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幕言性格比較沉默寡言,習武勤奮,打小,就被視為門派復興的希望,由掌門親自教導。
但由于其所在門派的沒落,宗門武學遺失,在他吃透了門派所有武學之后,落寞的掌教自覺已經沒有能教授他的能力。
所以,在全教不到20個人的見證之下,掌教讓他出門游歷。
在所有人希毅的目光下,周幕言鄭重的接過了村子里為數(shù)不多的長劍,沒錯,門派沒落,教眾早已各自成家,在小山坳里娶妻生子,開墾田地,說是武林門派,不如說是個村子更為準確。
在掌教,或者說村長,不厭其煩的教育下,周幕言自小便立志成為一代大俠,無論武功還是德行。
于是,背負著全村人的希望周幕言,在隔壁師妹不舍的眼神里,決然離去。
自此,孤身一人,跋山涉水,行俠仗義!
他打過虎豹,收過酬禮,見識過人心險惡,也數(shù)次死里逃生,但一直初心不改,并且堅定不移的追尋著自己的道路。
李成溪從周幕言的沉默里看到了很多閃閃發(fā)光的地方,越是交談,他越是敬佩對面的青年。
“滿腔任俠氣”李成溪心里一聲感嘆,這樣的江湖豪俠氣,可是他上輩子時常幻想的啊。
“若是那林亙,在全盛時期用出那一劍,我或許會輸,甚至會死”周慕言無奈開口。
“我鶴劍派的武學比起這些大派還是差了不少的”
李成溪是理解的,不過周幕言能以殘缺劍法力壓名大派弟子,這其中付出的努力和其天賦可見一般了。
“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學不也是人開創(chuàng)的嗎,那劍招雖然厲害,但林亙用出來還是太勉強了”李成溪安慰道。
周幕言則苦笑“若不是這一路游歷,劍法精盡不少,摸到一點化境的韻味,我根本擋不住他”
“內力難以突破,對于先天境界理解太少,無后續(xù)功法,又無人可以教我,前路維艱啊”
因為關系熟絡不少,周幕言倒是沒那么沉默寡言,此刻也是訴說著自己的煩惱。
“哈哈,我所學駁雜,對武學也有一定的涉獵,或許能幫到周兄也說不一定呢”
周幕言聞言,只以為他是在安慰自己,并不在意,但思考一番后又問道;
“小兄弟,既然你讀過很多書,那肯定懂很多道理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周大哥,你問”
以李成溪不要臉的攀附性格,聊著聊著周幕言就成他大哥了……
“幾個月前,我路過江都府闌干縣,那里有個大戶人家,家主叫吳叁,不惑之年,重病纏身。”
“雖然行動不便,但他有個二八年華的貌美妻子,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
“那吳叁看著年輕的妻子,怕死后對其不忠,便下劇毒與妻子同飲,打算共赴黃泉。那女人也是心思靈動,提前看穿了丈夫的惡毒心思”
“于是,吳叁喝下毒湯后,到死都直勾勾的盯著無動于衷的妻子,難以瞑目”
“而那婦人也確實如吳叁所料,在其死后與人通奸,被吳叁兒子發(fā)現(xiàn),并當場抓獲報官”
“我是在亂葬崗遇到那婦人的,當時她奄奄一息,肚子被刑具捅穿,我見她臉上盡是憤恨,問她有什么遺言”
“在婦人嘴里,那繼子見后娘妖嬈,欲與其私通,并下毒,令其親父暴斃,女子心底知曉這一切,但想到平日里糟踐她的丈夫,想著事后可以得到一個自由身,便任其藥死了自己的丈夫”
“事后,那兒子便想光明正大的占有她,女子不從,用他謀害親父的把柄央求放過自己”
吳叁兒子最后還是答應了她,結果,當天晚上就找了個混混玷污了自己后娘,并引官府前來,當場抓獲。
說到這里,周幕言沉默半響,接著又道;
“我想救她,可惜回天乏術,便答應幫她報仇,那晚,我一劍削去了吳叁兒子的陽根……”
聽到這里,虎子和小五都感覺下面有點涼,夾緊腿離他遠了一點。
周幕言不管,繼續(xù)說著
“從他嘴里,是那后娘勾引他,并下慢性毒藥害了他爹,在他爹死后,又想謀奪他爹留給他的家業(yè)”
“那情夫也不是他送去的,二人早就茍且,我沒相信他,一劍洞穿了他的心臟”
“后來,我又找到那情夫,拿劍架在他脖子上,那情夫痛哭流涕的告訴我,毒藥是吳叁兒子所買,那女子則負責下藥,二人合力毒死了吳叁,最后,吳叁兒子又找到他,一起構陷了那女子”
“李小兄弟,我想問,這些人里,誰才是好人”周幕言語氣有些低迷,表達也略顯混亂,畢竟剛出江湖,內心的正義稍顯稚嫩。
他未見過那般的丑惡,雖然掌教一直教育他,世道險惡,但親眼目睹這等人心鬼魅,還是讓他有些難以適從。
李成溪沉思,這家伙,一看就是未諳世事,任其這樣走下去,或許會自身入魔,成為所有人的公敵,那些一根筋的大俠被冤枉圍殺的可不算少數(shù)。
