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你真不跟我們一起干?”
坐在床鋪上的青年默然地搖搖頭,隨后抬起頭,如往常一樣,無神地注視著那黑沉沉的床板。
見他又是這個反應,坐在對面的那個彪形大漢當即啐了一口,也不再說話,站起身便要走開,在路過青年床鋪前的時候,抬腳就是一踹,巨大的力道使得青年整個人直接撞在了墻上。
瘦削的身板已經(jīng)有點吃不消這樣的打擊了,劇烈的咳嗽從他的喉嚨中傳出,被稱為骨頭的青年感覺自己身上真的就只剩下骨頭了,剛剛那一下讓他渾身上下都在呻吟,咳嗽了兩下仿佛要把內(nèi)臟吐出來了。
目送著這踹了自己胸膛一腳的壯碩身影走到了囚室的另一邊,青年重新將身體擺直眼簾垂下,完美地遮蓋了雙眼中的陰狠和仇恨。
一場暴動正在醞釀。
緩過勁來的古斌喘著粗氣掃視著囚室里的一切,他知道,距離暴動開始不會過太久了,就連自己這個完全處于邊緣,只能充當沙包和笑料的人都已經(jīng)收到了“邀請”,只能說明他們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準備。
古斌原本是對這場行動充滿了期盼的,直到在兩天前他看到了這些大哥們想要利用的“武器”,便對這種事情不再有任何的奢望了。
想來死亡和囚禁帶來的恐懼應該是可以逼瘋?cè)魏稳说?,古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瘋了還是清醒著,或許跟著他們暴動并試著越獄會是一個選擇,但是在他看到那偷偷在人群中傳遞的,從平時的餐飲中扣下來的餐刀,叉子,磨尖的勺子和筷子后,他就徹底地把自己原來的念頭打消了。
在最后一次庭審的前一個星期,為了躲避兩個找自己當拳擊靶子的家伙,他跑進了一條通道里,在一個拐角處整整藏了半個小時,期間,他瞥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和典獄長說這話路過,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十五天,死刑犯,自愿,實驗,免死”之類的字眼。
就在兩天前,他再次地走上了法庭,看到了那站在原告席上的短發(fā)女人,也看到那個站在后面已經(jīng)哭的眼睛紅腫,神情崩潰的少女,世界就是這么奇妙,兩個女人,一個要置自己于死地,另一個甚至愿意拿她的命來與自己交換。
古斌能做的就只有嘆氣了。
死刑四天后執(zhí)行,這是他從法庭上下來后大腦里充斥的唯一字眼了。
他需要做一些準備,不是為了對付那四天后會飛向自己的槍子兒,而是為了對付馬上就要發(fā)生的大暴動。
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謀劃,那么想必很快,他們就會對自己采取一些措施,希望別做得太過分,不過,再過分也就是一個死字了,沒什么可怕的。
一把邊緣被磨的無比鋒利的勺子從墻縫中抽了出來,收在了袖筒之中,古斌躺下身子,盡可能地保持體力和精神,很快,他的思維就沉了下去,恍惚間好似擁抱到了外面明媚的陽光。
……
當他的夢境被打斷的時候,古斌清晰地感覺到有人在綁住自己的手腳,他并沒有裝睡,而是扭過頭,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看著那捆縛自己手腳的人。
這個白天踹了他一腳的大漢似乎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原本應該發(fā)生的求饒呼救沒有發(fā)生,有的只是沉默。
“捆好點,該做啥做啥去……記得把我嘴巴也捂住?!?,古斌出于好意,如是提醒道。
大漢被驚的夠嗆,照做了,捆完了才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一腳就踹在了古斌的腰上,把他踹到了床鋪的里面。
古斌厭惡地將堵住嘴巴的枕巾弄開了一點,隨后強忍著難受的姿勢繼續(xù)睡覺。
他知道很快就沒法睡了,這個監(jiān)獄會變得跟撒了水珠子的滾燙油鍋一樣,吵得讓人發(fā)瘋,不知道這次監(jiān)獄的大暴動能不能把自己之前的新聞熱點給擠下去,他估計沒啥難度。
喧鬧很快就開始了,從旁邊的囚室開始,朝著四面八方迅速蔓延,一個警覺的獄警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一把鋒利的刀子就插進了他的喉嚨里,說是刀子,不過是塑料片而已,但是塑料片在磨尖利了之后,便已經(jīng)可以和刀片媲美了。
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就是說現(xiàn)在監(jiān)獄里的情況。
古斌袖筒里勺子早給他甩到了床底下去,借著床頭的一個拐角,他成功地將嘴巴里的枕巾弄了出去,重獲自由的嘴巴貪婪地呼吸了兩口空氣,聽著外面開始逐漸頻繁起來的槍響,古斌的身體開始發(fā)抖,眼淚從眼角滲出來,嘴巴里叨叨地祈求著漫天神佛。
許久,槍聲停歇,原本哭爹喊娘的聲音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的交談聲。
一個穿著名貴西裝的男子對著典獄長大聲地咆哮著:“我們需要二十個死刑犯,現(xiàn)在還剩幾個?嗯?你們好本事啊,全部都給擊斃了,你能給我湊出二十個來嗎?”
