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獵手酒吧有不少插頭常取笑豎疤,說豎疤沒根,人過去的記憶是他的根,但豎疤沒有,嚴格來說,也不是沒有,而是模糊。也有幾個與豎疤處得來,燼、鐵豬、老鼠,幾個人常搭配著接活。在酒吧遇到些糾纏,豎疤多數(shù)時候都笑著懶得搭理。
豎疤之所以叫豎疤,是因為從頭頂?shù)胶竽X勺有條細長疤痕,豎疤自己不記得這疤痕來歷。他也沒有真實姓名,只有這個別人送的外號。
豎疤曾問過洛老頭,他覺得洛老頭應(yīng)該知道,畢竟他當(dāng)時一睜眼,見到的便是洛老頭。洛老頭的診所在一眾插頭中挺有名氣,充斥著大量粗細不同的線,宛若一條條游動的蛇,洛氏診所最大的招牌便是洛老頭的技術(shù)。
“你就叫豎疤,嘰嘰歪歪什么,一個代號而已?!甭謇项^說,隨即他把一張長長的賬單遞給豎疤,洛老頭知道豎疤沒錢,所以貼心地給豎疤介紹了惡魔獵手酒吧。惡魔獵手酒吧,名字玄乎,實際算是中介機構(gòu),從找人找物到護衛(wèi)雇傭的活計,都有,凡是做這行的,都知道惡魔獵手酒吧的名頭。酒吧里不少人與洛老頭關(guān)系不錯,做這行,受傷見血難免,正規(guī)醫(yī)院不好去,洛氏診所可應(yīng)急。
惡魔獵手酒吧在城南,Q城類似功用的場所不少,不一定是酒吧,像紅耳貓咖啡店、清風(fēng)茶館、非常時代運動館這些,在業(yè)內(nèi)都有名氣。
豎疤一進酒吧,便看到幾個熟人,分散在不同桌邊,聊著什么。酒吧放著輕緩音樂,吧臺在正中,裝飾簡約,倒是吧臺上放著只招財貓,肥嘟嘟,手臂在不?;蝿?,想要將生意招攬進來。但惡魔獵手酒吧的生意不用招攬。
酒吧位于蚊香街49號,與洛氏診所相隔不遠,診所在78號。蚊香街是片蜂巢區(qū),房屋低矮密集,聚集大量人口,也最有煙火氣。曲折的街道就像蚊香,回環(huán)旋繞,只不過不會燃燒。
豎疤在吧臺前長腳椅上坐下,內(nèi)側(cè)的燼看他一眼:“白開水?”燼在惡魔獵手酒吧有份兼職,她是位出色的調(diào)酒師。
“老樣子吧。”豎疤說。他轉(zhuǎn)身掃視一眼:“今天生意還成啊?!?p> “也是老樣子?!睜a將一杯白開水放到豎疤身前?!耙簿褪悄?,到酒吧來喝水?!?p> 豎疤往吧臺里看一眼,下方有個小桌子,上面放著只機械麻雀,被拆開了,里面擠滿了各種顏色的線。燼坐了回去,裝上工具手臂,左側(cè)眼睛露出絲血色的光,機械手臂在布滿精密線路的麻雀身體上擺弄著。
“忙什么呢?”豎疤問道。
燼左側(cè)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血紅,右手安裝的工具手臂彈出一片細小火焰?!敖o麻雀加點料,最近論壇上新出了段代碼,能有效提高電池續(xù)航及麻雀本身的靈活性,我更新了一下?!?p> “是嘛,那下次有活,你給我只最新的,我?guī)湍阍囼灐S龅叫┮馔馇闆r,我也能應(yīng)付?!?p> “呵,搞得我的東西很容易出意外似的?!?p> “額,那倒不是,要經(jīng)過實際操作檢驗,那才證明靠譜嘛?!必Q疤喝了口白開水,將杯子晃了晃?!按蠹叶颊f你酒調(diào)得好,給我來個拿手的?”
幾個火花閃爍后,燼解開工具手臂,左側(cè)眼睛里的血紅漸漸消退。她將椅子一滑,到了豎疤這邊,手撐著吧臺站了起來:“你今天很閑啊。不應(yīng)該啊,想找你的人,應(yīng)該排著隊吧”
豎疤攤攤手:“休息休息?!?p> 燼靠著吧臺,背對著豎疤,稍微側(cè)著頭:“我最拿手的,可不是輕易能喝到的?!?p> “我也不行?”豎疤笑道。
“你不是只喝白開水?!睜a活動下手指,沉吟下,對豎疤道:“幫我個忙,我就為你調(diào)杯黑色玫瑰?!?p> “我就知道,說吧,什么事?!必Q疤將杯子放下。
燼靠近豎疤:“這是等價交換好不好,你看你都在這喝了多少白開水,我又沒向你收錢。而且,黑色玫瑰誒,你去問問,Q城有幾個人能調(diào)得出來,光是基酒,五十四種誒,都沒幾個人能找齊。”
豎疤也有些吃驚:“這么夸張!”
