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證”到底還是被韓進發(fā)起了。
銘劍宗諸多長老聯(lián)名,向九連山一帶的另外八個修真門派發(fā)出了邀請,請他們來見證這場韓進挑戰(zhàn)葉輕寒的比斗。
正午時分,秋日的陽光,明媚又和煦。
銘劍宗劍場之上,韓進與葉輕寒面對面對峙著。
韓進抱著胳膊,臉上洋溢著一絲絲笑意。頎長的身材,俊朗的容顏,再配上那自信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fā)。
他的對面,葉輕寒的神色有些憔悴,像是沒有休息好。清秀的眉宇之間,還帶著一絲頹廢的憂傷。于她而言,這場劍證,不論輸贏,都是自己作為銘劍宗宗主的失敗。
八個修真門派的掌門三三兩兩的分列在劍場周圍。作為這場“劍證”的見證人,他們有責任認真的關注這場比斗,并且維護這場比斗的公平和公正。
懸劍門掌門捋了一下潔白的長須,跟身邊的俞曉風搭訕:“俞盟主以為,這次比斗,結果會如何?”說話的時候,轉眼看向俞曉風,視線不自覺的被俞曉風胸前的偉岸吸引。他蒼老而有些渾濁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羨慕——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涅槃啊。視線略作停留,便趕緊轉向劍場中央。
俞曉風抱著胳膊,擠壓的身材更顯傲人。她自己倒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微微蹙眉,看著葉輕寒,低聲回道:“聽說,在離風谷,葉輕寒輸給了韓進?!?p> 懸劍門掌門道:“是啊。韓進這人不簡單,以分神境的修為,竟是領悟了‘劍芒在心’的真諦。三等人才,老朽自愧不如?!币谎约按耍氲铰逅罄送魄袄?,晚輩人才輩出,自己涅槃無望,懸劍門掌門心中便是一陣凄涼悲苦。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自己自修真以來,一心求道,不問俗世,一大把年紀了,就連女人都沒有碰過,這般刻苦,竟是不及韓進這般風流公子隨便修煉一下子。
當真是天道不公!
俞曉風看了一眼身邊的老者,訕訕一笑,道:“師弟過謙了?!?p> 兩人雖然不在同一門派,但俞曉風比老者早一年修真,稱他一聲師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論及年紀,俞曉風還要年長兩歲。懸劍門掌門資質不高,凝脈駐顏時,便已經(jīng)七十高齡,所以模樣看起來十分蒼老。
說話間,劍場之上,一道靈力匯聚而成的光幕拉起,將整個劍場包裹了起來。
劍場內(nèi),韓進笑著抬手抱拳?!皫熜?!得罪了?!闭f著,祭出了悲鳴劍。
葉輕寒也拱了拱手,卻并沒有祭出飛劍來。
她的飛劍,已經(jīng)被韓進毀掉了。
韓進有些訕訕,也有些無趣。他覺得就算葉輕寒的飛劍被自己毀了,在這么重要的場合,她也該再拿出一把飛劍來。不然的話……總感覺勝之不武呢。
是放棄了嗎?
韓進嘆一口氣,卻不打算客氣。
抬手。
悲鳴起,劍芒出!
葉輕寒往后跨出半步,抬起手掌,對著那迎面打來的劍芒一掌拍出。
夾裹著靈力的掌風,擋住了第一道劍芒。
緊接著,第二道劍芒打來。
葉輕寒又跨出一步,換了另一只手,似是輕飄飄的拍了一下,便將那劍芒打散。
韓進見狀,心中激靈了一下,手上的劍芒,出手更快。劍上的悲鳴,也愈發(fā)急促。
劍場周圍的觀眾席上,俞曉風詫異的瞪著杏眼,看著劍場中揮手邁步猶如起舞的葉輕寒,沉聲道:“《定山訣》!”
懸劍門掌門也是一臉錯愕。“不是吧?真的是《定山訣》?《定山訣》雖然是銘劍宗的絕技,可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能練成了。葉宗主她……”看著場中翩翩起舞、美若仙子下凡的葉輕寒,懸劍門掌門有些恍惚。
劍場之上,葉輕寒的動作越來越快,可看在眼中,卻好似越來越慢。
周圍的靈力,隨著她身體的舞動,開始震顫,激蕩??v橫交錯的靈力,帶著肅殺的氣息,與美輪美奐的人兒,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光幕籠罩之下的劍場上,一道道無形劍意,沖撞的光幕震顫不止。一聲聲靈力迸裂,猶如戰(zhàn)鼓宣天!澎湃的力量,在那曼妙的舞姿中蕩漾開來,猶如千軍萬馬,俯沖而下!
“真是奇怪。《定山訣》這名字,威武霸氣如斯。為何使將出來,卻是如美人起舞?難道不該……”懸劍門掌門說著,轉臉看向俞曉風,卻是愣住。
俞曉風竟然已經(jīng)轉身離開,看那架勢,似是要走了。
呆了呆,再看場上的比斗,懸劍門掌門啞然失笑。
確實該走了。
這場比斗,已經(jīng)毫無懸念。
韓進縱然是三等人才,更領悟出了“劍芒在心”,可惜……
他又怎么可能贏得了《定山訣》呢?