“周大哥,這幾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個個心思歹毒,不止這幾人,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都有惡,因為人性本質里就有壞,人的丑惡,經不起拆穿,越深知越作嘔”
說完,虎子和小五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并透露出關愛智障的眼神,他倆只覺得李成溪是在瞎咧咧,不理會他倆的目光,李成溪繼續(xù)道
“但是,真正的仁人志士,他們在看清這一切真相之后,還是勇于直面這一切”
聞言,周幕言身體微怔,目光開始明亮起來,虎子二人也是深思著李成溪的話,他倆倒是沒什么太多的想法,畢竟乞丐不會去深思什么人性,但這話還是讓二人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不明覺厲的恍然大悟。
果然,還是雞湯好使……李成溪看著重燃斗志的周幕言轉而繼續(xù)道“那幾人雖然該死,但其實都只是些可憐之人罷了”
周幕言細想一番,想通其中的關鍵之處,“確實,本不該如此的,李兄,我懂了”
“周大哥,江湖風波橘詭,你還得千萬小心啊,需知有的俠士一生磊落,最終卻可能落得個人人喊打的下場”
周幕言哈哈一笑,“李兄,我明白你話中的意思,多謝”說完鄭重行了一禮。
“周大哥客氣了”
二人雖相識不久,卻有些交淺言深的意味,李成溪深知這樣不好,便岔開話題,貌似好奇的問詢江湖情況。
不久,一行人回到川流不息的江都城主干道上,幾人并肩而行,李成溪帶著回到得遇樓內,點了一桌子餐食。
“周兄,肩膀上的傷真不要緊嗎,血都滲出來了”
“李兄,不用如此麻煩,習武之人,恢復速度快,這點小傷明日便能長好”
李成溪只得作罷,接著道“周大哥,可別不告而辭啊,在我?guī)湍阏业脚鍎?,或者你進入先天之前就離開,我可就不認你這個朋友了”
聞言,周幕言輕聲一笑,“李兄,我還想與你多請教些心中的疑惑呢,多叨擾,可別趕我走啊”
“哈哈,明日一同去溫府拜壽,咱們也見見世面”
二人相識短暫,卻是惺惺相惜的,直聊到夜色深沉,看著旁邊的申瑤打起了哈欠,李成溪才告辭離去。
周幕言盤坐在床榻上運功,想著白日里發(fā)生的事情……朋友嗎……感覺還不錯。
……
李成溪回到自己房間,今晚是不適合在上房頂去練功了,整理好床鋪,示意申瑤自己去睡覺,這么長時間下來,小丫頭還是離不開他,每次要他在旁邊待著才能睡著。
李成溪也試著在她睡熟之后悄然離開,但不消半刻,小丫頭就會驚醒,然后淚眼婆娑的急促尋找,看得他又無奈又心疼。
申瑤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露出個小腦袋,大眼睛撲閃,好奇的看著他。
李成溪有些頭疼,明天去拜壽,他要吸引大部分的目光,盡量不能讓小丫頭暴露在其他人的視線之下,現(xiàn)在難處在于,他要讓虎子等人看住她一會兒。
盯著小丫頭的眼睛,李成溪一字一句的道“明天一定要乖啊,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先在你虎子哥旁邊待著,明白嗎”
小丫頭無辜的看著他,半響才無辜道“好”
看著眼前小巧的腦瓜,輕輕一彈,李成溪還是有點不放心。
小丫頭好像看出了李成溪的顧慮,認真的說道,“哥哥,瑤瑤會聽話的”說著,便往床鋪里面鉆靠了靠,同時,拉著李成溪的手往上拉去。
之前,李成溪都是任小姑娘一個人睡,而他在床邊修煉,加上他更多的時間是在房頂觀想。
所以,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躺著休息了。
看著小丫頭的動作,李成溪心頭暖和,索性也上床躺在申瑤旁邊。
小丫頭見哥哥終于陪自己睡覺了,一頭就鉆在李成溪懷里,舒服的瞇起了眼睛,口中無意識的喊了聲
“娘親”
李成溪一怔,壓下鼻子里的酸澀抱緊了她。
“哥哥給你講個故事吧……”
“哥哥,如果有一天,瑤瑤被壞人抓走了,你會找到瑤瑤嗎”
“不會,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的”
“哥哥,有人叫我申離,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娘親也不喜歡,嗚嗚……我忘記娘親的模樣了,我會忘記哥哥嗎,我不想忘記哥哥的樣子”
李成溪心中不平靜,之前她就說過有人叫她申離,而且很明顯,她的記憶被清空過,所以,才會表現(xiàn)的跟剛記事的孩子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