“你以為呢。你說你收入那么高,酒不喝,也沒看有別的愛好,你的錢都藏著啊?,F(xiàn)在這世道,你這樣的,少見?!彼难劬ψ兓卣n伾??!捌鋵嵾@件事,對你來說,不算太難。你跟我去主信號塔,有什么意外,你幫我應(yīng)付。”
“嗯?主信號塔?就是那個被稱為Q城之巔的地方?整個城市的網(wǎng)絡(luò)都靠那個信號塔維系?!必Q疤道?!拔矣∠笾校抢飸?yīng)該重兵把守吧,蒼蠅都進不去。”
“哪那么夸張,不過防御力量確實有些嚴。但我們不從地上進去,我們從天上跳下去。要是能輕易做到,我也不會找你幫忙,怎么樣,去不去?”燼看著豎疤。“城市里那些愛冒險的家伙們,不知有多少想從主信號塔上玩自由滑翔呢。那可是整個城市最高的地方。你不想去看看??!?p> “你也要去?”豎疤問。
“那是自然,你又搞不定那些儀器?!睜a白了豎疤一眼。“你連說明書都看不懂?!?p> “咳咳?!必Q疤有些尷尬?!袄显捲趺凑f來著,術(shù)業(yè)有專攻。成,反正最近也沒活,我陪你走一遭?!?p> 燼眼睛一亮:“好,我早想上去看看了,剛好還有幾個想法,趁機會,也試試,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獲。那我們就說好,今晚十點,你來這里,我們過去?!?p> “有什么計劃?”豎疤道。
“我看過了,今晚十一點二十五分左右,有低空云經(jīng)過那一帶,主信號塔旁禁行禁飛,一旦靠近,極有可能會被防空炮打下來。但即便有低空云掩護,我們也必須要從大概八千米高空往下跳傘,否則還是會被識別到。麻雀可以幫我們屏蔽生物信號,但高空飛行器很難遮掩,無法靠近,我們必須要跳下去?!?p> 燼看了眼酒吧內(nèi)的情況,將一塊寫著“臨時有事,請您自便”的牌子掛在吧臺上,豎疤道:“你跟我來?!?p> 燼就住在這家酒吧,后邊一個套間就是她的住所。據(jù)說她在這家酒吧有點股份。豎疤對這也并不陌生,里面最顯眼的是一個一體化操縱平臺,邊沿豎立著大大小小、各具不同功能的工具機械手臂,燼常在這個平臺上擺弄她那些機械小玩意。旁邊是臺電腦,與操縱臺相連,貼墻擺著一個巨大的顯示屏幕。在看得見的地方,基本都擺著白茶花。右側(cè)還豎著一個沙袋,兩個拳套上,一個寫著“閉”,另一個是“嘴”。
燼在電腦前坐下,豎疤也習(xí)慣了,拖過張椅子坐下。她從文檔調(diào)出張地圖,手指將地圖滑到左側(cè)屏幕上并放大:“主信號塔不光是Q城最高的建筑,也算Q城最大的建筑,中間這個下大上小的柱體是核心,周邊是鏤空結(jié)構(gòu),全部鋼梁構(gòu)成。核心柱體最下端直徑長達1公里,要是同周邊的鏤空鋼梁結(jié)構(gòu)加起來,占地足有4.45平方公里。這是Q城網(wǎng)絡(luò)的主線路。與145座二級信號塔和19854座三級信號塔共同構(gòu)成Q城的網(wǎng)絡(luò)通道。據(jù)傳聞,主信號塔地底,便是數(shù)據(jù)存儲中心,但這沒人能證實。我們平常通信必須依靠這些信號塔。不過,通過特殊加密手段,能保持隱秘,不被檢測到。”
“Q城并不處在衛(wèi)星發(fā)射的絕佳區(qū)域,且俑之亂后,也缺少相應(yīng)的技術(shù)。目前Q城上空的3顆定點衛(wèi)星,還是與R城合作發(fā)射的。但這種聯(lián)盟關(guān)系很脆弱。所以必須興建大量信號塔,保證網(wǎng)絡(luò)通暢。主信號塔更是核心?!?p> “你看,這是主信號塔結(jié)構(gòu)圖,論壇上傳的,有一定參考價值,但具體數(shù)據(jù)可能有偏差。你要是站在城市中看的話,那上邊是尖的,但實際上端大概有上千平?!睜a專注而興奮,主信號塔,不光是城市里那些無所事事的狂樂派們的圣地,對于燼這些搞技術(shù)的來說,同樣是心頭好。
“聽說主信號塔遍布防御炮塔、巡邏隊、蜻蜓,更別說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玩意,有詳細點的情報沒有,比如防御布控圖一類的?!?p> 燼聳聳肩:“別說布控圖,至今主信號塔內(nèi)部及上端平臺的立體圖,流出來的都極少。只能到上面再說嘍。”
“嚯,你就不怕被防御塔打成灰啊?!?p> “所以才叫上你嘍?!?p> “好吧,那目標(biāo)是什么。我們上去后,總不能無頭蒼蠅亂跑吧,又不是逛街?!?p> “平常找你逛街,你都不去,那就當(dāng)去逛街了?!睜a站起身,從一邊亂糟糟的陳列架上取四瓶酒,顏色各不同,瓶子形狀也不同?!昂诶钭?、小狐貍、清泉、泥沼烏鴉按1:2:2:5混合,味道很不錯?!彼贸鰝€杯子,將淡綠的、透明的、微紫的、深紅的酒按比例混合,搖晃成一杯豎疤也說不清是什么顏色的酒。
燼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這是最簡單的一種,沒名字,解渴?!?p> 豎疤嘗了一口:“嗯,好喝?!?p> 燼白了他一眼,“由于我也不清楚主信號塔平臺的布局,所以,如果能落到上面,的確需要摸索。不過,初步目的,是找到主信號中繼器,侵入模擬波段,這樣至少以后麻雀屏蔽蜻蜓監(jiān)控的能力更強,私建網(wǎng)絡(luò)也會更穩(wěn)定。”
“這些在那些二級、三級信號塔搞不定嗎?”
