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早晨九點半,陽光毒辣。
小興村口,楚燁靠著三輪車,右手翹著車把掛著的鐵餅,嘴里喊著業(yè)務(wù)口號。
“楚燁?”一婦女提著一個袋子,從大興村走來。
楚燁循聲回頭,心里一兀,運氣不佳遇到這長舌婦,還是面帶微笑道:“楊嬸,大熱天的去哪兒?”
“你叔愛喝酒,家里有堆了不少,拿過來賣了?!?p> 楊嬸走到楚燁面前,看不懂牛皮紙寫著‘高價回收’,但收破爛的形象還是知道的,為楚建華的病情感到同情,家里情況更糟糕云云的。
楚燁隨便應(yīng)付著。
“幫家里做點事也好……回頭到嬸家吃飯?!睏顙鸾K于停下虛假的同情。
楚燁真心感謝送走,隨后臉就拉下來。
農(nóng)村都是住平房,不像是城里樓房,門一關(guān)兩個世界各顧各的。
婦女們沒事干東家走西家跑,什么事都傳得飛快,怕是不出兩日,收破爛的事就要傳開了。
而大興是個大村,歷史原因姓氏眾多,情況更復(fù)雜,到時候肯定傳得面目全非。
楚燁正苦惱時,有個老人推著板車過來。
板車上有紙皮、銹鐵等金屬塊,有些還粘著泥。
老人見是個孩子,心里有計較,停下點了根煙,道:“還能比回收站高?”
楚燁看出老人有問題,還注意到車上有個物件不錯,就笑著表示自己是從嘉陵市區(qū)大站過來。
大站是廢品終端,直面各種生產(chǎn)廠家,所以價格更高。
老人知道這點,為獲取更大的利益,還是詢問具體價格。
楚燁敢在回收中轉(zhuǎn)站據(jù)點收,心里自然是有尺子的,把每種價格都提高一點,比如一斤四毛紙皮直接報五毛。
“當真?”老人眼睛大亮。
楚燁肯定點頭。
老人立馬同意把東西賣給楚燁。
楚燁看出來紙皮中間沾水加重,卻也不點破,還用老人帶著的稱。
“紙皮五十六斤,二十八塊……總共一百二十,您數(shù)一下?!背钅贸鲥X遞給老人。
稱重期間,老人等不耐煩,接過錢點了下往口袋一塞,也不跟楚燁說一聲,拉起板車跑得比兔子還快。
“賺大了,回去切幾斤牛肉喝小酒慶祝。”老人跑遠后以為楚燁聽不到,情不自禁的自語。
“懷寶不知,為區(qū)區(qū)幾毛錢計較,終究只能做個小賊?!?p> 楚燁搖頭嘆息,老人其實不到五十歲,是隔壁鎮(zhèn)有名的慣偷。
他彎腰,從后車斗收來的廢品中,取出一塊銹跡銅塊。
銅塊是五代前蜀丞相潘莊,與大理茶商閣邏結(jié)親,給女兒潘妺喜陪嫁品中的御苑銅鼓附件。
前世他接手過,換算成如今購買力,大約十萬塊。
這時,一輛老桑塔納從大路拐進村口,從楚燁面前開過去,掀起不小塵土。
“死光頭,開那么快!”楚燁手捂著嘴罵道。
桑塔納最終停在一百米外的荒宅院子外。
楚燁把東西收了下,銅鼓附件收入麻袋,掃周圍發(fā)現(xiàn)附近沒人,推著三輪車進荒宅。
這是一棟一層平房,以及前后院子組成老房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臭,蒼蠅嗡嗡飛來飛去,角落老槐樹下古井邊,堆著不少廢品。
房子內(nèi)到處是灰塵。
古掌柜坐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張供桌。
“這間院子是我?guī)啄昵笆盏?,留在手里沒什么用,給你了。”
“不需要。”
楚燁進門也不怕臟,屁股往椅子一坐,麻袋放一邊。
“昨夜物件你吃虧了。”古掌柜暗示跟拉攏沒關(guān)系,純粹是公平原則。
前世巴南古玩市場崩了,業(yè)務(wù)被隔壁榕城搶走,漸漸淪為坑游客的旅游紀念品市場。
古掌柜遠走他鄉(xiāng),最后被楚燁聘請,坐鎮(zhèn)潘家園的鋪子。
所以,古掌柜什么性格,楚燁再清楚不過,聽到‘公平’兩個字就想笑。
當然了,昨晚確實吃了小虧,雖是他樂意,不過和原則還是抵觸了,要回來也是正常。
他懶懶道:“走程序?!?p> 古掌柜聞言嘴抽了下。
哼哼!
楚燁暗笑,禿瓢果然一如既往陰險。
“明之前的老貨,我建議楚兄弟給萬老板、常老板、丁老板他們看成色,他們眼睛很毒,資金也雄厚。”
古掌柜啟動B計劃,不能直接跟楚燁建立關(guān)系,至少保持間接聯(lián)系。
貨給誰不是給,楚燁自然不會拒絕。
古掌柜帶著略微失落的心情,留下一封裝著地契的文件袋離開。
楚燁在椅子上坐著,等車子遠去露出笑容。
他就沒打算上什么大學(xué),只是用三輪車到處收破爛,爸媽肯定不同意,但有個自己的站就好說服了。
而小興村一直當巴南廢品中轉(zhuǎn)站,直到2015年城區(qū)拓展才拆掉,最合適不過。
他把文件袋裝進麻袋,出門把剛收的廢品扔地上,騎著三輪車回家。
大興村和小興村就隔著一片稻田,中間的土路三輪車就能走,沒必要走大路。
十多分鐘,楚燁回到村里。
還沒到家,遠遠就聽到吵鬧聲,立馬想到是楊嬸杰作,面色頓時陰沉下來。
“阿麗,你說好不容易考個大學(xué)去破爛,這也太糟蹋了?!?p> “是大專,這孩子以前學(xué)習(xí)成績也不錯,怎么大學(xué)都上不了?!?p> “阿麗,不是我說你。有什么困難說出來,大伙兒一起想辦法,不能苦了孩子?!?p> “是啊,收破爛那都是沒文化,又不想去工地,才會干。楚燁那孩子好歹高中也畢業(yè),說出去不好聽?!?p> “他爺爺不是認識不少人,給介紹個工作也不難吧?!?p> “……”
院子里幾個婦女七嘴八舌,語氣都壓不住興奮。
楚燁從小‘不愛學(xué)習(xí)’,成績卻好得一塌糊涂。
周圍鄰居誰不嫉妒,一聽楊嬸說楚燁在收破爛,立馬過來‘安慰’楚媽媽。
楚媽媽坐在門前附和著,一如往常面帶微笑,但誰都看得出來勉強。
這時,楚燁推著三輪車走進來。
婦女人立馬目光聚焦楚燁身上。
“你真去收破爛了嗎?”
“楚燁,這就是你不對,老楚雖然生病,也不至于讓你干這事,到時候同學(xué)知道,那可是要丟臉的哦?!?p> “其實不用在意,反正也沒學(xué)上了。”
“……”
眾人看似問楚燁,核心還是朝著楚媽媽而去。
楚媽媽眼神黯淡無光,顫抖的手貼在腿邊。
楚燁看得分明,心臟絞痛。
前世為什么流浪外鄉(xiāng),還不是父母離去,妹妹不愿意和他接觸。
老天開眼,給了重生的機會彌補,這才剛開始就讓媽媽難受那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