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家兄弟

　　陸凜跟在韓攸寧身側(cè)，笑嘻嘻地給她寬心。

　　“太子性子好，待誰都客氣，你不必怕他。再說了，有我在呢，我從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長大的，他總會看我的面子！”

　　韓攸寧低垂著眸子，傻孩子，當(dāng)年查證你陸家通敵叛國的就是太子，監(jiān)斬你陸家的也是太子。

　　甚至，懾于老安陵候威勢太重，劊子手的大刀遲遲砍不下去，是趙宸過去，手起刀落。征戰(zhàn)沙場一生的忠勇老將，虎目圓瞪人頭落地，血濺三尺。

　　那日趙宸回了太子府，衣衫未換，徑直到了她的院子。他的錦袍上染滿了血，甚至眼眸也被染的猩紅。

　　他站在她對面，和往常那般，低頭沉沉看著她，“大周以后就沒有安陵候府了?！?p>　　是的，陸凜是降級襲爵，安陵候府成了安陵伯府。沒有兵權(quán)不能征戰(zhàn)沙場的安陵伯府，什么都不是。

　　韓攸寧瞇著眼看了他許久。即便她的眼沒瞎，恐怕也認(rèn)不得眼前的人了，他哪里有絲毫當(dāng)年溫潤的樣子啊。

　　她問，“他們當(dāng)真通敵叛國了嗎？”

　　“鐵證如山?！?p>　　趙宸靠得她更近了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還有他身上的血腥氣，“你覺得他們不該死？”

　　韓攸寧退后一步避開他的臉，神色淡淡，“這些年死的那些人，又有誰是該死的？”

　　趙宸冷笑了一聲，又往前逼近了她，一字一頓道，“我殺的人，每一個都該死。”

　　是啊，他們攔了趙宸登上至尊之位的路，他們必須死。

　　安陵候府是趙承淵的后盾，趙承淵那般尊貴的身份，甚至有傳聞先帝曾欲傳位給他，趙宸又怎能容他們活著呢。

　　這個道理她重生之后遇到趙承淵才明白。

　　剛踏上岸，陸凜就笑瞇瞇向趙宸拱手行禮，朝氣蓬勃，“太子殿下，我從七皇叔那里偷偷拿了兩壇好酒，回頭你嘗嘗！”

　　趙宸微笑，“好，阿凜有心了?！?p>　　陸凜神氣地站在他對面，高興得像一個受了表揚(yáng)的孩子，語氣親昵，“嗨，自家人客氣什么！”

　　韓攸寧在不遠(yuǎn)處暗暗嘆氣。

　　你是陸太后的侄孫，太子是王太后的孫子，你怎就敢跟他稱自家人了。就算你是他正兒八經(jīng)的表弟，也不能算是自家人啊。你讓皇家人如何維持他們的高高在上？

　　趙宸笑著拍了拍陸凜的肩膀，“阿凜說的對，自家兄弟。”

　　他們又寒暄了幾句，趙宸的目光便轉(zhuǎn)向了韓攸寧。

　　陸凜得意地給趙宸介紹，“這是路上撿的小丫頭，好玩的很！”

　　他朝韓攸寧招招手，“丫頭過來見過太子殿下?！?p>　　韓攸寧此生不想再與趙宸有交集，卻也不得不去面對他。

　　她脊背挺直緩步走上前，沉眉斂色福禮，“小女襄平府陳家女，給太子殿下請安?！?p>　　韓攸寧并沒有報自己的閨名，她不想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陳府的事孤已經(jīng)聽說了，你節(jié)哀，總會好起來的?！?p>　　趙宸的聲音溫暖和煦，一如當(dāng)年初見。

　　當(dāng)年這聲音撫平了她心底所有的創(chuàng)傷和惶然，讓她徹底沉淪。如今聽在耳中，卻是荒唐可笑的很。

　　她曾以為他是世間最好的男子，無人能及。她死心塌地想要嫁給他，竟沒注意到父親的眉頭越皺越緊。

　　她哪里知道，皇上忌諱皇子與武將聯(lián)姻，連太子也不例外。

　　父親當(dāng)時已被奪了兵權(quán)，本就艱難，此后愈發(fā)被皇上忌憚。父親為了她，咬牙承受了一切，一直到他連命都要搭上的時候，她才知道其中真相。

　　趙宸利用父親籠絡(luò)了大批西南軍武將，幾乎將大半西南軍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而在她父兄被皇上處決后，他還悲情了一把，親手為他們收殮，在父親墳冢面前喝得酩酊大醉。那些心無城府的武將大受感動，對他愈發(fā)忠心耿耿。

　　她一直在懷疑，父親和兄長的死，其中又有多少趙宸的功勞？

　　韓攸寧壓下心底的憎惡和恨意，福了福身，神色如常，“謝太子殿下。”

　　話說完，她便退到了一旁，站在陸凜側(cè)后方，讓他幫自己擋著趙宸視線。

　　他們相識五年，她竟從沒看透過他。她原以為的溫潤君子，心機(jī)之深沉，殺伐之果斷，超乎她的想象。

　　她即便有先知優(yōu)勢，恐也不是他的對手。此時剛到京城，根基未穩(wěn)，虎狼環(huán)伺，還是先不要招惹上他。而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不要與他有過多接觸。

　　趙宸看著躲在陸凜身后的小胖丫頭，笑容溫暖得像春日的太陽一般，聲音低緩溫和，“你不用怕孤，孤又不吃人?！?p>　　陸凜替自家媳婦解釋，“她是被那些追殺她的惡人嚇壞了，膽子難免小些。等她跟殿下你熟悉了，那時候你就知道她有多可愛了，她居然能……”

　　他說著話，突然覺得自己跟一個男子說這么多自家胖丫頭有些不妥，被搶了就不好了。

　　陸凜干咳了兩聲，把后面的話咽下去了。

　　好東西得自己藏著，哼！

　　趙宸眉眼柔和，耐心地安慰韓攸寧，“你不必害怕，京城天子腳下，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到了京城也不敢再放肆?！?p>　　韓攸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回應(yīng)，繼續(x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現(xiàn)在不過是定國公故去夫人的侄女，毫無利用價值，怎就值得他如此客氣了？

　　趙宸頗寬和地笑了笑，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頭請示趙承淵就此啟程。

　　有侍衛(wèi)來報，“太子殿下，有定國公府的人來接陳家大小姐。”

　　韓攸寧心中訝異，現(xiàn)在父親和兄長都在西南征戰(zhàn)，卻不知是誰能來接她。

　　趙宸挑了挑眉，“讓他們過來。”

　　“是?！?p>　　侍衛(wèi)退了下去，一會兒工夫便帶著一個身著華麗錦服的公子哥過來。

　　韓攸寧只微微抬眼，還沒看到人的模樣便知來人是誰，二叔的嫡子韓思齊。

　　著實(shí)是那錦袍太過耀眼，明亮的紫底鑲著黃邊，繁復(fù)的粉色團(tuán)花擠擠挨挨，鮮亮熱鬧。再配上那一身濃烈的花香，全大周也就只此一人了。

　　大周貴族好熏香，可像他這么恨不得把自己整成移動熏爐的，卻是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