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大興布行門店。
“大興好布料,一直在較真!”
“海量針織布,省心來大興!”
“您是位面料知識淵博的采購,我是位為用心服務(wù)的銷售,大興8年,讓每個服裝人高興滿意的布行!”
“誠實面對采購、設(shè)計師和老板,堅持真布實價,為您服務(wù),我們是靠譜的!我在大興,我為自己代言!”
“兼容并蓄的城市,從不拒絕任何打工人,來了就是廣州人,針織布料哪家行,快來廣州輕紡城找大興!”
“我不能給您最低的價格,但我可以給您最高的品質(zhì),我寧可為價格解釋一時,也不愿意為品質(zhì)道歉一輩子?!?p> “外行人比的是價格,內(nèi)涵人比的是價值,比的是質(zhì)量,比的是服務(wù)!”
“如果單純?yōu)榱俗非罄麧櫍耆梢酝ㄟ^降低成本達到快銷的目的,但我們不會因為短期利益出賣未來,完美的品質(zhì)和顧客的認(rèn)可才是我們值得驕傲的!”
周永清面對前來找版的客戶,巴拉巴拉個沒完,巴拉巴拉小魔仙變身“話癆周”。
一般客戶會應(yīng)付他幾句客套話:小兄弟有前途,不愧是布行的活廣告牌......
此刻,周永清遇到了一個耿直豪爽的東北銀兒,對他一頓破口大罵:“我就問你有沒有這種布料?有就拿色卡報價,沒有擺擺手不就完事了嗎?虛頭巴腦給我整這些沒用的玩意干啥?再跟我擱這吹牛B,我就給你媽拽到北陵后山,大劈跨小劈,老漢行車倒掛蠟!”
顧客劈頭蓋臉的罵完走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個色板。
楊凡的兩個干妹妹李媛媛和劉文娟在不遠(yuǎn)處哈哈大笑。笑完才覺得不能得罪經(jīng)理的弟弟,趕緊打圓場。
“清哥口才真好,一看就是銷售精英!”李媛媛眼含春意道。
“是?。∫郧甯绲目诓耪l做清哥女朋友,一定一天到晚都能聽到甜言蜜語,還不幸福死啦!”劉文娟眉目傳情說。
“兩位師姐過獎過獎!”周永清騷包的撓撓頭,剛被罵的陰郁心情一掃而空。
王忻夢突然走過來,對李媛媛和劉文娟怒斥道:“讓你們及時指出他銷售方面的一些問題,就是這么虛與委蛇的嗎?”
“王經(jīng)理,我覺得清哥挺好的!”劉文娟解釋。
“還頂嘴!還有你倆別清哥清哥的叫,叫他小周,我表弟已經(jīng)有一個談了5年的女朋友,讓她聽見了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聽見沒有?”
“是,王經(jīng)理!”兩人齊聲應(yīng)道。
王忻夢將周永清拉到一邊。
周永清先開口問道:“我哪來5年女朋友?”
“我就隨口一說,讓她們收斂一點,你以為她們和你打情罵俏是看上你,是看上你姐能幫助她們升職加薪!注意和她倆保持距離,知道嗎?否則-”
王忻夢說到這里突然掐了一下周永清大腿。周永清咬牙挺住,差點叫出聲。
“好的,姐,我一定注意思想作風(fēng)問題!”周永清說道。
“有人時叫我姐,沒人時叫人家小夢夢!”王忻夢突然嬌羞地說道。
周永清汗毛倒立,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澳憧次忆N售技巧怎么樣?”
“表情做作,略顯浮夸!說話收著點!”王忻夢點評。
“這都是世俗人對我的看法,你不會也不識貨吧!”周永清不解道。
“繼續(xù)收著,收著話可以回家和我秉燭夜談!”
王忻夢故意在他身上蹭了蹭,周永清觸電似的跑開了……
周永清正和劉隆慶正牽布間,他的微信電話響起。
電話接通,一個面容極致的女人坐在辦公桌前。周永清盯著她額頭前的小碎發(fā)有些怔怔出神。女人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雙手有些不自然的揉搓著,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
周永清收回目光,開口道:“vvci網(wǎng)的股份,我已經(jīng)委托律師過去了,下午2點半,現(xiàn)在應(yīng)該快到了!”
女人聽到這個結(jié)果顯得有些失落,開口問:“你——你不過來嗎!”
