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掌柜一邊介紹，這四個人也一一走上前來給夏侯兄妹見禮。
這四個特意被請來掌眼的人，就像石掌柜所說的那樣，只最年長須發(fā)皆白那個老者才是玲瓏閣聞名京城的首席朝奉，人稱“焦一眼”。另外三人中，留著中長美髯態(tài)度有幾分矜驕中年男子的是在內(nèi)庫當(dāng)職管事、負(fù)責(zé)內(nèi)庫收藏寶物鑒定的人，是身屬皇家的首席掌眼人，姓沐。
剩下的兩個人大都年約六旬，他們到不是專職做鑒定的，不過卻也同樣在這方面極有權(quán)威。其中表情木然的姓覃的那個，是京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玉器大家，當(dāng)代玉石雕刻的北派掌門人，同樣也是皇家第一玉雕大師。而那個笑瞇瞇的瞧著就一臉和善的那個姓周，是京城中有名的古玩玉石收藏大家，對前朝的古玩玉器尤其鐘愛精通。
只看這四位的身份，便可知無論是玲瓏閣還是兩位皇子，都對今天的這場約定重視非常。不說“焦一眼”和沐管事，那對被摔壞的“靈犀”就是他們的鑒定為真品的，他們今天會出現(xiàn)在這里到也不奇怪?？闪韮晌怀霈F(xiàn)在這里就有些令人意外了。
那位覃大師雖掛著皇家第一玉雕大師的頭銜，但卻是當(dāng)世大家絕非尋常工匠之流可比。而且也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不通世情。不過今上愛其才，若是他不愿意誰也無法強(qiáng)求他做什么。
至于那位周老爺子也同樣不是常人，他不久前過世兄長正是扶助今上登上皇位的帝師。今上曾不止一次說過，若沒有周太師就不會有他的今天。這位周老爺子從未曾入仕，只是在家當(dāng)個富家翁。平日里只愛倒騰些古玩玉器，且造詣甚高。他并無其他野心，所以有著他那位帝師兄長的余蔭，在這京城也可說是過得如魚得水人人都能給他幾分面子。
在場的人都認(rèn)識過后，那位周老爺子向在坐的兩位皇子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迫不急待的打開了桌上那只木盒的蓋子，不過從其動作到是輕手輕腳小心翼翼。
其他的幾個人的注意也同樣到轉(zhuǎn)到了木盒上。在木盒被打開，那對莫妍復(fù)制的玉玲瓏完全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后，除了那位覃大師又搶上前去了一步外，“焦一眼”和沐管事雖然臉上同樣都露出了“絕不可能”的震驚表情，但大概可能是因?yàn)闆]有得到招呼的原因，腳步還是略有遲疑。
此時只要看清楚了盒中玉玲瓏的人，除了璟瑜一行三人和兩個本就沒有任何表情的兩位皇子護(hù)衛(wèi)之外，人人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覃大師已經(jīng)搶在周老爺子前從木盒內(nèi)取出了玉玲瓏，在一聲極為清脆的鳴響后，玉玲瓏便被他拿在手里仔細(xì)的摩挲觀察了起來。只是越是觀察摩挲得仔細(xì)，他刻板面上的眉頭就皺得更深，困惑之色也愈濃。
眼看著他半晌都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伸手晚了一步被搶了先機(jī)的周老爺子就有些等不急了，心癢難耐之下也顧不得兩位尊貴皇子還沒有說話，就催促道：“你瞧著怎么樣？你到是快說??？”
在場的其他人到是沒有一個怪他多嘴的意思，大概其他人也和他現(xiàn)在一樣急切。所以有人都在等著覃大師做出他專業(yè)的判斷。
“這……”覃大師并沒因?yàn)橹芾蠣斪拥拇叽俸推渌凵竦钠谂味p易做出決斷，而是像是仔細(xì)思量了一下，才轉(zhuǎn)而對石掌柜提出了一個要求道：“石掌柜能再將之前給我們過眼的那對摔壞的玉玲瓏再取來看看嗎？”
覃大師的要求讓石掌柜稍稍怔了怔，然后就點(diǎn)頭贊同走進(jìn)了里間的另一間房，取了另一只木盒出來，交到了覃大師的手上。
在眾人的關(guān)注下，覃大師又取出了那塊有著裂紋的玉玲瓏，與手中的仔細(xì)對比了起來。在覃大師做這些的時候，在場沒有一個人再出聲，甚至好像連呼吸的聲音都弱了很多。
良久之后，覃大師才將手中的兩對玉玲瓏放回了各自的盒子，在眾人的期望下他依然只是緊緊的皺著眉頭卻沒有說半個字。
“到底怎么樣？到底哪對才是真品？你這老小子別老賣關(guān)子了，你到是說說看??？”周老爺子生怕別人再搶先，一邊忙不迭的同時將兩對的玉玲瓏搶到了手里，一邊還不忘追問覃大師的看法。
覃大師沒好氣的瞟了他了一眼，才道：“哪對是真的，你不會自己看嗎？”
“老夫自己看就自己看，等老夫看出個所以之后，你以后就得承認(rèn)老夫在對‘玉王’作品的研究上比你老小子要強(qiáng)?！敝芾蠣斪右贿呑屑?xì)的查看著手中的兩對玉玲瓏，一邊還不忘擠兌覃大師。
不過沒多久，他臉上的招牌笑容卻是退了個干干凈凈，代之的是不可致信的驚訝：“這……這怎么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若說之前覃大師的反常態(tài)度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懷疑，那么周老爺子這幾句像是失口的話卻更是加深了其他人的疑惑。特別是齊郡王和十皇子，兩位大家的失態(tài)反常讓他們原本的篤定有些動搖了。
