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yán)锏孽跸s受翠兒哭聲感染，不由自主地把車窗簾布掀開一絲縫隙，想再看看心上人，哪知正好迎向王旭狐疑的目光。
剎那間。
時間仿佛突然靜止。
侍衛(wèi)開路的吆喝聲、周邊百姓的議論聲、馬車行進的咕嚕聲、馬兒前行的馬蹄聲……全部都從兩人耳中消失。
彼此的眼中只有你。
片刻。
貂蟬抵受不住他逼人的目光，猛得閉上眼睛縮回去。
看著晃動的簾布，王旭的心緒劇烈波動。
沒錯！沒錯！絕對沒錯！
這個女官肯定是貂蟬！
雖然樣貌與幼年有很大變化，但女大十八變，并非沒有可能。
眼睛！她那雙眼睛！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發(fā)自內(nèi)心的純潔與善良，獨特的嫵媚與柔順，她肯定是貂蟬。
不！不對，不對！
如果真是貂蟬，她為什么不認(rèn)我？
哪怕不想別人知道，剛才也有很多機會，完全可以悄悄傳遞信息，而且貂蟬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掌管貂蟬冠的女官，我還不夠資格帶貂蟬冠，怎么會是她來送朝服？
王旭陷入深深的矛盾，思索許久也無法確定，忍不住甩甩頭。
算了，怎么猜都沒用，等會兒找機會問問。
心里暗暗揣測女官的身份，王旭跟著隊伍快速前行，不知不覺就來到金碧輝煌的南宮門外。
領(lǐng)頭侍衛(wèi)勒停戰(zhàn)馬，回身笑說：“將軍，這里是南宮平城門，在下是負(fù)責(zé)守衛(wèi)此門的南屯司馬，今天正好當(dāng)值，不能再送將軍，將軍在此稍等片刻，自會有人來迎接將軍進宮?！?p> “嗯？噢，好！”
目視南屯司馬走遠，王旭沒心情欣賞宏偉的宮門，慌忙策馬疾走幾步，攔住仍在行進的車隊。
“稍等片刻，在下有話想問問車?yán)锏呐佟！?p> 趕車的小宦官勒停馬車，不敢做聲，但馬車?yán)锩嬖S久都沒有回應(yīng)。
“姐姐，你怎么不回話？”
翠兒焦急地壓低聲音詢問。
貂蟬不知所措，心里“噗通噗通”跳個不停，茫然地呢喃。
“我不知該說什么，我害怕……”
“怕什么，我去！”
翠兒沒管失神的貂蟬，突然拉開車窗簾布，猶如平日在宮里那樣露出輕柔的笑容。
“將軍有何事詢問？”
看到冒出來的是宮女，王旭微有錯愕。
“在下想打聽個人。”
“打聽人？”
翠兒滿臉疑惑。
“將軍要打聽什么人，奴婢長年居住在宮里，對宮外的事不了解，恐怕要讓將軍失望?！?p> “我怎么會詢問兩位宮外的事，正是想打聽宮里的人?！?p> 王旭微笑著說。
翠兒滿眼好奇，回頭看看同樣好奇的貂蟬，突地淺淺輕笑。
“那將軍說來看看，若奴婢知道，定然不會瞞將軍?！?p> 王旭盯著她眼睛，一字一頓。
“我打聽個女子，如今應(yīng)該叫貂蟬?！?p> 翠兒的年齡雖然不大，但在宮中生活許久，早已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緒，仍舊保持著淺淺笑容。
“奴婢不知道將軍打聽的人，待我問問姐姐再回復(fù)將軍?！?p> 車窗簾布徐徐放下，看不出端倪的王旭只能靜靜等待。
馬車?yán)铩?p> 貂蟬的嬌軀劇烈顫動，嫵媚的眼眸奔涌著淚光。
她有種立刻沖出去相認(rèn)的沖動，但不知為什么，內(nèi)心的勇氣仿佛在瞬間消失無蹤。
相認(rèn)能怎么樣呢？
徒增相思的苦，不如就這樣靜靜離開。
當(dāng)年的昌兒已經(jīng)死去，只剩下一個宮中的女官，一個無法離開宮廷的婢女。