“可以,但效果沒那么好,也沒那么穩(wěn)定。信號離開主信號塔后,會進行多次擬態(tài)轉(zhuǎn)換,當(dāng)然是接近本源最好?!?p> “這樣大費周章,不會到頭來輕易被監(jiān)測到吧?!?p> “一般不會,整個Q城每時每刻的數(shù)據(jù)流十分龐大,稍微混入點,不會那么容易發(fā)現(xiàn)的。若有意調(diào)查,是能識別出來的。不過,除非將主干砍掉,否則,這些長出來的枝枝蔓蔓就不可避免。但砍掉主干,你覺得可能嗎?”
“是不可能?!必Q疤道?!俺酥饽?,還有別的目標(biāo)沒有?!?p> “時間及條件允許的話,在所謂Q城之巔轉(zhuǎn)轉(zhuǎn)也好,要知道,那可是我們這些人心中的圣地,不少技術(shù)值得學(xué)習(xí)。論壇上都是猜測的消息,要是我出個現(xiàn)場觀摩的帖子,一定火爆。所以說,第二個目標(biāo),就是拍照嘍?!睜a側(cè)頭看著豎疤,像個得到一把糖果的小女孩:“拍到的照片,給那些小報記者,肯定頭條。好了,開個玩笑,總之,相機而動吧?,F(xiàn)在說什么都太早。要實在危險,咱們立即跑路便是。”
看著高興的燼,豎疤的心情好像也變得不錯。尤其是燼平常顯得不近人情。但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孔。他與燼比較熟,起碼相對其他人而言是這樣,但他并不了解燼,就像燼也不了解他一樣。
豎疤喝水似的將酒一飲而盡,將杯子放到燼面前:“滿上,好喝是好喝,就不解渴,越喝越渴?!?p> 燼再次白了豎疤一眼,將方瓶子的泥沼烏鴉往豎疤面前一推:“自己倒,牛嚼牡丹?!?p> 豎疤不明不白:“怎么了,酒挺好喝的,我不是夸你嘛?”
“好了好了,喝完準備準備吧?!?p> “八千米高空,就算我?guī)е?,你扛得住嗎?”豎疤問道。
“怎么,看不起我?”
“那倒不是。好吧,我去找下老雷,八千米,估計得讓他找架巡邏隊淘汰的飛鷹,否則上不去?!?p> “記住,時間是今晚,十一點二十五左右有厚云層。”燼強調(diào)。
“知道?!必Q疤將杯中的酒喝光?!巴砩鲜c見?!?p> 看著豎疤將要走出去,燼突然喊住他:“你覺得主信號塔上,危險大不大。”
豎疤轉(zhuǎn)過身:“這我哪知道,你都不知道。”
燼說:“那你不怕?”
“你這是不信任我?”豎疤道:“要不打個賭?”
“好啊。”燼眼中掠過絲神采,一口答應(yīng)。
“你不問賭什么?”
“管他什么呢。不過,你想賭什么?”燼問道。
“沒想好?!必Q疤聳聳肩。
“額,我一時也沒想好。”燼又問“那要怎么賭?”
“這樣,主信號塔上,你擦破點皮,就算我輸?!必Q疤自信滿滿。話聲未落,一個酒瓶向他砸來:“滾。”
豎疤將酒瓶接住,小聲嘟囔:“什么意思嘛?!?p> “飛鷹”曾為Q城治安局下屬巡邏隊所裝備,荷載重型武器。但那是過去的事了,最后一批“飛鷹”早在十多年前便被淘汰。換上了更為先進的“海鷗”,飛行速度更快,更為靈活。但就算淘汰的東西,日常使用也是綽綽有余。反正不知經(jīng)過什么渠道,不少拆掉武器的“飛鷹”出現(xiàn)在各大黑市。其實不算奇怪,連一些最新技術(shù)都能出現(xiàn)在黑市,更別說這些淘汰的家伙。
豎疤不知道誰買過“飛鷹”,但他知道誰知道。老雷是個名頭很響插座,惡魔獵手酒吧、紅耳貓咖啡店、清風(fēng)茶館、非常時代運動館等這些業(yè)內(nèi)有名地方的???。門路廣,朋友多。當(dāng)然,這是做插座的基本能力。關(guān)鍵在于老雷至少表面看起來講義氣,這樣的品德,在插座中就不怎么常見了。不管是不是裝的,看起來像足夠了。
當(dāng)然,講義氣歸講義氣,夠朋友歸夠朋友,豎疤找上老雷時,中介費,那是一分也沒少,盡管老雷說了,已經(jīng)打?qū)φ哿恕?p> 蚊香街的樓都不高,密密麻麻,從這個天臺,到那個天臺,運動能力稍好點的,蹦跶蹦跶就過去了。天暗,多云,月光像蒙了層陰影,時有時無。不像別的樓頂天臺雜亂,惡魔獵手酒吧的天臺收拾得齊整。
豎疤靠在天臺邊緣,街道吵嚷的聲音,到這里顯得寥落,由于蚊香街獨特布局,燈火人聲呈環(huán)形分布,好似旋渦,吞沒一切。
半空的云的確壓得低,很長時間都不見動靜。豎疤靜靜站著,好像睡著了。越是這樣的時刻,他越感覺到一切不可捉摸。腦海里的那些記憶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就像云霧吞吐。他想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至少要搞明白腦后這條傷疤,到底怎么回事。