想到此,懸劍門掌門竟是有些傷懷,甚至想要落淚??嘈σ宦暎匆谎奂鼻谐稣械捻n進,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悲鳴劍,心下唏噓。“這悲鳴劍,擾人心智,端的是厲害。可惜,在《定山訣》面前,卻是無用武之地了?!?p> 他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安靜的站在觀眾席上,等待著《定山訣》那傳說中的最后一擊——殺無赦!
據(jù)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jīng)有個魔族的往生境高手,便是死在了《定山訣》的致命殺招“殺無赦”之下……
……
南山。
秘境之中。
許放從浴桶之中站起身來,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
煉氣五層了。
修煉的速度比預想中還要快了一些。
但還是要更快一些。
越早凝脈,就越早駐顏。
萬不能像懸劍門掌門那樣,等到七老八十了,才凝脈駐顏。真到了那般地步,更找不到媳婦了!
看一眼扔在一旁的臟衣服,許放收拾了一下,拿起來。光著膀子,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出了秘境。他要去東邊的河邊,把臟衣服洗了。
南山上住著是挺好,就是吃水用水不方便。
許放琢磨著要不要試著在南山上打一口井,那樣的話,就不用每天跑小河邊好幾趟了。心里想著打井的可行性,許放出了門,抬頭卻看到了俞曉風。
“俞盟主?”許放有些意外。
俞曉風看著神清氣爽的許放,視線落于許放光著的上身。
遙想當年,自己也常常像他這樣,喜歡不修邊幅的隨性灑脫。可惜,自涅槃之后,穿衣就必須得體一些了。而且,自己也常常希望能像他這樣,有六塊腹肌……
注意到許放手里的盆和衣物,俞曉風問:“洗衣服?”
“是啊?!痹S放問:“俞盟主來這里……有事?”
“倒也沒有什么事情。貴宗長老邀我見證,順道來看看你?!?p> “呃……”許放想到今日里“劍證”之事,問道:“結果如何?”
“不清楚,想來是葉輕寒會贏吧?!庇釙燥L道:“畢竟,《定山訣》非比尋常?!?p> 許放并不清楚《定山訣》到底有多厲害,但身為銘劍宗的外門弟子,自然會聽同門講述許多吹噓《定山訣》的話。聽聞俞曉風之言,下意識的認同道:“也是?!?p> “你不驚訝?”
“驚訝什么?”
俞曉風似笑非笑的看著許放,說道:“葉輕寒領悟了《定山訣》,很多人都會驚訝的?!?p> “啊……哈哈,當然驚訝了?!庇釙燥L的眼神,讓許放感覺很不自在。“咳,天不早了,我得趕緊去洗衣服,不然天晚了就看不見洗的干凈不干凈了?!痹S放說著,轉身就走。
俞曉風略作遲疑,竟然跟了上來。想了想,俞曉風問:“晶石還缺不缺了?”
許放當然明白俞曉風的意思,“暫時還好?!狈笱芰艘痪?,心中卻是暗暗叫苦。晶石那東西,如今對他而言,自然是缺的厲害。他發(fā)現(xiàn),南山秘境好似非常“饑餓”似的,只要將晶石與地面接觸,就立刻會被秘境吸取了靈力。他特別想知道:如果不停的“喂食”秘境,最終會讓秘境變成什么樣子。
不過,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眼下“喂食”秘境的事情并不著急,他要先把身體內(nèi)的初元和殘魂穩(wěn)定下來,之后再考慮賺晶石“喂食”秘境。
“你若是缺少晶石,大可來與我做生意?!庇釙燥L笑道,“百刀盟別的話不敢說,晶石么,存量頗豐?!?p> “好說好說。”許放笑道:“生意么,做生不如做熟。到時候,定然要去叨擾俞盟主的?!?p> 俞曉風笑了笑,沉默了下來。跟著許放走了一段,又道:“你修煉的進境很快啊。”
“可不敢說快。”許放道,“都三十多了,也才煉氣五層。那些資質好的天才,毛都沒長齊就凝脈的才叫快?!?p> 俞曉風啞然。
許放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俞曉風好像就是十五歲凝脈的。許放十分尷尬,急道:“別誤會,我沒有針對俞盟主的意思?!?p> 俞曉風苦笑一聲,道:“凝脈過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兒。修行么,還是要穩(wěn)扎穩(wěn)打。進境過快,基礎不扎實,于以后的修行沒有益處?!睂Υ耍釙燥L是深有體會的。
許放見俞曉風沒有生氣,暗暗松一口氣,道:“是啊,煉氣養(yǎng)脈,還是越慢越好?!?p> “也未必越慢越好?!庇釙燥L道,“如懸劍門的掌門,凝脈過晚,以至于經(jīng)脈徹底定型,后期的進境雖快,但想要涅槃,卻是太難了?!?p> “涅槃難,跟凝脈晚沒什么干系吧?!痹S放隨口說了一句。
“哦?你有什么高見?”