兩個人又對著視頻沉默了很久,女人眼圈開始泛紅,哽咽著說道:“對——對不起!”
“你我之間沒必要道歉的……”
一個長發(fā)及腰的女孩走進大興布行,黑色漁夫帽,灰色印花T恤,淺藍色高開叉牛仔裙露出白皙修長的美|腿,在這冬日里將腿精本精演繹得淋漓盡致。似乎對自己的顏值頗為自信,精致瓜子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的粉飾,她提著一個紙樣,玲瓏秀目在布架上來回掃視。
幾個銷售留著口水,盯著她的大長腿,盯著這個美麗凍人的女子!
又是一個我型我秀的女人。王忻夢愛秀胸,這女人愛秀腿。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至死愛作秀!周永清內(nèi)心嘀咕著,準(zhǔn)備上前服務(wù)。突然周圍幾個男銷售如狂風(fēng)般刮過,圍住了這位長腿美女驅(qū)寒溫暖。
“一個個色中餓鬼,有我當(dāng)你的風(fēng)采!老夫就不跟你們幾個純情小處|男爭了!”周永清贊許地點點頭,去服務(wù)其他顧客。
幾十分鐘過后,幾個男銷售灰頭土臉搖頭離開,李媛媛和劉文娟上前。
周永清拉著一個男銷售詢問原因。
“哥們,怎么回事?一個個喪成這樣?”
這人回答:“那位爺伺候不了,沒有版衣,拿著個紙樣讓人給她建議面料,而且還問一堆搭配輔料的問題,我們又不是打版師、服裝設(shè)計師,更不是賣輔料的檔主,哪懂那些玩意?我們幾個回答不出問題,她就開罵,東北話罵的賊溜、賊狠、賊難聽!”
李媛媛和劉文娟也敗下陣來,拽著心虛后退的周永清語重心長道:“清哥,不,小周,必須靠你的話癆技能,去對付這個bug了!”
其他幾人助力,周永清被一個踉蹌推過去,莫名又想起錦繡制衣廠獻祭的事情,心里將同事罵了個遍。
不過,當(dāng)周永清近距離掃了一眼這雙美|腿時,被美色撞了一下腰的周永清突然內(nèi)心一片心曠神怡,好想放聲歌唱:當(dāng)我瞧見你的模樣,笑看貞節(jié)牌坊,情愿用一生陪你闖……
女孩不耐煩輕踩了一下他的腳,提醒道:“嗨嗨嗨!看夠了嗎?”
“大興布行銷售員周永清,編號9527,很高興為您服務(wù)!”周永清差點被踩出了“心聲”,連忙熱情打招呼。
“說話別老吭吃癟肚的,做事要七拉咔嚓,麻溜兒、利索兒的?!?p> 女孩口出方言,周永清差點一口老血噴出,眼前美好的幻想被瞬間打破,心想這反差也忒大了吧!倘若口吐嬌滴滴的臺灣腔,配合我清新脫俗的天門腔,妥妥地偶像劇對白!這次心里活動加快,不等女孩踢腳,他趕緊問道:“小姐想找什么面料?”
女孩板著臉一聲不吭,不耐煩地將紙樣遞給周永清,然后拿出礦泉水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周永清拿起紙樣看了一會,說道:“是鏤空T恤加開叉中長裙兩件套嗎?鏤空后背、雙肩、胸口、腰間,還有裙擺三個開叉口,這也太露了吧!也只有您這般身高,這般美麗性感的小姐姐才能駕馭這種衣服!”
周永清借著贊美之詞,堂而皇之地在女孩身又來回掃視一番,明目張膽的大飽眼福。
女孩眼睛亮了,這樣一旁的貨架問道:“快說!用什么面料好,那幾種純棉面料怎么樣?”
女孩終于換回普通話,聲音如黃鶯般清脆悅耳,周永清舒坦了不少,問道:“你普通話這么好,干嘛故意用方言嗆我那班同事!”
“一個個紙樣都看不懂,輔料也不會搭配,一群太不專業(yè)的亞子,需要當(dāng)頭棒喝,提醒他們提升專業(yè)技能!”