半空突然傳來一陣輕微聲響,盡管聲音藏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豎疤還是分辨出來,那是發(fā)動機轟鳴。果不其然,沒多長時間,低空濃厚的云層沖出個黑點,轟鳴聲越來越清晰。一架如同展翅雄鷹的飛行器緩緩落下,沖擊風(fēng)浪將豎疤衣服吹得亂晃。
機身印著只白色雄鷹,除此外,俱是漆黑,兩側(cè)共四個推進器,降落后收回機體中。尾部像兩只炮管,加速時會沖出淡藍火焰。
快到樓頂時,降落燈打開,照亮一片空地,就如同厚重云層沖出的一縷月光。但肯定不如月光柔和,而是泛著腥味的血光。
飛鷹剛停穩(wěn),一個光頭拉開艙門跳下來。身材肥碩,身上的大衣一看就金貴,脖子上粗重的金項鏈也搶眼,眼角有道疤,方口,大衣敞著,腳上皮鞋質(zhì)量應(yīng)當(dāng)很好,至少走在天臺水泥地上,挺響。
除了自己的皮外,老雷渾身上下還另有層皮,大衣虎皮的,褲子豹皮的,鞋子鱷魚皮的,腰間掛的槍套,熊皮。因而老雷在這行還有個稱號,老皮。
跟著老皮身后,出來個矮子,平頭,帶著半張鐵面具,黑色西裝,但腳上是雙布鞋,露在外邊的半張臉,板著,好像世上所有人都欠他錢。
豎疤算這行的后起之秀,所謂后起之秀,一般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老家伙們對后輩的評判,每個行當(dāng),新陳代謝,是自然循環(huán)。豎疤一般只在蚊香街的惡魔獵手酒吧活動。到目前為止,惡魔獵手酒吧系統(tǒng)里,豎疤共接手142件任務(wù),完成率76.05%,數(shù)量和質(zhì)量上,都排得上號。任何行當(dāng),實力為尊。大家也喜歡跟有實力的人合作,這樣能減少反復(fù)折騰的麻煩。老雷自也不例外。
他老遠就朝豎疤招手:“豎疤,好久不見哪?!彼麄?cè)過身子,指著停好的飛鷹:“搞來這家伙,可不容易?!?p> 豎疤走過去,笑道:“是嘛,那可麻煩了?!辈还苋莶蝗菀?,反正豎疤知道,他付的報酬十分優(yōu)厚。
老雷拍著豎疤肩膀:“咱們誰跟誰。你的事,我肯定盡心盡力。對了,里頭有個駕駛員,免費送你,完事讓他開回去就成,他知道去哪。那操縱臺按鈕幾十個,我看挺復(fù)雜?!?p> 豎疤還沒說話,燼提著個大包從樓梯間走出來:“駕駛員就不用了,我們不需飛鷹做多復(fù)雜操作,只要能自動駕駛及返航模式就可以了?!必Q疤沒說話,朝老雷攤攤手。
老雷見到燼,臉上的笑更熱烈?guī)追郑骸斑?,是燼小姐,原來是你們兩人一起出去。好,聽你的,那個駕駛員就留在酒吧,到時你們回來,讓他開回去就成?!必Q疤將燼的背包接過,挺沉,這令他頗好奇包里到底是什么東西。
燼上下打量一番:“老雷,一段時間沒見,又豪橫不少啊。你那皮衣、皮褲、皮鞋,也該鑲點珍珠寶石什么的上去?!?p> “哈哈,燼小姐還老是拿我老雷打趣?!崩侠字噶酥干砗竽莻€矮子,十根手指都帶著鑲嵌寶石的戒指:“這位不用介紹吧,大家都認識?!卑珎€中年人一聲不吭,默默站在老雷身后,像影子一樣。
豎疤打了聲招呼:“面具?!卑珎€嗯了一聲。
燼倒有些驚奇:“行啊,老雷,面具這是跟你了?夠神通廣大的啊?!?p> “這哪能?!崩侠走B連擺手:“我跟面具現(xiàn)在是合作伙伴,你也知道,干我們這行,風(fēng)險很大的嘛。”
豎疤的確聽說過面具,不過以前沒見過本尊,面具常出沒的地方是清風(fēng)茶館,甚少過來惡魔獵手酒吧這帶。傳聞,面具之所以帶著面具,是因為他壓根就沒有另外半張臉,面具下是白森森的頭骨。不過是真是假,沒人知道。面具來自爛泥街,近十年來,爛泥街出了不少厲害人物。面具露在外側(cè)的眼睛轉(zhuǎn)向豎疤,而面具后,并沒有眼珠。
豎疤收回目光:“好了,老雷,這次麻煩。尾款匯過去了,你查查看。”
“不用,我還信不過你。道上規(guī)矩,我不問你去哪,干什么,但是,這飛鷹要是回不來,我可還是要來找你的。”
“放心,你不信我?就算飛鷹真壞了,你怕我賠不起?”豎疤道。
“哈哈,爽快,我這人做生意,就喜歡將話說在前頭。好了,東西送到,我不耽擱了,本還想著順路來嘗嘗燼小姐調(diào)的酒,現(xiàn)在看,真不湊巧。”
“要不我現(xiàn)在下去給你調(diào)一杯,不過,你呢,得多付錢?!睜a道。
“別別別,燼小姐,我賺的也是辛苦錢,可不當(dāng)冤大頭?!崩侠讓w鷹的駕駛員叫出來,揮著手,從天臺走下去。“你們忙,我喝酒去了?!?p> 飛鷹內(nèi)部空間并不大,除了前方駕駛艙,后面只有六個位置,本來設(shè)計的目的,就是剛好服務(wù)一個巡邏小組。小而靈活,速度快,易操縱。先前在城市中大量配備,不過現(xiàn)在被綜合性能更優(yōu)秀的海鷗取代了。
豎疤將燼的大背包放好:“你這都帶了什么,這么重?!?p> “到了你就知道了?!睜a在駕駛艙做好,豎疤坐到副駕上:“你會開?”
