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舞的是塵埃,灰頭土臉蹲著的倒霉人是我。這一切只因為秦秋水的一句話——“去文檔室把最近五年的企劃資料整理好?!?p> 我還記得從頂樓下來的第二天——
“顧鴻,紅龍少爺母親的生日節(jié)目由你策劃,這是全部資料,明天午休前把完整的企劃交給我?!鼻厍锼畯娜畬酉聛砗?,就立即交待我。
“哦?!蔽抑粊淼眉罢f一個字,她已經(jīng)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原來那個俊男叫紅龍?名字挺怪的。我打開資料,沒有客戶的個人信息。
“你敢搶秦姐的案子?”美女甲冷眼看我,“不想干了吧?”
“誰不知道紅龍少爺是頭兒手中的王牌,以往他母親的慶生都由她親自張羅,今年卻交給一個進來沒兩天的助理。”美女乙面帶譏笑,“看你小小年紀(jì),蠻豁得出去嘛!”
“教姐姐們幾招,我們也能把那些有錢人收得服服帖帖的唄?!苯锹渲忻琅粦押靡獾男β暋?p> “我看紅龍少爺不過貪鮮。你一定不知道,他有個小情人,才是絕色。我們洛神美女夠多了,沒一個比得過她。就這樣,紅龍少爺還常常更換女伴呢。你呀,別以為能麻雀變鳳凰。”另一頭美女丁也加入討伐的聲勢。
我沒有反駁,反正這種八卦只會越描越黑。剛才秦秋水的神情并沒什么異樣,應(yīng)該不會像四大美女一樣小氣吧。時間不多,我專心看完資料,制定詳細(xì)的計劃,然后跑出濃酸的醋缸,觀測場地去了。后來我聽小莉說,有關(guān)我的謠言傳得可媲美光速,整個洛神的員工現(xiàn)在津津樂道我和紅龍的香辣火艷史,細(xì)節(jié)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小莉轉(zhuǎn)述時,據(jù)她自己說還有所保留。我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徒然感嘆眾口鑠金的力量。
更可氣的是,當(dāng)兩條腿快跑折的我將心血結(jié)晶獻上時,頂頭上司一邊撥著總統(tǒng)套房的分機,一邊說了那么一句整理文件的話,輕松松占領(lǐng)我的成果,又隨便便把我發(fā)配邊疆兩星期。正好錯開紅龍母親的生日。臨走時,四大美人笑得那個美呦,簡直迷死人不償命。我想,如果她們能對著大老板們這么真心的笑,一飛沖天的機會或許高些。
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是地下一層。這里是洛神的低階管理層,清潔部,洗衣部,文具部,勤雜部等等,以及服務(wù)人員的更衣室和休息室,還有普通員工餐廳。
文檔室也是其中一部分,它處在最深處的一角。辦公室里只有一個趙嬸,她僅僅兼職,正職是洗衣房管事。如今文件多用電腦硬件或光碟來保存,要查什么,電腦都能調(diào)度。文檔室的功用純粹等于零,大量的紙張隨意擺放,也不好好歸檔編號。在沒有陽光的陰暗地下室,超過一年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積著賊厚的灰。簡直比小龍女的古墓還不如。
我奮斗了兩天,工作沒什么進展,只琢磨出一套對抗灰塵細(xì)菌的方法。就是手套,口罩還有草帽。趙嬸笑我不是白領(lǐng),倒像刷廁所的。對我而言,剛開始,嘴里胃里含著黃連那么苦,臉都成了苦瓜,但很快我就學(xué)聰明了。想要在這鬼地方把五年的資料整理出來,根本不可能。真的奇跡發(fā)生,弄好了,秦秋水也不會看,除非她喜歡吃灰。加上趙嬸每天吃午飯的時候,才會帶著便當(dāng)坐一小時的辦公室,其他時間就我一人。自由是唯一的好處,也是查找線索的最好契機。
第三天,我對秦秋水說有些檔案缺失,需要到別部收集。她為了紅龍的事,正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多疑,立刻點頭。從此,我沒有乖乖得留在墓穴里,舉著收集資料的幌子,到處打游擊。只有在午餐時間,回檔案室和趙嬸聊天,隨便翻資料瞎看。
幾天下來,把洛神逛了個遍。不愧是用真金白銀堆出來的,全樓安裝最新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和先進的防盜裝置,保安人員二十四小時輪班。我也注意到,有些部門采用密碼和指紋鎖,門口更有精密的紅外線攝像頭。這種做法要么就是富得流油,要么就是掩藏黑幕。奇怪的事還有,五樓貴賓區(qū)沒有任何攝像頭,聽說那個區(qū)一般的工作人員不能進入。初步分析,去封閉式娛樂房的人非富即貴,多數(shù)不愿讓人照到臉。無論如何,我明白了一件事實,欲探究竟,只可暗訪。
我趁等電梯的空兒,尋思如何混入五樓。因此,沒留神站到身邊的人,直到眼角的余光感受那人的視線。我側(cè)臉一看,正是面試官之一,提最后問題的家伙。事后才被告知,他是洛神創(chuàng)始人洛朝陽的二兒子,洛明揚。正如周天說的,洛家人不參與俱樂部的直接管理。只是偶爾會象客人一樣出現(xiàn)。
“嗨?!彼f。
“嗨?!蔽亿s緊回禮。他笑得暖風(fēng)和煦,與上回截然不同。
“新工作還適應(yīng)吧?”他問得真切。
“嗯。”點點頭,我笑著。心里犯嘀咕,他還記得我?
