”兩人撒腿就跑,官兵收起畫紙:“追!”
拐過一個街口,前方也是人滿為患。田守業(yè)將攮子抽去刀鞘藏在袖子內,宋旸皺眉道:“你想做什么,這里全都是無辜百姓,你不要亂來!”田守業(yè)似無所覺,拽著宋旸擠入人群。官兵很快從后方追了上來,只是人潮涌動,并未在人流中分辨出兩人蹤跡。
田守業(yè)心中焦急萬分,若照目前雙方的進度,對方很快便會將二人逮捕,正在無計可施之際,忽見左前方不遠處高大的坊門映入眼簾,坊門前四名士兵持戟警戒。他緊張地盤算著,迅速向坊門運動。
距離還有十余丈時,田守業(yè)忽然將袖中的攮子抽出,刀刃準備地扎在面前一個中年男子的屁股上,那男子吃痛之下忽然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他捂著屁股一下栽倒在地,與此同時田守業(yè)尖刀連出,一連捅翻數人。人群忽然亂了起來,四名士兵向出事地點查探而來:“怎么回事?!”
田守業(yè)將尖刀收到袖中,他的攻擊姿勢極為隱秘,臉上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茫然與恐慌,士兵的目光從他臉上匆匆略過,并沒有生疑。田守業(yè)拽著宋旸,兩人迅速鉆入坊門。片刻后尾隨而至的官兵迅速包圍了出事地點,為首的校尉將兩份海捕文書展開:“見過這兩人嗎?”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只見畫上正是田守業(yè)和宋旸兩人,脫口而出道:“這兩人適方才與我等擦肩而過!”
“往哪個方向去了?”
士兵撓撓頭:“我們著急救人,倒不曾留意?!?p> 那校尉哼了一聲,他也留意到了大開的坊門,只是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入內搜索還是繼續(xù)向前追趕。正在猶豫間,忽見對面人群左右分開露出中間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自己的上峰,忙行禮道:“將軍!”
張定有停下腳步:“彭亮,你怎么跑我家門口來了,人找著了嗎?”
原來那晚他被田守業(yè)用強逼問出嚴世藩的下落后,第二日一早便得知宋旸被劫持的消息,心下一合計便猜到了是誰做的。這件事若是讓嚴世藩事后查知,以他睚眥必報的個性必然不會輕饒了他。細細考量之下主動上門拜訪,將被逼迫一事隱去不提,只說自己收到密報此事為司內小旗官田守業(yè)所為。
嚴世藩只道此人有意攀附,將錦衣衛(wèi)的密情泄露于他,欣然致謝表達折節(jié)下交的意圖。從嚴府出來后,張定有又找到杜生林,這次只說小閣老已查明昨夜將宋旸劫走之人乃是韓山寺的下屬,并獻策發(fā)布海捕文書,如此一來既能送小閣老一份人情,又能教老對頭夏千言吃癟,此乃一石二鳥之計,喜得杜生林不禁稱贊后生可畏。張定有偷偷松了口氣,向杜生林要得授權主抓此事,奔走了數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