“不必全會,只要打開,調(diào)自動駕駛模式就好,升空到達位置后,讓其自動返航。反正我們也不可能再飛上來。老雷訛了你一筆吧。”
“不知道,我也不懂行情。”豎疤如實答道。
“不過,也不打緊,你任務(wù)完成率那么高,又聽說有什么不良嗜好,身家肯定豐厚,只不過沒像老雷那樣,將身家穿在身上罷了?!?p> 燼按下一個藍色按鈕,前方屏幕浮現(xiàn)出立體圖,她劃動選中主信號塔,將最終目的地選在主信號塔上八千米高空。隨后,又設(shè)置返航模式,將目的地選在惡魔獵手酒吧的樓頂天臺。
“現(xiàn)在十點二十五,我設(shè)的速度,預(yù)計到達主信號塔上空是一小時后,剛好那時云層堆積最多。我們從高空跳下后,這架飛鷹會自動返航。休息會吧,坐在那也沒用,自動駕駛的,手動駕駛模式比較復(fù)雜,我也不會。”
“八千米高空,我是無所謂,你準備必要設(shè)備了嗎?”
燼將那個巨大背包拉過來,掏出兩個小型設(shè)備包。“小型推動器,幫助我們降落?!庇痔统鲆惶缀谏路鸵还揠S身氧氣?!案呖諟囟忍?,且空氣稀薄,我需要這些,你應(yīng)該不用,就沒給你準備?!?p> 燼將設(shè)備穿在身上,又從包里掏出個盒子,打開后,一只機械麻雀飛了出來?!斑@個麻雀我進行了改裝,除了能屏蔽情緒變動信號,生物信號也能屏蔽,不過持續(xù)時間不長,至少能給我們省去些麻煩?!?p> 掏出這些東西后,背包還是鼓鼓囊囊?!澳氵€帶了什么?!必Q疤問?!耙恍┰O(shè)備,超出了你的認知范圍?!睜a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好吧?!必Q疤識趣沒有再問。
飛鷹漸漸進入高空,透過舷窗看去,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燈火中。那是片光亮的海洋,不過,倘若再往高處便發(fā)現(xiàn),這些光亮也不過是小小一團,外邊更多的黑暗還沒有開拓。俑之亂后這些城市像剛長出的嫩芽,還沒長成無邊無際的野草,只能在黑暗中苦苦求生。
但那要站得足夠高,即便在八千米高空,也依舊看不到Q城的邊緣。那些本尖聳入云的建筑,變成了光亮中長出來的荊棘。
飛鷹懸浮在主信號塔上空,厚重云層堆積下,已看不到下方具體情況。豎疤背上小型推進器,控制腕帶戴在手上,打開裝備箱,他沒有取出夜靈,這樣的任務(wù)沒必要動用狙擊槍,而是選了匕首“紅鯉”和一把動能手槍“進擊者”,同時,將那個沉重的背包拎起。
燼拉下氧氣面罩,抓住豎疤胳膊:“一會你看方向,你眼神好。”由于面罩遮著,聲音有些微弱。
“怎么樣,緊不緊張?!?p> 燼長出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豎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拽著她跳了下去。一只麻雀也跟著兩人飛下。燼感覺自己心臟突然漏跳幾下,但她并沒有叫喊,只下意識抓緊豎疤。這么高地方跳下,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拽著豎疤,卻好像有底氣了不少。
穿過厚重云層,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dāng)燼感覺到自己視覺恢復(fù)時,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蘑菇狀的巨大平臺,豎疤已幫她打開推動器,一股巨大力量緩緩抵消著下墜之力。
在這個巨大平臺上,十多個巨碗狀的信號中繼器緩緩轉(zhuǎn)動,還有幾十座仙人掌般的天線塔矗立,除此還有些方正建筑,不知有什么作用。主信號塔周邊是鋼梁結(jié)構(gòu),正中是圓筒建筑,雖然從高空看細小,但實則占地至少五六個足球場大小。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無從得知,因為空間布局圖從沒流出過。
之前燼展示的那張外平臺平面圖,豎疤已經(jīng)記住了,但看實際布局,與那張落后的平面圖有不小出入。而且那張地圖也沒標(biāo)示可能的武裝力量點,并沒有多少值得參考的地方。耳邊只有風(fēng)聲,這個巨大的平臺猶如幽深海底,偶會有些光亮閃爍,就像海底的游魚經(jīng)過。豎疤也沒來過這個地方,不知危險會出自哪里,唯一辦法,只能是提高警惕。燼只覺眼前漆黑,只能抓緊豎疤手臂。
豎疤抓住燼的手腕,兩人緩緩在一個巨碗狀信號中繼器邊落下。借著方才的幽微光亮,豎疤看到的確有人值守,不過,或許長時間沒出什么問題,這些守備并不在狀態(tài)。這樣當(dāng)然再好不過。
兩人靠邊坐下,從半空看,這些信號中繼器像一個個碗,但只有落到平臺上,才能察覺到這設(shè)備的龐大,直徑得兩百米開外。
“怎么樣,還好吧?!必Q疤問。
燼打開氧氣面罩,攏了下頭發(fā):“還行。背包呢?!必Q疤將背包拉過來:“在這,沒丟?!睜a微微一笑,拉開包,掏出一罐啤酒遞給豎疤:“喝不喝?”