“嗐,我能有什么高見,就是隨便說說?!?p> “本也就是隨便閑聊。”俞曉風笑道:“說來聽聽?!?p> “好吧,我就是覺得啊,涅槃的難易,與經(jīng)脈無關,而與元神的強弱有關。”
“倒是第一次聽聞。涅槃變身,元神又不會改變。而且,修為足夠高,元神自然就更強。同為分神后期境界的話,元神的強弱程度,應該也是相差無幾的吧?”
“不敢茍同。若是境界相同,元神強弱便相同的話,緣何會有些人,元神衰竭而亡。亦有些人,肉.身毀而元神不滅?大概一千多年前,有些人另辟蹊徑,專修元神,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比如《崇神訣》和《尚元一氣訣》之類,便是如此……”
俞曉風胖嘟嘟的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是起了驚濤駭浪。
一千多年前?
確定是一千多年前嗎?
《尚元一氣訣》沒有聽說過。
但《崇神訣》……
相傳,在衛(wèi)道之戰(zhàn)爆發(fā)前,也就是距今近五千年前,中州有位不知名的奇人,創(chuàng)出了《崇神訣》……
明明是四五千年前,為何在許放口中,卻成了“一千多年前”?
是口誤?
還是……
許放聊得興起,倒是沒有注意到俞曉風的神色,一邊聊一邊走,很快到了河邊。許放在河邊蹲下來,開始洗衣服?!安贿^我認為啊,天命老人的《崇神訣》是有問題的。元神是可以專門修煉,但太過強大的元神,會讓肉.身無法承受……”
俞曉風心底又是大驚。
天命老人是誰?
傳說中的《崇神訣》是他創(chuàng)造的?
再看一邊侃侃而談一邊洗衣服的許放,俞曉風覺得,這個所謂“天廢”,身份可能很不一般。他剛才說“元神不滅”,難道說……
他是在玩兒什么“扮豬吃老虎”嗎?
據(jù)說,一些心機叵測之輩,最喜歡玩兒這套來羞辱人了!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倘若真是如此,他又何以隱忍這許多年。
俞曉風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許放將衣服在河水中滌了一下,放在一塊石板上搓起來?!皟砂俣嗄昵?,我有個朋友……”說到此,許放忽然一愣。
壞了。
自己所知的這些事情,都是源自于秘境中的惡靈。
那些惡靈,在成為惡靈之后,記憶就“停滯”了。所以,惡靈的“兩百多年前”,于自己而言,應該是三千多年外加兩百多年前才對。再說了,自己都沒有兩百歲,哪來什么“兩百多年前”的朋友啊。
竟是忘了轉換時間了。
另外,什么“我有個朋友”,明明是那惡靈的朋友??!
許放清了一下嗓子,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xù)說道:“我那朋友聽人說,兩百多年前,有個人就是試圖專門修煉元神,最后,肉.身被元神給毀了?!闭f著這話的時候,許放想起自己剛才好像說了句“一千多年前”,事實上,應該是“四五千年前”才對。
俞曉風注意到了許放神色的變化,心念一動,笑道:“你這番見解,很是獨到?!?p> “呵呵呵……我就是瞎說。別見笑,我這人……特別喜歡胡說八道的吹牛。”許放覺得自己今天的話有點兒多了。所謂言多必失,還是少說為妙。而且,繼續(xù)眼下的話題,很不好。想了想,許放岔開話題,道:“俞盟主,你離遠點兒?!?p> “怎么?”
“哈哈,水里有水猴子的,小心被抓了?!?p> 俞曉風愣了一下,瞇著眼睛,掃視河面。過了好大一會兒,她點了點頭,道:“確實,這水猴子,實力還不弱?!闭f著,眉頭皺起,“也是奇怪,這般生物,大多喜歡深水生活,緣何竟是在此出沒?”說話間,還真往后退了兩步。她雖然是涅槃高手,可水猴子這東西,十分棘手,她沒興趣招惹。再看蹲在河邊洗衣服的許放,俞曉風心中的疑慮更重了。
他明明只有煉氣五層,怎么就一點兒也不害怕水猴子呢?
事實上,許放不僅害怕,不僅害怕的頭皮都麻了,就連腿都軟了。
難道說穆靈當初不是故意嚇唬自己?
真的有水猴子?
你娘的!
俞曉風忽然眉頭一皺,想起了自己摯友的傷勢,忙道:“許放,你忙吧,我得走了?!?p> 許放一愣,看著平靜的河面,心里發(fā)怵。“走?不……不聊會兒了?”之前不知道,倒也罷了。此時知道真的有水猴子,許放可是嚇得不輕,很是需要俞曉風這個高手壯膽。
“改天吧。一聊起來,竟是忘了時間。門中還有點兒事情,必須回了?!闭f著,俞曉風遲疑了一下,竟是抬起手,沖著許放抱了抱拳,“告辭?!毖援叄h然而去。
許放看著俞曉風離去的背影,呆了一下,回過神來,急忙把沒洗好的衣服胡亂撈起來,裝進盆里,之后抱著盆,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生怕再晚一會兒就會被水猴子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