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有了,具體攻擊方案也有了,接下來便是擬定具體的執(zhí)行人。
由誰總管聯(lián)盟,由誰指揮各路軍隊,這牽扯到了聯(lián)盟中各路義軍的權責利分配。當初各路義軍云集汶陽,歃血而盟時,彼此間并沒有太多信任,也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指揮機構,聯(lián)盟很松散,盟約對各路義軍的約束力很小,大家結盟的主要目的是互相利用,是抵御官軍的圍剿,是解決生存問題,根本就談不上什么權責利的分配。
今日各路義軍攻占寧陽,暫時解決了生存問題,大家在戰(zhàn)斗中也逐漸建立了信任和友誼,利益也趨于一致,于是開始齊心協(xié)力擬定發(fā)展壯大之策略,而這一策略把各路義軍的切身利益結合到了一起,聯(lián)盟因此變得更為緊密,更為團結,權責利的分配也就成了大家必須面對的問題。
經過議定,聯(lián)盟建立最高軍政機構:大總管府,統(tǒng)一負責聯(lián)盟軍政事務。李風云當仁不讓,亦是眾望所歸,出任聯(lián)盟最高軍政長官:行軍大總管。
大總管府設長史一人,由陳瑞出任,坐鎮(zhèn)蒙山。司馬兩人,左司馬由袁安出任,征伐于外;右司馬由澹臺舞陽出任,主政于內。錄事參軍事一人,由蕭逸出任。其余諸曹參軍事、錄事各有任命。
大總管府下,設負責軍事和管理專門事務的總管府,考慮到目前義軍的切實需要,暫設三個總管府。
南總管府總管孟海公,副總管甄寶車、徐師仁,統(tǒng)率西征南路軍。北總管府總管韓進洛,副總管帥仁泰、霍小漢,統(tǒng)率西征北路軍。東總管府總管韓曜,副總管王揚、陸平,統(tǒng)率留守軍隊征戰(zhàn)魯郡。
至此,各路義軍雖然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獨立性,但在名義上,已經把最高軍事決策權、最高軍事行政權和最高軍事指揮權交給了聯(lián)盟最高軍政機構。
各路豪帥們的心理是矛盾的,他們既想保持自己高度的獨立性,又想從聯(lián)盟中分享到足夠的利益,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李風云偏偏又畫了一個巨大的餅誘惑他們,最終迫使他們不得不讓度一部分權力給聯(lián)盟,以此來換取未來豐盛利益。
李風云雷厲風行,于寧陽決戰(zhàn)后的第五天,帶著八個團的蒼頭軍急速南下任城,義無反顧地邁開了西征中原的步伐。
蒼頭軍在任城休息了一天,補充了糧草武器,然后渡過洸水,南下八十里,直殺亢父城。
義軍的出現(xiàn)讓亢父城陷入恐慌之中??焊笇儆隰斂?,其鄉(xiāng)團被段文操調走了,城內青壯極少,幾乎沒有什么抵抗力。
李風云并沒有下令攻擊,而是扎營城下,派出斥候在方圓數十里范圍內進行偵查。
當天晚上,孟海公、韓進洛等總管、副總管就聯(lián)袂而至,商議攻擊一事。他們的軍隊此刻都在任城,而韓曜更是遠在寧陽,保護由陳瑞派出的上萬民夫日夜不停地把城內糧食搬至蒙山。
眾人坐定之后,左司馬袁安就走到了高懸于帥帳一側的地圖前,開始講述戰(zhàn)場局勢。
亢父城與其東南的高平城,西南的谷庭城和方與城,距離都非常近,最遠不過四五十里路程。之所以在如此狹窄的范圍內建有眾多城鎮(zhèn),皆因為此處是貫通中原、齊魯和江淮的水道連接集中地,是把三大地域連在一起的水道樞紐所在。
在這方圓幾十里的地方,有泗水、洸水、菏水、洪水四條河流經過,并交匯連通,然后向南北兩個方向延伸,又把黃河、南北運河、濟水、淮河和長江連到了一起。這其中泗水與洸水的匯合處便是高平城,泗水和菏水的匯合處便是谷庭城,菏水與洪水(桓公瀆)交匯處便是方與城,而在洪水和洸水之間,便是亢父城。
四條河,三個河流匯合之處,四座城池,構成了一個連接中原、齊魯和江淮的水道樞紐重地。在中土沒有統(tǒng)一之前的高齊時代,這個地方是兗州和徐州的交界處。中土統(tǒng)一后,兩代皇帝兩次調整行政區(qū)劃,如今這一區(qū)域則變成了魯郡、彭城郡、濟陰郡和東平郡的交界之地。
這一區(qū)域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水道運輸帶來的財富也非??捎^,發(fā)達的航運業(yè)也推動了地方經濟的發(fā)展,于是在行政區(qū)劃上必然要做通盤考慮,結果便是見者有份。地方官府竭盡全力把這一地區(qū)的利益最大化,好處是官府的收入增加了,弊端是商賈平民的利益減少了,由此造成的矛盾和沖突日益嚴重。自大運河貫通后,南北運輸的重心隨即轉移至運河水道,菏水、泗水水道因此受到影響,隨即進一步加劇了這一地區(qū)的矛盾。菏水一線孟海公造反,洪水一線帥仁泰、霍小漢造反,濟水中游的韓進洛、甄寶車造反,實際上都與這條水道以及因這條水道而產生的地區(qū)沖突有著密切關系。
現(xiàn)在,義軍若想西進中原,就必須控制這一區(qū)域,充分發(fā)揮其重要的戰(zhàn)略作用。
