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不大。因為四季都處于熱帶,隨處可見身穿比基尼的美女和沙灘褲的帥哥,很養(yǎng)眼。
主要的商業(yè)街只有一條,我不急買東西,四下閑晃著??吹铰愤叺囊患音滛~串燒,聞著香味,我沖動買了兩串,才想到自己剛吃早餐沒多久。下意識左右張望,大概想看看有沒有眼饞的小孩子,就可以分一半。因此,我才看到了本來不可能看到的人。
身后不遠(yuǎn)處,那個男人襯衫領(lǐng)帶,顯得和旅游勝地的稱號格格不入。他的外表吸引人們的目光,望著我的神情卻黯然。和海粟的陽光相反,他就像沉浸在灰色的影子里。
單秋寒啊單秋寒!他跟著我多久了?
我一驚,又一乍,竟然舉起手中的串燒,對他說:“請你吃?!?p> 單秋寒走過來,坐在我身旁,接過串燒,幾口吃完。和初遇時一樣,他吃東西總是很快。掏出手帕,他擦擦嘴,疊好,放回口袋里。
“潔癖改了?”我記得。
“只是愛干凈。”他說話的語氣也變了,沒有激銳的棱角。
“你怎么來了?”該問的還是要問。
“說——”他彎下身,雙手交疊,雙肘壓著腿,說了什么,然后好像覺得水泥地特別有趣,專注研究著。
我沒問他后面的話是什么,因為知道他存心不想讓我聽見。走到小店,買了兩罐飲料,送一罐給他。
幾只海鷗在附近覓食,午間空氣中的熱浪漸起,樹蔭下卻有涼風(fēng)。他再度抬眼時,映在眼底的天空湛藍(lán)高遠(yuǎn)。
“結(jié)婚禮物?!彼麖目诖锬贸鲆恢缓凶印?p> 不是和他客套的關(guān)系,我打開看,一顆渾圓,色澤如朝露,鵪鶉蛋大小的粉色珍珠。真正的極品,很少現(xiàn)世,都藏于私人的珍寶閣中。
“可以當(dāng)傳家之寶,代代流傳?!蔽疑w好盒子,緊緊握著,“謝謝?!?p> “在我面前能開玩笑,是不是意味著你真的放手了?”他從來敏感,感覺那個總被他說得辭窮的女子,如同初見的伶俐,而且更成熟,更美麗。仿佛那場暴風(fēng)雨將所有的塵埃洗清,包括他在內(nèi)。她可以放下,那么他呢?真的只能成為記憶中一顆微不足道的沙礫?如火的愛戀,分明還在胸中燃燒,痛灼得血肉不能相合。
“三年了?!睉浫辏?。我要開始忘記了。
他笑了一聲,無盡的嘲諷,寂寞的無奈。三年?一個男人需要多久才能忘記初戀,他不關(guān)心。但這個女子,他今生都會思念到刻骨銘心。
“作朋友吧。”這個主意很不高明,可我愧疚。因為父親而被連累的他,其實無辜。我無法諒解他的父親,也無法漠視他的血緣親情。當(dāng)年下狠心時或許很沖動,但三年過去,我沒有后悔。
“愛他嗎?”他問。
“他是個好男人?!蔽业拇鸢浮?p> “等你能親口告訴我愛他的時候,我們就做朋友?!彼拇鸢?。
“秋寒?!蔽医辛怂拿帧?p> 他只是因為這樣,就心悸。所以,怎能放?不能放!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萬千寵小姐?!蔽也幌氡吵杀兜膫?。
“和你的丈夫一樣,她是聯(lián)姻的對象。”他實在忍不住語出譏諷。
“她很好?!蔽抑划?dāng)沒聽出來。
“你看女人的眼光一向不太好,我不覺得有參考的必要?!眮砹?,來了,狂妄的,卻是我熟悉到心里的那個單秋寒。
我聳聳肩,自己卻不再事事逞強(qiáng)。
“走了?!彼压拮油哆M(jìn)垃圾桶,連同我的一起。對我,他不吝嗇溫柔體貼。
“嗯。”我望著他的背影。
“你還欠我一頓飯?!彼吡藘刹剑nD數(shù)秒,繼續(xù)走,“下次,記得還給我?!?p> 他沒再回頭。
今天的會面很平靜,算是吧。我坐在木椅上,看著他偉岸健拔的身影消失在熙攘街角。情不可動,心卻酸澀。是啊,忘不掉的,那些和他的記憶。所以只有壓著,鎖著,禁著,咬牙向前沖,將它拋在腦后。
回去早了,卻有些想睡覺。和還在開會的海粟打聲招呼,我就爬到床上,側(cè)頭看外面藍(lán)天白云,因此想到平安的夢想。
“云上飛翔,多簡單啊?!蔽亦哉Z,“哪像人心太復(fù)雜了,弄得自己都憎惡自己?!?p> “為什么?”海粟不知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會開完了?”我身體不動,頭往里轉(zhuǎn)。
“今天結(jié)束得早?!彼N到床沿時,稍稍后退一步,“買好衣服了?”
