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升高,屋內(nèi)悶熱起來。祝絕坐在桌邊,又不敢隨意走動,著實無聊,慢慢地頭越來越暈,視線愈發(fā)模糊。他昨晚沒睡夠,整個院子又靜悄悄的,實在讓人困得不行。
“哐當(dāng)”一聲,凳子突然倒了,祝絕一屁股坐在地上,頭在桌邊磕了一下,這才清醒,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昏暗,原來自己不知道何時睡著了,而世子正站在面前,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行啊,員外郎,第一天當(dāng)值就敢在我面前睡覺,感覺自己很特殊?我不踹你這一下還想睡多久?”清醒的世子沒了醉酒時那份癲狂模樣,又恢復(fù)那翩翩公子的姿態(tài),只是神色卻不是祝絕初見的那樣溫潤謙恭,而是帶著一絲惡意的嘲笑。
祝絕來不及顧及額頭的疼痛,連忙爬起來,想要賠罪。
“行了行了,別惺惺作態(tài),父王怎么交代你的,十二個時辰盯著我?”
“世子,屬下并未見過王爺。”祝絕還沒來得及問霍遠他之前的話是什么意思,只能據(jù)實回答。
“果真?”世子上下打量祝絕,仿佛在判斷他話的真假,半晌,眼睛里露出一絲興味,笑道,“如此甚好,我請你幫一個忙,你可愿意?”
祝絕直覺沒那么簡單,卻也只能回答“世子請吩咐”。
“不用那么緊張,只是一個小忙?!笔雷酉蜃=^招招手,示意他湊近后,在祝絕耳邊低聲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小舅的師傅開的濟民醫(yī)館吧?!?p> “是?!?p> “我有個朋友在那里養(yǎng)傷,你幫我送一封信給他。”
祝絕眉頭一皺,送信的確不是難差事,但對他來說就難了,他是殺了人逃到王府的,這樣出去會不會遇到拿他的官差?此事還需要和霍遠商議才行啊。
“這,屬下出府恐怕要向霍副統(tǒng)領(lǐng)請示。”祝絕思前想后,只能把責(zé)任推給霍遠。
孰料提到霍遠,世子臉色馬上變了,怒道,“要是能告訴霍遠,我找你做什么?”
“啊?”祝絕頓感頭大,若是不能告訴霍遠的事,他更不敢答應(yīng)了。
“好,好,果然是父王的人,還敢哄騙于我?!笔雷优瓨O而笑,高聲喊道,“來人?!?p> “在?!眱擅绦l(wèi)推門而入。
“員外郎當(dāng)值期間睡覺,給我拉出去重打,二十?!?p> 祝絕瞪大眼睛,這世子怎么這般喜怒無常,一會兒還笑瞇瞇的,一會兒就要打人板子?
兩名侍衛(wèi)不由分說把祝絕拖出門,祝絕這才看到霍遠也在門外,只是那位置從屋內(nèi)看不到,他對祝絕使個眼色,用手指豎在嘴邊比了個噓。祝絕不明其意,本想求救的話只能咽回肚子里。
然而世子一直盯著祝絕,這小動作豈能瞞過他的眼睛,只見他冷冷一笑,“好啊,霍遠你在外面,既然如此,重打四十。”
祝絕心尖一顫,渾身一抖,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向霍遠那里張望,生怕板子又要加倍。
兩名侍衛(wèi)將祝絕押跪在院內(nèi),居然就從旁邊的耳房里就取出刑凳和兩根大棒。
祝絕內(nèi)心煎熬無比,一方面他很想求饒,另一方面崔瑾的教誨不斷回響在耳邊“小絕,世家子弟要有風(fēng)骨,風(fēng)骨就是無論遇到任何逆境,也要坦然以對,不失風(fēng)度”。糾結(jié)掙扎猶豫之間,他已經(jīng)被綁上刑凳,只得眼一閉,心一橫。罷了,世子還能第一天就打死他么。
板子一開始落到身上,雖然啪啪直響,卻并不如何疼痛,祝絕有點詫異,暗道王府侍衛(wèi)就這般力氣?還是故意放水?他便想抬頭看看霍遠的神色。誰知道,剛一抬頭,屋內(nèi)飛出一個花瓶,啪得砸在行刑的侍衛(wèi)腳邊。那花瓶極厚實,砸在地上居然沒碎,只是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
“糊弄我是吧?看來你們兩個也想挨板子?!笔雷拥穆曇魝鱽怼?p> 祝絕嚇了一跳,不敢再抬頭,突然看到門口處霍遠的腳尖一動,心里頓生不妙之感。果然,板子稍停之后,再落下來就其重?zé)o比,祝絕忍不住手指猛扣凳腿,牙齒緊緊咬住下唇,還是壓不住喉嚨溢出一陣陣痛哼。
世子坐在桌邊觀看著行刑,臉上的戾氣才慢慢消散一些,嘴角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直至兩名侍衛(wèi)打完,向他復(fù)命。他方背著手站起身來,眼睛向霍遠站的方位一瞟,淡淡道,“我看你們對我這個世子的命令還不如對霍副統(tǒng)領(lǐng)的認真,既然如此,將員外郎褲子褪下,重新打。若最后不見紅,你們兩個就和他一樣一人挨上四十?!?p> 祝絕好不容易熬過刑罰,正緩著氣,等待解縛,聽得此言,簡直如同五雷轟頂。這個世子真的第一天就要找由頭打死他嗎?何況眾目睽睽之下褪去褲子受刑,不提崔瑾對他的教誨,即使是以前的祝絕,也受不了這等羞辱。他忍不住想伸手扯住腰帶,才想起自己雙手都被綁住。
“世子,求您饒了小人。”祝絕也顧不得什么風(fēng)骨了,連聲哀求。
聽到祝絕求饒,世子笑意更深,“哈哈,現(xiàn)在求饒,晚了。你們兩個還不動手?”
兩名侍衛(wèi)向霍遠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回到刑凳處,不顧祝絕的掙扎求饒,一人掏出一塊布巾堵在祝絕嘴里,一人一把扯下祝絕的褲子。
世子盯著堵嘴那名侍衛(wèi)命令之外的動作,倒沒說什么,只是嘴角一撇,臉上露出一絲陰狠。
祝絕耳聽著清脆的皮肉拍打之聲,臀部開始疼痛無比,之后漸漸只剩鈍疼,越來越燥,又有溫?zé)岬囊后w留下來,鼻端聞到一股子血腥味。等到板子停下,祝絕已經(jīng)沒了力氣,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軟趴趴趴在刑凳上一動不動。
世子偏頭仔細看了看祝絕,呵呵一笑,“還活著呢,我看雖然見紅,但不夠多,想是你們二人沒力氣了?!?p> “換你們兩個去?!笔雷又噶酥搁T口站著的另外兩名侍衛(wèi),“重新打?!?p> 祝絕心頭一涼,自張會用鐵釬釘他那時候,他便知道自己血流比別人慢,如今世子卻用這個做借口重新刑責(zé)。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就算沒這個由頭,世子也會找別的理由。他看明白了,雖然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世子得罪地這么深,反正今日是要活活打死他。
就怕怎么打都不死,祝絕絕望地想。
“世子,且慢?!被暨h終于站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