這一區(qū)域是中原、齊魯和徐州的交匯地,義軍無論是退守蒙山還是進攻中原,都要經過這里,而一旦中原、齊魯和徐州三地官軍對義軍實施圍剿,義軍則更需要控制此地,以此為中心來贏得騰挪周旋的空間。
李風云的計策是,先集中義軍主力占據這一地區(qū),先把戰(zhàn)場主動權拿到手,并做出攻擊中原之態(tài)勢,同時觀察魯郡段文操和彭城崔德本的反應,假如他們就像自己預料的那樣給予義軍“默契”配合,而不是聯(lián)手夾擊義軍,在義軍的背后實施攻擊,那么義軍就可以暫時擱置“后顧之憂”,以全部力量大踏步向中原推進。
攻打這一地區(qū)的難度很大,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旦義軍把連通中原、齊魯和徐州三地水道斷絕了,四郡官府迫于東都和地方上的雙重壓力,勢必要聯(lián)手反擊,這也是當初孟海公、霍小漢都不敢貿然攻擊這一富裕地區(qū)的原因所在。
現(xiàn)在五路義軍結盟,實力大增,寧陽一戰(zhàn)又把段文操打回了瑕丘,再加上李風云從政治層面上進行分析后得出段文操和崔德本根本就沒有圍剿義軍意愿的結論,那么此刻攻打這一地區(qū)的時機就很成熟了。
“亢父、高平兩城隸屬魯郡,谷庭和方與兩城隸屬彭城郡。”袁安手指地圖,說到了此仗的關鍵之處,“今段文操困守瑕丘,暫時無力顧及魯西南,我軍可以順利攻下亢父和高平,但彭城官軍卻陳兵于邊境,蘭陵蕭氏就在鄒城、平陽一線,藤城鷹揚府和沛城鷹揚府距離方與、谷庭也非常近,不足百里,旦夕可至?!痹苍诘貓D上劃了一個圈,“我軍若想攻占這一區(qū)域,就必須與彭城官軍打一仗??紤]到西征直接關系到了我軍的生存,所以這一仗我們只能贏不能輸?!?p> “另外,我們攻打這一地區(qū)的時候,泗、菏水道會斷絕。此時正值衛(wèi)府軍東征之際,中土各地的物資都在日夜不停地運往北方,雖然大運河是主要運輸通道,但它的承載量畢竟有限,而泗、菏水道正好起到了分流作用,所以泗、菏水道的通暢與否對東都來說非常重要。一旦泗、菏水道中斷,東都必然重視,肯定要命令東平、濟陰、魯郡和彭城四郡官軍對我實施圍剿。東平、濟陰的鷹揚府主力都去了東征戰(zhàn)場,他們若要戡亂,必然要征調地方鄉(xiāng)團,而東都在迫不得已之下,會授權兩郡郡府征調地方武裝進行戡亂。如此一來,東平、濟陰兩郡的地方軍就會像魯郡和彭城郡一樣,在短短時間內迅速發(fā)展起來并形成一定的戰(zhàn)斗力,這會對我軍西征中原造成重大阻礙?!?p>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兵貴神速,為了搶時間搶速度,大家就不要再打小算盤、再合計著保存實力了,而是要相信大總管李風云,堅決遵從大總管府的命令,力爭在最短時間內攻占這一區(qū)域,并沿著菏水迅速西進,打官軍一個措手不及。等到官軍反應過來了,拿出對策反擊時,義軍已經壯大了,隊伍更多了,實力更強了,官軍已經非常被動了,而始終掌控著主動權的義軍將在戰(zhàn)場上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所向披靡。
你現(xiàn)在義無反顧地付出,將來就會得到無數倍的回報。話講到這個份上,雖然只有袁安在滔滔不絕,李風云始終沉默不語,但字里行間已經清晰透漏出了李風云的不滿。寧陽一戰(zhàn)不僅僅只有你們的軍隊受損,我蒼頭軍損失更大,而西征中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而是關系到大家的生死,關系到蒙山數萬人的生死。今天我蒼頭軍已經到了亢父城下,但你們的軍隊還在任城,你們什么意思?難道就等著我蒼頭軍攻城,你們在后面撿便宜?連搖旗吶喊的力氣都不出了?
帳內氣氛逐漸壓抑。李風云越是不說話,威壓就越大,甚至給人一種窒息之感。
李風云的權威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是用信義和勇氣換來的,是建立在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奇跡上,各路豪帥雖然對他依舊存著這樣那樣的不滿和戒備,但大家已經坐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了,對他這位“掌舵者”也就不知不覺地產生了某種依賴。大樹底下好乘涼,既然你是大樹,你總要庇護我吧?心理上一旦有了這種依賴感,自然便產生了不得不遵從李風云的無奈和失落,而這一情緒是共有的,豪帥們彼此都清楚,都知道李風云現(xiàn)在有了拉攏分化、“各個擊破”他們的機會,于是心底深處便對李風云有了一絲敬畏,擔心他聯(lián)合其他豪帥孤立和打擊自己。
“明公,某有一計,或可兵不血刃拿下亢父和高平?!?p> 徐師仁說話了,旗幟鮮明地表態(tài)了,不但口頭上支持李風云,還要在行動上支持聯(lián)盟的大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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