“你拿著紙樣找版布,估計輕紡城沒幾家能……”
周永清準(zhǔn)備大放厥詞批評教育一番這位嬌滴滴的小公舉,突然看見她又要抬腿踩腳,趕緊書歸正傳道:“純棉撐不起這套衣服的版型,面料要有挺闊感,要加氨綸或錦綸,你可以看看氨綸彈力棉和棉錦雙面彈?!?p> 周永清領(lǐng)著女孩道布架前讓他自己觀看和感受面料的色澤、紋路、手感和彈力。比較之后女孩最終選擇棉錦雙面彈。
女孩拿著色卡問:“你覺得選那種顏色好?”
“你皮膚這么好,穿什么顏色都可以的,不過黑白是永不過時的顏色,我覺得你比較適合白色,白色代表高雅、純潔,你就像一朵嬌艷欲滴的白蓮花!”
“是吧!”女孩雙頰微紅,抿嘴偷笑起來。
周永清心里想著,我這人就喜歡明褒暗貶,白蓮花類似于綠茶婊。
女孩接著問:“那你覺得配什么輔料好!”
周永清思索一會后說道:“這衣服的版型這么有特色,不需要加太多的或者太花哨的輔料喧賓奪主,可以在領(lǐng)口下和腰間下的兩三公分處加長方形小金屬標(biāo)牌!”
“妙啊!”女孩拍手叫道,“你陪我去街道對面長江輔料城去挑選?”
“不是!我現(xiàn)在正上班,不能隨便離開門店的!”周永清感覺擺手拒絕。心里腹誹:果然是大小姐刁蠻任性的做派,自己去輔料市場找?。∩抖家藥兔?,我要是賣嫁衣的,你是不是還要拉我去洞房,現(xiàn)場教你怎么寬衣解帶!不,我不想賣嫁衣,我想看你穿皇帝的新衣!
想到這里,周永清不由自主擦了擦口水。
女孩將他生拉硬拽著出了布行。此刻的周永清多么期待王忻夢那個人間兇器突然出現(xiàn),攔住這名美|腿煞星,可惜她去二樓接待客戶了。其他男銷售則是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目送兩人離去。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碎嘴!”一男銷售望著女孩美|腿,戀戀不舍道。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拉硬拽!”另一個望著女孩芊芊細(xì)腰,黯然神傷道。
“你倆別酸啦!這個出口成臟、刁蠻任性的東北妞你們hold不住的!”李媛媛提醒道。
十幾分鐘后,女孩心滿意足選好兩個合金標(biāo)牌,和周永清往回走。
“我叫趙璇!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隨口問道。
“我叫周永清!回布行被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我擅自離崗,兇險萬分??!”周永清頹然說道。
“怕什么?如果罰款,我?guī)湍愠?!如果挨罵!我?guī)湍懔R回去!”趙璇霸氣說道。
“別著,你的好意心領(lǐng)啦!下單的版布明天來取就可以了!”周永清說,心想頂多挨一頓罵,你要橫插一腳,小夢夢可能會進入暴走模式。到那時,我就是出污水溝又掉茅坑--倒霉透了!
“出了事獨自承擔(dān)!你真是個好人!”趙璇感激道。
“別這么說,我感覺你在罵人!”周永清說。
趙璇嘻嘻地笑了。
回到布行,周永清頓時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王忻夢坐在最里面收銀臺旁,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的周永清。周永清趕緊怯生生地小跑過去,向王忻夢解釋事情的緣由。王忻夢揪著他的衣領(lǐng)上了二樓。
“客戶下單了嗎?”王忻夢問。
“散剪6米版布!”周永清答。
“一看就是學(xué)服裝設(shè)計的窮學(xué)生。值得你浪費時間在這種人身上?做銷售就是要學(xué)會看人下菜??!”王忻夢大吼道,“說你又不聽,聽又不懂,懂又不做,做你又做錯,錯又不認(rèn),認(rèn)又不改,改又不服,不服你又不說!三個多月沒接到一個像樣的大單,都是些幾條十幾條布料的散客,就這樣,還整天想著出去跑市場!”
