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很絕望,她想起了司昱,她想,在司昱被害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像她現(xiàn)在一樣絕望?
無數(shù)雞毛箭從弦上發(fā)出,飛向桃葉。
一個身影疾速閃出,擋在了桃葉面前,他揮動手杖,抵回了許多箭,卻還是有兩支箭射在了他身上。
桃葉抬頭,兩眼放光,不是她的想象,那個人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王敬!
在王敬求見司昱不得之后,他已經(jīng)意識到宮中發(fā)生了不尋常的事,因此不僅將正要趕去上朝的長兄王敦勸了回去,也阻撓了三弟王敖去入宮診脈。
王敖受兄長之命,去各官員府邸探查動靜,天將晌午時回來告知二位兄長:“事情果然如二哥所料,今日去上朝的所有大臣都被留在了宮里,原因不明。好幾位家眷都去宮門打聽,連宮門也緊閉,嚴禁宮內(nèi)之人外出!”
王敬聽了,對王敦、王敖說:“我猜,宮中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多半是官家出事了?!?p> 王敖聽得渾身發(fā)憷:“官家……官家出了什么事?”
王敦在房內(nèi)踱步,分析道:“官家一向勤勉,自幼便習慣早起,即便病著,都不會睡到日上三竿,更不會在哪個妃嬪那里柔情繾綣!二弟入宮求見的時間雖早,也已經(jīng)到了該上朝的時候,官家怎么可能一直呆在一個平日并不寵愛的張淑媛屋里?”
王敬點點頭:“所以才說,官家多半是出了大事。”
“大事?”王敖的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了幾圈,他已經(jīng)想象出了最大的事,猛地心頭一震:“那……那張淑媛為什么不聲張?是怕被問罪、在想辦法開脫呢?”
王敦搖了搖頭:“二弟進宮那會兒,或許是沒有聲張,但眼下連宮門都禁閉了!能下令禁閉宮門的,只可能是官家或太后!”
聽著王敦和王敖的討論,王敬心里漸漸梳理出來了一個思路:官家如果出事,下令禁閉宮門的人就只可能是太后;張淑媛怕被問罪,極有可能在告知太后以前把罪名推出去;而芳樂殿中,有可能被當做替罪羊的人,一定得是在宮人們看來有機會對官家不利的人!那么這個替罪羊應(yīng)該是……
“我要入宮去救一個人!”王敬忙拿過手杖,準備出門。
王敖嚇了一跳,快步過來阻攔:“我說二哥,你腿腳這樣,就算需要去救人,也應(yīng)該是我去啊!”
“不!那個宮門,現(xiàn)在只有我進得去、出得來,你們?nèi)ザ嘉幢啬苋矶?!”王敬推開王敖,只管拄著手杖出去了。
王敖還要跟出去,卻被王敦拉住了。
王敦勸道:“別跟了!他說得對,別忘了,司姚公主在宮里呢!雖然二弟自己不愿意承認,但他是所有人眼中最顯貴的駙馬,他當然進得去、出得來。”
王敬騎著一匹快馬,來到宮門前。
守門的侍衛(wèi)接到的太后懿旨是「禁止所有宮中之人外出」,并非不準許宮外之人進去,且王敬是駙馬,司姚公主又在宮里,因此很容易就放入了。
王敬入宮后棄馬步行,每去一處都能看到潑狗血的宮人,更加確定是桃葉遇到了危險,后來,他看到了無數(shù)背弓箭的侍衛(wèi)、叫喊的宮人,他便知道桃葉就在那里!
當他看到桃葉時,已經(jīng)來不及阻撓侍衛(wèi)們放箭,他只能忍住腳疼,飛快跑到桃葉身邊。
他想,侍衛(wèi)們看到他,一定會停止放箭。
侍衛(wèi)們意識到王敬趕來時,確實不敢再放箭,但已經(jīng)發(fā)出去的箭就無法受控了。
他到底還是被射中了兩支箭,一支在左肩、一支在腰間。
“二哥!怎么是你?”桃葉站了起來,與王敬相對而立,驚喜又心疼。
“我來救你了。”王敬微微一笑,他將手杖立在地上,撐得有點吃力。
桃葉扶住王敬,頓時百感交集,說不清心內(nèi)的觸動,不禁淚流滿面:“可是……官家死了……他還有許多偉大的夢想沒有實現(xiàn)……”
“噓——”王敬示意桃葉不要再說。
桃葉意識到有人,她回頭,果然看到司姚公主跑了過來。
司姚看到了王敬身上的兩支箭,氣得暴跳如雷,大罵侍衛(wèi)們:“一群混蛋!誰叫你們向駙馬射箭?統(tǒng)統(tǒng)給我去死!”
很快,孟太后、周婕妤等人也趕了過來,但桃葉并沒有看到張小宛。
司姚忙抓住孟太后的胳膊,急躁地喊:“母后!先別禁閉宮門了,趕緊派人去請?zhí)t(yī)??!”
孟太后淡淡瞟過王敬和桃葉,冷冷一笑:“他是為救另一個女人才受的傷,你確定還要宣太醫(yī)?”