十皇子想要開口，卻再次被他皇兄齊郡王悄悄拉住。齊郡王朝著沐管事使了一個眼色，沐管事就走到了周老爺子跟前，示意他想要看看。
周老爺子到是極為爽快的將手中的兩對玉玲瓏交到了沐管事的手上，然后走到了他的老朋友覃大師的身邊，有些迫切的再次問道：“你到底是怎么看的？看出什么來沒有？”
“你又是怎么看的？又看出了什么？”覃大師難得的反問道。
“老夫，老夫……”周老爺子面有難色，一反常態(tài)的沒了之前干脆。
“好了，還是一會兒等大家都看過了，再好好說說?！瘪髱熥匀皇侵览嫌褳楹螘侨绱耍谑墙ㄗh道。
原本還想要先問問兩位大家意見的石掌柜和兩位皇子，都強(qiáng)忍下了心中的疑惑看向了正在拿著兩對玉玲瓏鑒別的沐管事。
此時沐管事同樣看不出之前的半點(diǎn)矜驕之色了，代之是一種疑惑和凝重。他翻來覆去將兩對玉玲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的，查看了好半天時間。期間甚至還讓石掌柜取了一盆水來，將兩對玉玲瓏同時放到水里做對比。直到最后將兩對玉玲瓏交到“焦一眼”手中，都不像弄出了什么明堂的樣子。他看向齊郡王和十皇子的臉色亦是十分的難看。
“焦一眼”在拿到兩對玉玲瓏后，并沒有再多做檢查，只是將兩對玉玲瓏摸過一遍后就將東西歸置到了各自原本放著的木盒里。做完一切的“焦一眼”就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但完全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看著屋內(nèi)又陷入一種奇怪詭異的無聲狀態(tài)，作為地主的石掌柜只得輕咳了一聲后開口問道：“幾位都看過了，可有所決斷？”
在石掌柜的問完這句話后，四位來掌眼的大師依然還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沒有人先出聲。
“幾位大師有什么話直說好了，不必為難。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我們都相信幾位大師的判斷?！饼R郡王端起茶盞，溫和的催促道。
見齊郡王都這么說了，幾位負(fù)責(zé)掌眼的人又相互看了看之后，周老爺子才以極不確定的語氣先說出他的看法道：“老夫什么都沒有看出來。若不是這兩對玉玲瓏確實(shí)同時在老夫手上，而其中一對又確實(shí)明顯的裂紋，老夫還真不相信天下居然還的真有完全一樣的東西，而且還是傳說中的‘靈犀’。老夫都有些懷疑到底是自己看錯了，還是在做夢？”
“你沒在做夢，”覃大師接過他的話頭，也同樣很困惑：“我也一樣。除了那幾條裂紋和上邊系著的絡(luò)子絲絳，再就也沒有能找出兩對玉玲瓏的任何一處不同。無論是寒玉的玉質(zhì)光澤，還是刻紋圖案，甚至連每一條刻紋最細(xì)微的暗處處理，都沒有一處不完全相同的地方。這也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哪怕是取材同一塊玉石，由同一個大師出手，都不可能會一致到這種程度?？梢哉f這根本就是這世上不可能發(fā)生的事?！?p> “對，就是這樣，老夫奇怪的就是這一點(diǎn)?！敝芾蠣斪訕O力的贊同道：“這事真是詭異邪乎得緊?！?p> “詭異”、“邪乎”這種話也只有周老爺子才會直言的說出來，不過很明顯另外的兩個人也同樣對他這種說法頗為贊同，只是礙于在場的身份不好也不能說出口。
齊郡王顯然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于是他向還沒有說話的沐管事問道：“沐大人，你又怎么看？”
“下官，下官……”
沐管事被齊郡王問題問得額間冷汗直流，兩位皇子此行的目的他多少能夠猜到一點(diǎn)，原本他也做好了打算。不單是他在內(nèi)庫立場本就偏向云貴妃，而且他是鑒定過那對被摔壞的玉玲瓏的，對那對玉玲瓏才是真品極具信心。
他卻沒有想到是會是眼下這種詭異的情況，他有心想要依舊原本的打算判定開陽縣主賠來的那對玉玲瓏是贗品，可眼下掌眼的并非只有他一人，除了“焦一眼”另外的兩位大家的地位都只在他之上，想要睜眼說瞎話并不容易。哪怕是無法決斷，他也能偏向兩位殿下，可眼下這種根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情形卻讓他陷入了兩難之地。畢竟偏向云貴妃是一回事，明目張膽的出手對付皇后娘娘的親外甥女卻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你說不出來嗎？”沐管事的態(tài)度終于還是讓十皇子忍不住冷聲問道。
“這個，這個的情形確實(shí)，確實(shí)是像兩位大家所說的那樣一時間極難做出判斷。”沐管事情急之下，終于使出了官場上最常用的一招——“拖”字訣。
“你……”
眼看十皇子就要暴怒，齊郡王忙搶先向一直就沒有開過口的“焦一眼”問道：“那焦朝奉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