小夢夢,我又不是張學(xué)友,干嘛拿《江湖》的臺詞噴我?再說我學(xué)友哥可不是吃素的,小心我給你來上一句“食屎啦你”!算了,硬剛不太明智,我爸又不是李剛。
要不進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賢者模式?不行不行,那樣會顯得有些恬不知恥、不知悔改。
還是扮可憐吧!小夢夢心腸還是挺軟的,畢竟我長得像他死去的弟弟!要不我扮他弟的遺照,啊呸……
就這么幾秒鐘的功夫,周永清心里活動百轉(zhuǎn)千回,終于有了計較。
周永清站在原地表現(xiàn)得有些手足無措,半低著頭,眼神委屈巴巴的看著王忻夢,像做錯了事被主人呵斥到墻角或桌角罰站的小狗。
王忻夢看見他這幅模樣,突然被撩撥了心弦,轉(zhuǎn)身捂嘴偷笑起來。他不明白自己本應(yīng)該喜歡成熟穩(wěn)重、事業(yè)有成的男人,怎么對這個賤賤的、憨憨的一事無成的男人這么上心。
周永清見狀,暗暗松了口氣。看來,一場風(fēng)波就這樣被他這個超級無敵小賤賤化解于無形。
“喂!你夠啦!”趙璇從樓下走上來?!按罂蛻粜】蛻舳际强蛻簦〗裉斓男】蛻粢苍S明天就成為你的大客戶!什么叫看人下菜,聽著讓人覺得惡心!”
周永清看見煽風(fēng)點火的人來了,趕緊眨眼搖頭擺手示意她下去,不要摻和此事。
王忻夢不屑的冷笑道:“你誰???我這二樓可是招待每天銷量至少幾百條以上的大客戶,你沒資格上來!現(xiàn)在,請你下去!”
“好??!你瞧好了!我現(xiàn)在和你打賭,有沒有這個資格!如果我贏了,我要你向他道歉!”趙璇指著周永清說道。
“No problem!A promise is a promise!”(沒問題,一言為定?。?p> 兩個女人隔著茶幾相對而坐,目光交織纏繞著火花和電光。一旁的周永清感覺自己已經(jīng)社會性死亡,正在被兩人鞭尸。
完嘍完嘍!手拿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兩位女魔頭的怒火我一人承受不來啊,趕緊撤!
“你倆慢慢聊,我下樓招呼客戶!”周永清點頭哈腰說著,要腳底抹油開溜。
“站住,哪兒也不許去!”兩人同時喝道,生意猶如洪鐘大呂,又似九天驚雷。
周永清被封印在原地,驚魂未定地看著兩只河?xùn)|獅。
趙璇撥打電話。一盞茶的功夫后,一個中年人走了上來向趙璇打招呼:“乖侄女,你怎么過來廣州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趙璇不耐煩道:“趙叔,別廢話,趕緊下單!我要打某些人的臉!”
中年人連忙應(yīng)聲:“好的,好的!”
周永清心里佩服道:行啊!小璇子,看把你能的,把你叔當(dāng)下人一樣使喚!
王忻夢看見來人愣了一下,接著滿臉堆笑打招呼:“您是十三行3樓的趙老板啊!聽說趙老板爆版不斷,好生意??!”
“王經(jīng)理好久不見,當(dāng)初價格一直談不攏,一直沒合作的機會??!”
“當(dāng)初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現(xiàn)在可以好好和找老板談?wù)労献?!?p> “談好合作趕緊向他道歉!”趙璇不耐煩催促道。
“他是我表弟!我向他道歉,他敢接受嗎?是吧!我的好弟弟!”
王忻夢用充滿玩味的眼神對視著趙璇憎恨的目光。
“不敢不敢,拋開親戚關(guān)系,您是上司,我是下屬,上司指導(dǎo)下屬工作,哪能讓您道歉??!”周永清恭敬回答,心里罵著:你個殺千刀的小夢夢,敢職場pua我,無奈我要在布行繼續(xù)混下去,必須站好隊。
趙璇有些愕然,突然胸脯劇烈起伏,不斷做深呼吸?!爸苡狼澹銈z不會一起唱雙簧坑我吧!”
周永清急忙擺手:“沒有!絕對沒有!是你硬拉我出去的,回來前我也說過,要你不要插手的!”
趙璇思索片刻覺得有理,可是又氣憤這個小銷售為什么不幫他。她生氣跺了跺腳,準(zhǔn)備離開。
趙老板急忙問道:“那我還要下單嗎?”
“隨你便!”說完趙璇撲閃著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永清,“本小姐今天本來一副好興致,現(xiàn)在卻有股悶氣賭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我實在看你姐太不順眼了,你就代他受罰吧!”
說完趙璇狠命踩了周永清一腳,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周永清抱著腳,坐在地上哀嚎。
“你們兩個女人之間的豪門恩怨,霍霍我|干啥玩意???”
趙璇下樓前轉(zhuǎn)身又看了一眼痛苦面具下的周永清,咯咯咯地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