“沒。”我忘光光了。
“讓我猜猜,你先把整個島買了,所以把卡刷爆了?!彼痣p臂,好整以暇。
“我又不是瘋子?!甭犓f得離譜,我扔給他一個白眼球,結(jié)果卻反彈了回來。“逛得太累,就想著睡覺?!?p> “才出去一個小時。我以為女人逛街,至少是半天一天的計劃。”他家的四個就是。
“我只有買東西才去商店?!倍覙O限也就一兩小時。
“下午不出去了,好好休息?!彼f。
“沒關(guān)系,躺一會兒就好?!焙退f說話,至少不會去鉆牛角尖,“海粟,你單身派對怎么過的?”
“十來個朋友,一起喝了幾杯?!彼卮鸬梅浅1J亍?p> “就這樣?”我不信。
“還能怎樣?”他嘴角含笑。
“沒看脫衣舞,也沒人送你一辣妹妹共度春xiao?!蔽覄t笑得奸詐。
“我是瞎子?!彼M責(zé)提醒。
“每次你想轉(zhuǎn)移視線,就會這么說?!闭惺接美狭恕?p>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家里醒過來的。”所以別的就不用問得太仔細(xì)。就算他潔身自好,他那些狐朋狗友,哎——當(dāng)年頹廢期時混進(jìn)來的小子們,不提也罷。
“你的朋友都是男的?”我問。
“當(dāng)然了?!辈蝗唤惺裁磫紊砼蓪?。
“我的派對連我在內(nèi)三男三女。”果然奇怪。
“還有男的?”他說,“跟你們一起看脫衣舞?”不是吧?
“你知不知道剛才已經(jīng)招供了自己的罪行?”我笑他。
“你太多心。”他不僅風(fēng)度翩翩,而且還是太極高手。
輕哼一聲,我說,“重點是,他們臨時充當(dāng)了我的閨密,就那一晚而已?!?p> “原來如此?!彼c頭,“你有很好的朋友。”
“海粟,坐到這兒來?!迸呐拇?,“這樣看人,我很辛苦?!?p> 他依言而坐,卻只靠了點邊。
“彈性不錯,比沙發(fā)舒服,對不對?”我偷偷爬起身,靠近他。
“可能吧?!彼杏X我的話有點怪。
我猛然抱住他的腰,他沒防備,兩人滾落到床上。
“你干什么?”這個玩笑太大。
我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背。他的背寬闊,雙臂有力,手抓痛了我。但沒所謂,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著,讓我心里沒有空虛。
“就一次?!蔽艺f,“請你當(dāng)我的小狗,讓我抱一會兒?!?p> 呃?原來他會錯了意??僧?dāng)他是小狗?說得太誠實。隨便編個名字也好啊。
“十五歲生日時,媽媽送我一只剛出生沒多久的狗寶寶,我那晚就抱著它睡覺。它很可愛,眼睛都不太睜得開,非常會撒嬌。毛茸茸,就像個球?!蔽矣浀煤芮宄?。
“在你家沒聽到它叫,一定很乖巧?!彼o靜側(cè)躺著。
“它死了?!蔽野涯槻卦谒痛矄沃g,“第二天就被人毒死了?!?p> 他一怔。
“悲傷的記憶最難忘,痛苦的情感最傷心?!睈灺晲灇獾谜f。
“所以才需要朋友和家人,能提醒你快樂的時候,也不吝嗇溫情?!彼麖哪橙诉M(jìn)來說嗨,就知道情緒低落。“你看,有三個男人當(dāng)了你的女朋友,今天又有一個男人當(dāng)了你的寵物。”
沒人回應(yīng),他也不再說話。
漸漸,均勻的呼吸,仿佛天使飄落人間的羽毛,撩動了心中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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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踐上周末的諾言,明日雙更。感謝所有人對我的肯定和支持!
第一更下午1點左右
第二更晚上7點30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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