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麒的臉龐冷若冰霜,他周圍的空間似乎也隨之凝固,顯得格外肅殺和靜謐??諝庵袕浡环N令人心生畏懼的寒冷,仿佛連時間也在這一刻停滯了。
隨著陰云遮蔽了天際的陽光,地面陷入一片晦暗,氣氛也隨之變得異常沉重。
在這種壓抑的環(huán)境中,他冷笑著,言語中透露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殘酷:“我們可不是什么佛,也沒有什么菩薩心腸,既然他掌握了此等秘辛,那就別想脫身的干干凈凈。不過是最下賤的平民而已,我們何必為他看護(hù)左右,只需要把那圣者殘圖拿到手,之后就該為其料理后事了?!?p> 這番耿直的話語令人窒息,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王瑤的眼神透露出迷惘與猶豫,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疑慮:“這……是否合適?畢竟宋管理員明確禁止考生之間相互殘殺……”
意外的是,蕭天麒聽聞此言,卻忽然爆發(fā)出了一陣笑聲,似乎發(fā)現(xiàn)了某種令人忍俊不禁的諷刺。
笑聲漸歇,蕭天麒的笑容逐漸轉(zhuǎn)為陰沉,他的聲音也變得愈發(fā)冷酷,每一字每一句都帶有令人戰(zhàn)栗的殘忍:“呵,那也是在有監(jiān)視的前提下。普通無人機(jī)無法靠近山脈深處,它們會被那些禁地的磁場干擾。而禁元級別的修者又是戰(zhàn)略性的存在,哪有那么多人手光顧著昆侖山脈??倳幸暯堑拿^(qū)出現(xiàn),到時候我們還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p> “只要最終處理得當(dāng),誰會在意一個散修的死活?!?p> “就算真有人查起來,只要我們足夠謹(jǐn)慎,撇清這件事的關(guān)系也并非難事。他只是實力不濟(jì),被強(qiáng)大的異獸鏟除罷了,與我們這些安分守己的學(xué)員有何關(guān)系?考生里又不是沒有這種倒霉蛋,死于獸口之下的不在少數(shù)?!?p> 隨著冰冷的話語聲落下,遠(yuǎn)處一直在暗中傾聽的蘇陽感到內(nèi)心一震,瞳孔猛然放大,一股深切的恐懼如同寒冬的嚴(yán)霜般籠罩了他。
他靠在樹干上,雙手緊握著水桶。巨大的壓力讓他無法呼吸,蕭天麒鐵石心腸的話語,每一個字都直刺他的內(nèi)心,令人絕望。
盡管蘇陽不確定該如何處理這一突發(fā)情況,但他明白此刻并非深思熟慮的時刻,逃離此處已是刻不容緩。他輕輕地將手中的水桶放下,竭力不發(fā)出任何聲響,用雙手緊緊捂住嘴,輕手輕腳地往外界逃去。
就這樣,跑出了不知多少公里的地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感到了疲憊,他卻意外遇到了營地的其他成員。
只見對方大搖大擺走在路上,身后還拖著一只巨大的螃蟹,嘴里哼著小曲,顯然心情不錯,想躲開已經(jīng)不可能了。
蘇陽不由心頭一緊,而對方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隨即抬手招呼說道:“誒?蘇陽同學(xué),你不是去打水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噢,是學(xué)長啊?!?p> 蘇陽擦了擦頭上的汗,大氣也不敢喘,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說道:“水已經(jīng)打回去了,隊長讓我出來撿點柴火?!?p> “撿柴火?”