豎疤朝著燼豎起大拇指:“?!薄K舆^啤酒,拉開,喝了一口:“接下來干什么?”
燼從背包里又掏出個罐子,打開后,里面竟是擺好的肉串,她又將鐵罐拉開,竟成了個簡易燒烤架。豎疤一口啤酒好懸沒噴出來:“你真來燒烤的啊?!?p> 燼將一個小包扔給豎疤:“里面是炭,交給你了。”豎疤雙手都給燼豎起大拇指,而后將燼給的炭塊塞進炭盒:“希望不會被發(fā)現(xiàn)?!?p> “發(fā)現(xiàn)了就跑路唄。”燼又放出一只麻雀,兩只麻雀繞著兩人盤旋。隨后,一只麻雀緩緩向高空飛去,燼從背包取出臺電腦,一番操作,麻雀所看到的畫面呈現(xiàn)在屏幕里。啟動著的制圖程序開始根據(jù)看到的畫面,自動繪制立體地圖。
豎疤將肉串放上烤架,這種特制無煙無焰炭溫度極高,豎疤剛想問問帶沒帶油、調(diào)料這些,燼就又將一個小包扔了過來。
豎疤五體投地,將肉串刷上油,沒用多長時間,肉便滋啦滋啦響,散出濃郁香味。豎疤也不管什么調(diào)料,每樣都灑點,聞著味感覺熟了,自己先咬了一口,隨后給燼遞過去一串:“嘗嘗?!?p> 燼也不客氣,操縱著麻雀,咬兩口肉串,再喝口啤酒。豎疤也坐過來,他看著屏幕里不斷延伸的地圖:“還要多長時間?”
“快了,等立體圖繪制完成,便能大致了解平臺布局,從而找到具體位置,這樣可避免繞路。當(dāng)然,也有可能先被掃描到,我已經(jīng)盡量小心了。還有嘛。”燼朝著豎疤伸出手。
豎疤從烤架上拿了兩串給燼:“最后兩串了。都給你。你說,咱們這烤肉香味,會不會先將敵人吸引過來了?!?p> “有人過來,或者其他什么東西,麻雀會提醒的?!睜a一邊咬著肉串,一邊抬頭看去。厚厚的云層漸漸散開,柔和的月光穿過縫隙灑落進來。這個位置靠近平臺邊緣,盡管還有些距離,但仍能看到下方情況。整個城市似乎成為一個巨大光球,想要鋪滿天地。黑暗與光明界限分明?!斑@里風(fēng)景著實不錯?!睜a說。
“還可以再高點,你看這個信號中繼器還有幾百米高呢。這里視野還是受到限制?!必Q疤將炭撥開,把烤架重新折疊,放進包里。
燼將電腦拿來放在腿上:“你看,基本完成了。我們所在位置在這。靠近東側(cè)邊緣,這些巨型信號中繼器,東,東南,南,西南,西,西北,北,東北八個方向,每個方向各布置三座。一般而言,會有總線路通向總控室,總控室多半不在平臺上,傳聞主信號塔地下是數(shù)據(jù)中心,相關(guān)控制室多半也在那里。至少也在主信號塔內(nèi)部,我們?nèi)鄙賰?nèi)部構(gòu)造圖,貿(mào)然進入風(fēng)險太高。但是看外平臺布局,估計是為了間隔管理,你看,每個方向收縮點都有個方形建筑,我覺得,那里應(yīng)該就是集束中心,雖然有些麻煩,但我們在這八個分支的集束中心做點動作,動靜應(yīng)會小很多,多半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只要能將八個方向都植入破解頻段,效果跟進入主信號源也差不太多。”
“具體你來操作,需要我做什么?!必Q疤問。
燼看著手上都是油,在身上抹兩下,又在豎疤身上也擦兩下,隨后從包里掏出個長條盒子,里面是個葫蘆樣的儀器,灰色,上小下大,小口露出一排天線。“這是我做的解析儀?!睜a將畫面拉近。“看到這個位置沒有,你比我靈活,從離我們最近的東南側(cè)這個開始,按順序,將解析儀吸附在這個凸點位置?!?p> 豎疤接過,儀器挺重:“就吸附在那個位置,別的都不用做?”