“好好干吧?!彪娞輥砹?,往上的,他踏進去。
雖然第一次留給我的印象不好,可洛家人中他的性格最溫和,待人誠懇親切,沒有世家子弟的跋扈張揚,很得工薪階層員工的愛戴。
一部往下的電梯開了,高明在里面。
“嘿,高經(jīng)理?!币驗樗刻煸诖髲d里喝咖啡,我常常打招呼。
“阿鴻,又去檔案室?”他對我目前的任務(wù)略有耳聞。
“對,準(zhǔn)備歸檔?!蔽覔P了揚手中文件,其實掩人耳目。
“要不要我和秋水說說,解救你出去?”他微笑。
身為人事部長,員工們不敢與他太熟。初出茅廬的我哪懂這些,碰見了,就和他東拉西扯的閑聊,反而混熟了。
“沒關(guān)系,就當(dāng)熟悉我們部門的光輝歷史了。”我在三不管地帶很享受。“而且只剩一星期?!?p> 高明贊許得看著我,“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上司說什么,你就干什么。不怨不躁,能吃苦。”
“幫我寫在年終評語上就行了?!蔽议_玩笑。
“好?!彼鸬煤酶纱啵业鼓樇t了。
“您去取車?”大樓地下二層至三層是停車場。
“約了天娜?!碧炷仁歉呙鞯钠拮樱瑑扇私Y(jié)婚多年,一子一女,感情融洽。
“噢——”我眨眨眼,“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拜拜?!彪娞蓍T在身后緩緩合上。
坐在紙堆上沒五分鐘,趙嬸拿著兩份午餐走進來。
“阿鴻,來吃飯?!彼芎眯哪c,堅持幫我拿午餐。“干再勤快,也沒人看到?!?p> 我真餓了,謝過后馬上開吃。過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趙嬸直盯著我。
“怎么了?”
“你的吃相好像有錢大小姐,真斯文秀氣?!彼m然只是個小管事,畢竟在洛神工作多年,有錢人見得多了。
“有嗎?”我趕緊吃得粗魯一點,結(jié)果差點嗆出來?!皩α?,向您打聽下?!逼鋵嵅荒苄】丛蹅兓鶎觿趧尤嗣?,他們的小道消息有時含金量很高。原本需要很長時間才能了解的情報,幾天就讓趙嬸補足大半。譬如說,總經(jīng)理和秦秋水有曖mei,孫如夢一直倒追著洛明揚,萬豪對孫如夢又死心塌地,而洛二少似乎有神秘的心上人。
“說唄。”趙嬸扒口飯,嘴巴里滿滿的。
“您知道保安部在哪層樓?”我沒找到。
“四層啊?!彼f。
“四樓?不可能?。 彼臉怯胁少彶?,市場部和投資部,根本沒見保安部。
“地下四層?!彼^續(xù)努力扒飯。
新鮮,地下有四層?我一直以為是三層。“電梯只到地下三層啊?!?p> “當(dāng)初建了四層,可是裝修到第四層就停工了,只完成一部分。后來保安部長要去,作了他們的辦公室。電梯其實可以到那里,但平時鎖住。到地下三層后,再走樓梯。聽說里面陰森森的,人也怪?!钡降资前蚵?,果然不一般。
“我就奇怪保安同事們平時都呆在哪兒,原來比我們還深三層?!蔽译S即轉(zhuǎn)了話題,和趙嬸聊些有的沒的。
我找的就是這個鮮為人知,不同尋常,格格不入的點,因為這個點可能結(jié)束目前無厘頭的盲打莽撞。首先,要找個借口到保安部一探究竟。小莉的叔叔是保安,或許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