對面那青年面色一陣古怪,上下打量了蘇陽一圈,隨后疑惑不解地問道:“撿個柴火還用得著跑這么遠(yuǎn),隨便在附近撿一點不就行了?!?p> “哎,學(xué)長有所不知?!?p> 蘇陽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是需要烹飪食物嘛,一般的木頭燒出來味道不好,自然要選點好的材料……”
“沒什么事的話,您慢走啊,我去去就回。”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等等,蘇陽?!?p> 就在這時,那青年叫住了他。
蘇陽一點點回過頭來,渾身冷汗直冒,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兩人之間呼吸聲清晰可聞,而對方眼神微微瞇起,盯著他看了好一陣,說:“東西還在身上么,沒有搞丟吧?!?p> “當(dāng)然在啊,學(xué)長?!?p> 蘇陽松了口氣,拍拍胸脯說道:“隊長親自交代過的事情,我一直都牢記于心。今天就是尋寶日了,大家都等了那么久,我不會掉鏈子的。”
看著蘇陽一臉誠懇的模樣,青年也是默默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為難他:“那就好,幸苦你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實在撐不住的話可以說一聲,我替你保管那件東西。”
蘇陽尷尬地笑了笑,一步步向后退去,他心中自然不相信對方,更不會將自己的籌碼輕易交出去,于是陪笑著說:“謝謝學(xué)長關(guān)心,還是不了吧。我能藏得住,不會讓別人發(fā)現(xiàn)的?!?p> “行,那自己一個人小心?!?p> 青年也沒有再勸,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后扛著那頭碩大的螃蟹,繼續(xù)趕路,朝著營地的方向走去。
蘇陽擺了擺手,目送他離去以后,緊張的心情總算平復(fù)下來,繼續(xù)朝著反方向逃逸。
就這樣,跨越了好幾個區(qū)域,他爆發(fā)出驚人的潛能,獨自面對那些危險的處境,從異獸的口中逃生,一路來到寒冰谷。后來顯然是暴露了,所以徹底開始被追殺,而這也基本就是事情的全過程。
聽著少年的自述,方賢二人嘖嘖稱奇,卻也只能無奈地?fù)u搖頭。
運(yùn)氣好的地方?jīng)]得說,但倒霉也是真倒霉,能活下來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可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要殘圖的消息還在他手中,最終就還是要被盯上的。
蘇陽深知這一點,看向沉默的兩人,面對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只能豁出去了,再次跪倒在他們面前。
在兩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直接一記重重的響頭磕了下去:“教祖,方賢大哥,看在曾經(jīng)有一面之緣的份上,就幫幫我吧。救命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p> 看著他這幅模樣,方賢頓時就感覺有些頭大了。
而對方卻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抓住了他的衣角,目光熾熱地說道:“我不甘心倒在這里,我想要走出去,我想要去更遠(yuǎn)的地方,我想抓住那些指尖流逝之物,那些從未體會過的美好?!?p> 聞言,旁邊的江瑾楓發(fā)出嘆息,忍不住搖了搖頭。
見方賢和江瑾楓都沒有表示,蘇陽還以為是他們不看好自己,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應(yīng)該有共同的目標(biāo),我們心中還存有善念,我們要為理想而戰(zhàn),哪怕在黑夜中前行。一定要有人堅持下去,完成那些薪火相傳的意志,改變這個世界!”
“你們…應(yīng)該明白吧…”
蘇陽感覺自己的話語有些蒼白,眼神也一點點空洞下來,他耗盡了自己最后的熱情,聲音麻木而沒有底氣底氣地說道:“我想說,我們之間一定會產(chǎn)生無法割舍的羈絆,請幫助我一次吧……”
方賢二人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了無奈,有心而無余力扶他起來。
最終還是江瑾楓拍了拍他頭上的灰,將頭發(fā)中卡入的樹枝落葉摘了下來,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撫,象征性地輕咳兩聲調(diào)解氣氛:“呃,咳咳,話題扯的有點大?!?p> “你剛才說,我們曾有一面之緣,什么時候的事?”
聽聞此言,少年暗淡的眼中出現(xiàn)了一絲光明,仿佛又燃起了心中的希望,無比認(rèn)真地說道:“兩個月前,暮城青銅神殿開啟之日,我們曾一起參加過試煉。而也正是那次經(jīng)歷,讓我記住了你們的模樣?!?p> 此話一出,方賢和江瑾楓對視一眼。莫非……
隨著往昔歲月在眼前逐漸清晰,他們不知不覺就想到了什么。
循著那些記憶,此時再看眼前灰頭土臉的少年,頓時就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浮現(xiàn),雖然只是一個沒什么存在感的陪跑員,但卻在一堆令人不怎么喜歡的人物中,出現(xiàn)了一絲好感。
方眼神微微搖晃,將那時那個默默無聞的少年,和現(xiàn)在這個不堪重負(fù)的可憐人結(jié)合在一起,頓時心中就感到有些五味雜陳,卻也只能按捺住那份酸楚,強(qiáng)顏歡笑地笑道:“噢噢,我好像想起來了。你是…王瑤的那個社員,似乎很喜歡和她對著干,甚至還走到了最后一關(guān),當(dāng)時就覺得,你是個挺有意思的人嘞。”
“嗚嗚……”
蘇陽聽聞此言,再也繃不住自己的神經(jīng),一時間各種情緒涌現(xiàn),抱著他的大腿就哭了起來:“方賢大哥,你終于想起這個小透明了。我那時無意招惹你們,違抗了王瑤學(xué)姐的旨意,所以后來的日子并不好過,卻也聽說了你們的事跡,心中的敬佩無法言喻,很早就想來找你們,可是礙于沒有一個好的機(jī)會。”
“如今,團(tuán)隊考核還在繼續(xù),也來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決定著我未來人生的走向和命運(yùn)。我知道靠自己原本的分?jǐn)?shù),很難進(jìn)入頂尖學(xué)府,但這次團(tuán)隊考核卻是一個機(jī)會?!?p> “只要我能在這里熬過五天,將所有保底分?jǐn)?shù)累計清算,那么我就還算是隊伍中的一員,分配到蕭隊長他們累計充值的總分。憑借這種特殊的考核機(jī)制,我定然可以進(jìn)入百強(qiáng)榜單……那么傳聞中頂尖的學(xué)府,也未必沒有機(jī)會進(jìn)入。”
“我想追隨你們,也想幫助更多的人。循著美好的信念,一起改變世界,一起開啟屬于我們的時代?!?p> “為何人世間只剩下了冰冷,難道就不能有一點真情所在和流露嗎,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們的善良是一種錯,我不相信真理會倒向邪惡的那一邊,好人不該總被槍指著,你們說不是嗎?”