“不用,一會一只麻雀跟著你,只要你不進入探頭掃描范圍或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不會有什么問題的?!?p> “好,線上聯(lián)系。”一只麻雀停在了豎疤肩膀上。
豎疤稍微直起身子,巨大的信號中繼器就像一個豎起的足球場。
平臺上的防護力量的確有些松懈,加上麻雀遮掩,他輕而易舉到達燼指出的第一個位置。那是棟方形建筑,半空看的確不高,與周邊巨大的中繼器比,就如同小孩的玩具。但到近前,才發(fā)覺這棟建筑至少十米高,像一塊厚厚的面包。燼指出的位置,在這棟建筑最上端。
豎疤往后退兩步,正當(dāng)他想一股作氣跳上去時,半空飛來一架無人機,聲音細微,在巨大風(fēng)聲中,幾乎聽不到。豎疤戴上輔助鏡片,透過鏡片,無人機攜帶的探頭掃描范圍被識別成紅色區(qū)域。豎疤動作不變,只是方向調(diào)整一下,整個人劃了一道弧線,躍上建筑頂端。那架無人機四處掃描搜索片刻后,又沿著原路返回。
豎疤很容易在建筑頂端找到了既定位置。整個建筑渾然一體,從外部進不去,出入口應(yīng)在平臺內(nèi)部。豎疤將那個葫蘆樣的解析器貼在正中。另一邊接收到信號的燼也迅速開始工作。在根源系統(tǒng)注入破解頻段。這是她這次冒風(fēng)險到主信號塔頂端的主要目的。
在Q城,只要是搞技術(shù)的,精通網(wǎng)絡(luò),且不受雇于執(zhí)法部門,不管是男是女,也不管年紀多大,給主信號塔加點料,幾乎是每個有點技術(shù)的家伙們的夢想。但這事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執(zhí)法部門的頂尖技術(shù),大家都眼饞,并不是說,破解了技術(shù)就能實現(xiàn),有些東西還需要完整的產(chǎn)業(yè)鏈才能生產(chǎn)。同樣,也并不是唯有官方背景的研究所或是大公司的研發(fā)部門,才能搞出新玩意。就像燼為了應(yīng)對遍布整個城市的蜻蜓制造出的麻雀,便十分出色。這些野路子的技術(shù)人員,更追求實用性。
主信號塔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周邊向來重兵把守。但或許很長時間沒出現(xiàn)意外情況了,主信號塔平臺上的防御反而有些松懈,盡管遍布巡邏人員、無人機、探頭及各式防御設(shè)備,但更像在應(yīng)付差事。這給了豎疤和燼機會。兩人配合十分順暢,當(dāng)最后一棟建筑也完成后,豎疤就像奔跑在城市道路上的貍貓,不斷躲避車輛燈光,最終完美隱入黑暗。
豎疤悄無聲息在燼身邊坐下,燼盯著屏幕,手指飛速敲擊,豎疤湊上去看了眼,一連串代碼飛速躍動,看得他眼花繚亂。微弱的光映著燼的臉,棱角分明,有股英氣,她的性格也是這般。事實上,在這行,柔柔弱弱的女性是無法生存的。
巨大的信號中繼器緩緩轉(zhuǎn)動,這是整個城市命脈,就如同電與水源。要是突然失去信號,整個城市估計會陷入混亂。一些重要地方配備臨時信號中繼器,能讓一些重要設(shè)備暫時保持運轉(zhuǎn)。
燼在機械及網(wǎng)絡(luò)方面的造詣,讓她在惡魔獵手酒吧頗受歡迎。俑之亂后,豎疤所在的這個行當(dāng),也經(jīng)歷了不少變化。插座倒還好,一直都是門道多、人脈廣的人在干。但插頭變化就大了。起初,插頭都只是些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普通人,盡管會比普通人厲害很多,但至少還在正常人類所能及的范圍。隨著改造法案頒布,做插頭這行,多多少少都開始改造,借助機械力量來增強自身實力。而現(xiàn)在,更是出現(xiàn)了變種人,尤以爛泥街一帶為多??陀^來說,現(xiàn)在這行競爭越來越大,因為你也不知道會面對什么樣的敵人,而敵人也遠超以前那種實力。
豎疤自己過去的記憶有些模糊,但想來自己也應(yīng)當(dāng)來自爛泥街,因為他并沒有改裝,但他的身體卻比任何機械都要可怕。豎疤與燼相識,但除了知道燼叫燼,知道她擅長機械,別的也不了解。燼的本名叫什么,多大年紀,都一無所知。豎疤也從沒問過。在這一行,這是本分,別人不說,就不該多打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好了?!睜a的興奮溢于言表。“我該算是第一個走到這個地步的人?!睜a開始將設(shè)備收拾進包里,她看了眼時間:“十二點二十七,還早,現(xiàn)在要是回去,還能睡上一覺?!?p> “不過呢,我覺得在這再待一會吧,畢竟來一趟也不容易,我覺得,這里風(fēng)景不錯,離下面城市足夠遠?!敝餍盘査路降臒艄夂Q笕缤薮蟮牟A颍L(fēng)聲呼嘯,讓人眼前迷離。
“其實這里還不是最高點,我們到那個上面去?”豎疤指著身后這個巨大信號中繼器的頂端。燼眼中流露出一陣光彩:“會不會太招搖?!?p> “情況不對,咱們就開溜?!必Q疤拍了拍小型推進器。
豎疤與燼小心翼翼沿著龐大陰影上升。由于推進力量集中在背部,要沒有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很難把握平衡。燼顯然沒經(jīng)過訓(xùn)練,在豎疤幫助下,才勉強穩(wěn)住身體。
兩人在信號中繼器邊緣坐下,這么大個的家伙,即便最上方,寬也達到三米。半空中濃厚的陰云已漸漸散開,由于身在高處,斜后方半空中的月亮也變大不少,仿若觸手可得。
燼雙腳懸在半空,不斷晃動,盡管這個動作看起來很危險,但燼心中卻一片平和,天地間一切聲音似乎都消失了,除了風(fēng)。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燼突然對豎疤道:“你過來點?!?p> 豎疤困惑抬頭,燼湊了過來:“朝上看?!必Q疤順著燼的方向看去,有些困惑。上方懸停著一只麻雀,燼的手機上顯現(xiàn)著麻雀看到的畫面。兩人坐在一起,燼臉上帶著微笑,豎疤則一臉困惑,兩人身后是輪巨大的圓月。
下方一切變得很小,但依舊看不到城市邊緣,Q城似乎從不休息,即便最深的夜,也依舊燈火閃爍。即便下方的主信號塔平臺,也顯得空曠,不過,在那些閃爍的光芒里,可以看到來回穿梭的巡查無人機。
“好不容易來一次,得拍張照片?;厝ノ野l(fā)你?!?p> 豎疤笑道:“好啊?!彪S后他目前看向黑暗:“為什么要做這行呢,你?”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睜a盯著下方光海,眼神有些迷離。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呢。挺復(fù)雜的,我能夠感受到的清晰的記憶,是從見到洛老頭開始的。之前很多事,雖然有些記憶,但都很模糊,只有大概輪廓,繼續(xù)往下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我是洛老頭介紹入行的,他說我之前受了很重的傷,從我后腦上的傷疤就可以看出。為了治好我,他花了不少錢,我記得賬單就有長長一串。所以嘛,我賺錢是為了還債。”“當(dāng)然嘍,也不僅是還債,我也一直想搞清楚我那些模糊記憶到底指向那里,進入洛老頭診所前,我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只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一點線索。洛老頭講,我這種癥狀,應(yīng)該與后腦的傷有關(guān)?!?p> 豎疤說了不少,語氣倒沒什么波動,似乎在說別人的事。有些事,獨自一個人念叨時,覺得很重要,但當(dāng)有人傾訴時,那些自以為熾熱的情感,似乎一下就消失。仿若一切本該如此,那就是生來的命運。
燼晃悠雙腿,手撐在邊緣:“挺曲折啊!”