王敬的目光和語氣同太后一樣冷淡:“不必找太醫(yī),臣之三弟就是醫(yī)正,臣可以回家看傷。請允許臣帶桃葉離開此地?!?p> 孟太后又冷冷一笑,看著司姚。
司姚又一次氣得面紅耳赤,朝王敬大吼:“你混蛋!她又不是你的發(fā)妻,不是你女兒的娘,她與你毫無瓜葛!你居然還要護著她!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殺不殺我是你的選擇,救不救她是我的選擇?!蓖蹙粗糁终?,轉(zhuǎn)身就要走。
桃葉挽著王敬的胳膊,也隨著一起往前走了幾步。
司姚大叫:“給我攔住他們!”
侍衛(wèi)們紛紛拔出腰間佩劍,擋在了王敬和桃葉前面。
王敬回頭,看著孟太后:“臣敢問太后一句,您到底是在抓妖,還是在抓加害官家的兇手?”
孟太后沒有作答,她聽得出來,王敬這句問話里包含了兩件事:第一,他已經(jīng)知道皇帝遇害了;第二,即便桃葉是妖,也不能說明桃葉就是害死皇帝的兇手。
王敬望著太后,又說:“臣既然敢入宮救人,自然老早就做好了準備。我們王家人身無長物,但就是人多。臣家中雖只有兄弟三人,但臣的父親卻有姊妹兄弟十余人,臣的堂表兄弟子侄遍布大江南北。如果太后樂意,臣可以立刻請官家嫡親的兄長永昌王來京奔喪,料想永昌王一旦得知此事,一定會哀痛欲絕!”
“放肆!”孟太后登時變了臉色,指著王敬怒喝:“你敢威脅哀家!”
“臣不敢!”王敬拄拐,不便跪拜,只能以俯首向太后致意:“臣知道,太后與官家舐犢情深,如今官家溘然長辭,最痛心者莫過于太后。但桃葉不可能是兇手,她是個單純的姑娘,即便來歷有些奇怪,也沒有任何壞心,她只是被人利用了,求太后恩準,放她一條生路!”
孟太后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臣以身家性命作保,我們走出這道宮門,絕對不會對外吐露一字,太后和周婕妤仍然可以先與群臣擬定傳位詔書,再行發(fā)喪,王氏一族也會一如既往為大齊國效力!”王敬又向孟太后深深一拜。
桃葉也忙跪下,向太后磕頭。
孟太后懶得再看王敬和桃葉,只向侍衛(wèi)們擺了擺手。
侍衛(wèi)們收了劍,讓出一條道來。
“謝太后成全!”王敬再次向太后一拜。
桃葉站起,扶住王敬,兩人一起往外走。
司姚看著二人背影,又氣得跺腳,扯住太后衣袖,嘟嘟囔囔:“母后……”
孟太后心煩地甩開了司姚,看了一眼周婕妤。
周婕妤會意,忙來扶住太后,一起往朝堂方向走去。
桃葉扶著王敬,走出宮門沒多遠,就遇到了王敦和王敖。
王敦、王敖放心不下王敬,已經(jīng)到宮門外附近徘徊許久了,終于看到王敬出來。
王敖一見王敬背上插著箭,就立即斥責起王敦來:“我說二哥萬一有危險,你非說沒事,你看有事沒事?”
王敬忙止住王敖,示意不要大聲嚷嚷,又對王敦說:“大哥來得正好,把箭折斷,免得搶眼?!?p> 王敦就站到王敬背后,將兩只箭都折斷,但兩處傷口都已經(jīng)滲出血來。
王敦搖頭:“不成,這傷口不淺,耽誤不得,要趕緊處理才好!”
桃葉聽了,立刻將王敬交給王敦、王敖兄弟:“我不會騎馬,不耽誤你們時間,你們快帶他回去看傷吧!”
王敖就去牽馬。
王敬卻沒有立刻上馬,而是問桃葉:“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能去你家。我現(xiàn)在……去了不合適……”桃葉低著頭,她知道自己又無處可去了,她其實挺希望王敬給出一個留她的理由。
但是,王敬似乎并不在意桃葉的去留,他的反應(yīng)遠在桃葉意料之外:“既然如此,分別之前,我必須再問你一次,你埋葬阿嬌那天,你身邊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
桃葉的腦袋突然懵了,方才所有的感動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你救我,只是為了調(diào)查她的命案……”
“我已經(jīng)在鬼山對岸渡口方圓十里內(nèi),打探了許多人家,有人對我說,在天色昏暗時,他曾經(jīng)親眼目睹一男一女從鬼山劃船過來,船上還有一具女尸,嚇得他當時就跑了。他描繪的……很像你扮作阿嬌的樣子,女尸……應(yīng)該就是雙雙吧……”王敬每一詞一句,說得都很慎重。
王敦、王敖都聽得入神,兄弟三人都在等著桃葉公布那個男人的身份。
桃葉卻很傷心,她忍不住沖王敬發(fā)起火來:“如果不是為了調(diào)查她的命案,你是不是根本不會救我?如果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你是不是就會后悔救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王敬見桃葉滿臉淚痕,語氣變得緩和了許多。
遠處,傳來一聲呼喊:“桃葉!”
桃葉回頭,她看見一個穿著好似某酒樓店小二的人,看著似乎有點眼熟。
那人一臉興奮地跑過來,到桃葉跟前:“真的是你?”
桃葉端詳了一會兒,大吃一驚,她覺得這人好像是她在現(xiàn)代送外賣時的同事……對,就是害她昏死在男廁那個——李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