樹葉沙沙作響,在少年的哀哭聲中,方賢二人罕見地被觸動。
方賢有些不忍心地扭過頭去,江瑾楓卻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對,對,你說的對?!?p> 說著,他俯下身緩緩抬起頭,抓住了少年的肩膀,一點點握緊說道:“可是,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過渡之間。還是先要照顧好自己吶,兄弟。世界比我們想象中還要殘酷,空想是沒有意義的,你的生命才是應(yīng)該放在第一位的東西,如果不能達(dá)到目的,總得給自己留點余地吧。”
“我,我知道。可是……”
少年急切地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碰上方賢平靜的目光,卻又慢慢低下了頭:“我就是想抓住這次機(jī)會嘛,我不想再過那種陰暗的生活了。我渴望光明,我渴望一個實現(xiàn)自己價值的機(jī)會,我想成為世界的主人,而不是奴隸。”
“很多人都不看好我,很多人都傷害我,他們并不在意我活著還是死了,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從而在此基礎(chǔ)上摧殘別人……那些人,真的好自私,哪怕是,親人呢。”
話音落下,氣氛陷入僵寂。
隨著親人二字出口,方賢再也無法冷靜下去,他也緩緩上前,扶住了少年的肩膀,低下頭擦了擦濕潤的眼眶,沉著聲音說道:“唉,好吧,真是難為你了。”
說著,他手指一點點用力。
江瑾楓也心領(lǐng)神會,兩人胳膊緩緩抬起,將少年一點點扶了起來。
方賢眼神有一絲發(fā)寒,但更多的卻是堅定。他托起了少年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默默說道:“我希望你能記住他們的嘴臉,他們對你的蔑視,他們對你的侮辱,他們嘲笑你的樣子,都要時常浮現(xiàn)在眼前,了然明確這個世界的殘酷,用不堪的遭遇來警醒自己?!?p>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想要成為那個特殊的人,就必然要遭受非人的折磨,這條路本來就是如此,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你明白嗎?”
看著方賢帶著一絲偏執(zhí)的模樣,少年似懂非懂木訥地點了點頭。
見對方有聽到心里去后,方賢這才松了口氣,扶正他的身體轉(zhuǎn)過身說道:“明白就該收斂一點了,那些想法趁早爛在肚子里,不要告訴任何人?!?p> 面對方賢的提醒,少年眼神黯然了些,默默地點點頭。
隨即三人就這樣沉默了一陣,最終目光同時落在了那張神秘的殘圖上,晦澀難懂符號在他們眼中跳動,將偏離的思緒重新拉回。說起來,矛盾的根源就是此物,讓那些二世祖?zhèn)優(yōu)橹偪?,不惜殺人也要搶到手的東西。
圣者殘圖么,短時間內(nèi)肯定無法看出端疑,只知道此物絕對非同凡響。
按照路線圖尋寶什么的,現(xiàn)在或許可以考慮考慮了,雖然它引起了這場紛爭,但本身的價值還是值得深究的,如今繞開了蕭天麒那些人,那就不得不看個究竟了。
想到這里方賢俯下身,緩緩撿起落在地上的殘圖,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塵。
神秘的符號和標(biāo)志,被精神力的波動串聯(lián),繪成了這幅古老的圖畫,儼然一副超凡入圣的景象。此物上描繪的山川走勢帶來的沖擊感讓他有些熟悉,聯(lián)想到了老謙青銅神殿中的血色平原。
雖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但都仿佛是游離于世界之外的地方。
那是一種很難說的不真實感,也許代表著傳說中的超脫之境吧。殘圖中描繪的地方,給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難道這藏寶圖終點的遺跡,又是一處神秘的證道之地?此時再回想起蘇陽之前的敘述,蕭天麒和王瑤二人的對話中,說是圣人那般才能留下這種傳承,似乎有那么幾分的可信度了。
就這樣,端詳片刻后,他心中有了打算。
隨后放下這破布般的殘圖,抬頭看向有些呆滯的少年,在其眼前晃了晃說道:“出去以后,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殘圖被江瑾楓和方賢搶走了?!?p> 少年聞言目光一滯,逐漸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隨即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瞪大眼睛說道:“搶,搶嗎?”他眼神茫然,卻見方賢點點頭,嘴角勾起微笑:“沒錯,就是搶,也只能是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