“也不算,相比每天那些在城市各處死去的人,我算很幸運了?!?p> “是啊,我們都很幸運。你了解俑之亂前的世界嗎?”
“從各種各樣的文字和影像資料里看過,不像現(xiàn)在這個世界這般割裂,但現(xiàn)在這個世界有的,暴力、謀殺、死亡、欲望......以往那個世界也同樣不缺。”
“但畢竟與以前不同了?!睜a道。
“新的規(guī)則、秩序,已經(jīng)生成,我們只需活下去就好l 。”豎疤說?!昂芏嗍?,無法選擇,只能接受。說說你吧。為什么到惡魔獵手酒吧,你應(yīng)該有更好的選擇?!?p> “什么叫更好的選擇呢。”燼問。
“至少不像這樣,要生活在黑暗中,見不得光?!?p> “我倒覺得挺好,在這個城市,想有個穩(wěn)妥點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管怎么樣,活著才是最好的。大家都說這個城市亂,都懷念俑之亂前的時代,但有什么用呢,又回不去?!?p> “那不過一廂情愿罷了。”豎疤說:“俑之亂的確改變了很多。但我們也也沒體驗過以前的生活,那些不過是幻想罷了?!?p> “在這個城市的一些角落,還有俑之亂前留下的人?!睜a道?!拔以娺^一位?!?p> “什么時候?”
“也沒幾年,還是讀大學(xué)時,市立第四大學(xué),選修了心理學(xué)專業(yè),曾經(jīng)想研究這些人的心理,通過各種渠道認識了一位?!?p> “你膽子真大,怎么樣?”
“不怎么樣,按他自己的說法,他很后悔,畢竟手上沾滿鮮血。不過嘛,惡魔流點眼淚也正常。我毫不懷疑,真到下次快死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停下的。為了躲避人口服務(wù)局追蹤,他從不敢露面,正常人有的生活,他都必須舍棄,這是他的代價。”
“后來怎么樣?”
“按照他與我見面的約定,我保守他的秘密,后來我也再沒見過他。實際上,保守不保守沒什么差別,反正他說的故事真假,我也無法確認?!?p> “隨著人口服務(wù)局對城市的管控,這樣的人,也一定越來越難生存。”
“但在死亡的恐懼前,像老鼠一樣活著,恐怕很多人愿意干。制度的威懾抵擋不住人性的誘惑?!睜a說?!安贿^,我是十分愿意一切遵循自然法則的。也可能,年輕時,每個人都這么想。”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豎疤問。
“沒什么打算,恐怕整個城里也沒幾個人對以后有什么打算,不管你前一天是誰,可能第二天就暴尸街頭了。雖然現(xiàn)在治安好了不少,但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哪還關(guān)得上。你看現(xiàn)在城里,哪個不是狂樂派。工資都日結(jié),干一天工作,賺一天錢,出去玩一天,沒錢再說。其實吧,要說短期打算,本來有的,不過今晚實現(xiàn)了。這得感謝你?!?p> “你還欠我一杯酒呢,黑色玫瑰?”
“放心,我從不欠人東西?!?p> “你原來叫什么名字?”豎疤看了一眼燼,目光又移開。
“想知道?”燼微微一笑?!暗认麓挝矣惺抡埬銕兔α耍僬f?!睜a看向遠方,目光也不知落在哪里。“其實名字只是代號,我喜歡這行的一個原因是,只用代號,這樣,就不必提起名字了。”豎疤靜靜聽著,只是燼也沉默下來。燼在包里摸索片刻,又掏出兩罐啤酒,扔給豎疤一罐:“其實我們應(yīng)該為自己找個目標(biāo),否則,在這個城市,就像行尸走肉,沒什么意思?!睜a將啤酒舉到豎疤面前:“希望你我都能找到。”
豎疤碰了一下:“但愿如此?!?p> 豎疤剛將啤酒遞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喝,突然一道強光打過來,豎疤想都沒想,啤酒罐朝著光源方向扔去。無人機的警報剛響一下,頂端配備的炮管才轉(zhuǎn)動,便被易拉罐砸中,直接在半空爆炸了。
豎疤飛速站起,看著不遠處的爆炸火焰:“看來得跑路了?!边@時,整個主信號塔平臺警報聲此起彼伏,更多無人機向這邊飛來。
豎疤拉著燼的手腕,從信號中繼器頂端直接跳下。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主信號塔平臺上,卻逐漸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