不如讓昌兒永遠留在哥哥心里……也許，那樣會更好。
貂蟬露出淡淡的笑容。
美到動人心魄的笑容。
嫵媚到可以讓天下英雄都彎腰俯首。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千古奇女，風(fēng)華絕代。
她擦干臉頰的淚水，輕輕拉開車窗簾布，徐徐抬起嬌顏，柳眉微微低垂，鳳眸淡如清波，猶如從不曾相識的路人。
“這位名叫貂蟬的女子是將軍何人？竟值得將軍如此惦記？”
輕柔的聲音陌生而悠遠，彷如來自深宮大殿的呢喃。
寂寥！
清冷！
看著眼前這個與小貂蟬有同樣眼睛的女子，王旭什么都說不出來。
不可能！
如果不是小貂蟬，怎么會如此神似，但小貂蟬那么火熱善良，語調(diào)怎會這么冰寒？
她怎么可能騙我？
王旭在矛盾中掙扎許久，終究是不肯相信。
他深深凝視著那雙獨特的眼睛。
“她是我疼愛的妹妹，是我的親人?！?p> 貂蟬眼露哀傷，輕輕長嘆。
“貂蟬入宮不久便茶飯不思、郁郁而終，去世已有數(shù)年，將軍節(jié)哀！”
“什么？去世？”
王旭的腦袋“嗡”得炸響。
他難以相信這番話，但眼前女官的樣子全然不似作假，看不出任何破綻。
怎么可能？貂蟬怎么可能死？
根據(jù)傳說，這時候根本沒死！
難道……是因為我的到來，事情發(fā)生改變，我影響到貂蟬的命運？
王旭完全無法接受小貂蟬死掉，突地急聲怒斥。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
貂蟬心如刀絞，卻沒有表露分毫，殘酷的宮廷讓她學(xué)會掩藏任何情緒。
“將軍珍重！”
輕柔地吐出四個字，貂蟬擔(dān)心露出破綻，回首看向趕車的小宦官。
“起行回宮吧，我等不宜在正宮門外停留。”
“諾！”
小宦官低頭應(yīng)聲，半句話都不多說，重重?fù)]起馬鞭。
“駕！”
目視車隊漸漸消失在宮殿深處，王旭覺得心里堵得慌，涌起難以抑制的戾氣。
如果不是早前顧忌王允拖累，如果不是我打亂歷史，如果不是我一心認(rèn)為貂蟬會像傳說中那樣沒有危險，小貂蟬根本不用死。
我想過一萬次，這不是虛幻的小說，這世界沒有主角，為什么還是要犯錯？為什么還是要認(rèn)為一切盡在掌握？
我……竟然親手害死她！
為什么是我來結(jié)束她悲苦的一生？
王旭陷入深深的自責(zé)，想起小貂蟬純真的笑容，想起那雙忘不掉的眼睛，他痛苦難忍。
“昌兒！哥哥……對不起你！我答應(yīng)過讓你有吃不完的點心，可我……對不起！”
一滴沒能忍住的淚，偷偷從眼角滑落。
典韋正與平城門的衛(wèi)士閑聊，偶然瞥到他神態(tài)不對，慌忙策馬奔來。
“主公怎么了？”
王旭咬緊牙根，渾身彌漫著濃濃煞氣。
“我妹妹死了！”
“什么？”
典韋驚駭?shù)氐纱笱劬Α?p> 細(xì)想片刻。
他疑惑地?fù)u搖頭。
“主公的妹妹不是在山陽老家，主公怎么知道？”
“不是我親妹妹，是另外一個妹妹，她在宮里當(dāng)女官，名叫貂蟬?！?p> “貂蟬？”
典韋迷惑地?fù)蠐项^，看看宮門那邊，又回頭看看王旭。
“主公，剛才那個女官不就叫貂蟬？宮里怎么有兩個貂蟬？”
王旭愕然呆怔。
少頃。
他死死盯著典韋的眼睛。
“你確定那個女官叫貂蟬？”
典韋憨笑著回說：“我哪敢騙主公，早前閑得沒事，我跟領(lǐng)頭侍衛(wèi)聊過，他說那個絕色女子就叫貂蟬，乃是執(zhí)掌朝服冠冕的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