典獄長黑著臉反駁道:“這些犯人全都瘋了!他們早就不要命了,我們必須開槍,我下面的獄警死了幾個你知道嗎?足足十三個,全都死了,我跟誰交代去!”
“我管你跟誰交代,這是上級的命令,二十個,一個都不能少!”
典獄長一邊暴躁的在通道里走著,一邊說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六個是不是?再給你找出四個來!”
一陣陣的嗚咽聲從通道的另一側(cè)傳來,典獄長和那中年男子對視一眼,都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第十七個!”
古斌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手剛剛從捆綁狀態(tài)中脫出,一支筆就塞到了他的手里,不等他嘴里的枕巾被取出來,一張臉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份白紙黑字的合同。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他拿起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中年男人似乎為他的果斷和順從感到相當?shù)脑尞?,這個在簽完名后,忙著從自己嘴里拿出骯臟的枕巾,并大口呼吸的年輕人似乎更像是一個站在主導地位的人,自己只不過是把一份理所應當?shù)暮霞s送到他面前罷了,他是老總,而自己是個秘書。
搖搖頭擺脫了這種詭異的感覺,他朝著監(jiān)獄長點點頭,當即就有兩個獄警過來,將古斌架了起來,帶出了囚室。
……
“看過大逃殺嗎?”
當古斌被按在了一張凳子上時,這是,溜進他耳朵里的第一句話。
“就那個把一群學生放養(yǎng)在島上玩角斗場的電影嗎?”,不知是不是連續(xù)的刺激讓古斌的大腦已經(jīng)接近麻木了,他下意識地這么回答道,臉上還帶著非常不自然的笑容。
“bingo!”,坐在桌子后面的中年男人笑著攤攤手:“核對一下個人信息,古斌,22歲,大學剛畢業(yè)?”,表情很平和,語氣更是相當?shù)挠焉疲慌e一動都讓人放松。
“沒畢業(yè),大四?!?,古斌糾正道。
中年男子搖搖頭,可惜道:“電影專業(yè),有沒有想著以后當導演?”
古斌苦笑道:“我對編劇更有興趣。”
那人拍拍手,笑道:“我也這么覺得,不過古斌同學,你的選修專業(yè)都有點意思啊,犯罪心理學,法學,還拍過微電影,不錯啊……就這么來到這里,自己不會覺得可惜了嗎?”
“確實可惜,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就這么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里了?!?p> 古斌伸手摸了摸頭,他的頭發(fā)讓他很不爽,平頭,他一向覺得沒有劉海就沒有安全感。
“不不不,這話說的不對?!?,那中年男人打亮臺燈,將那份簽了古斌性命的“合同”推到了他的面前:“現(xiàn)在你的命,在你自己的手里?!?p> 古斌疑惑地低頭,仔細地閱讀那張紙上的條款。
許久,他抬起頭,不知是不是為了防止其他的麻煩,這條款給的相當簡練,只是說明了幾件事情。
第一是這份條款只對死刑犯適用,第二是條款簽下后立即生效,即在進行一個“實驗”之后免除所有的罪行,并獲得足夠的生活支持,第三是,關(guān)于這個條款的所有信息不得外泄,否則后果自負。
“試驗什么時候開始?”,古斌實在是看不出什么東西了,便如是問道。
中年男子將那份條款收回,感嘆道:“唉,和有文化懂道理的人說話就是相當?shù)氖∈?,不會像之前那樣,還要解釋半天,作為優(yōu)惠吧,你有什么要問的?盡管提出來,我能說多少說多少?!?p> 古斌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想了想便問道:“你們代表的是什么人,怎么有權(quán)力做出這種保證?”
“前面那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但是我敢保證,這些條款絕對有效。”
“足夠的生活支持是指什么?”,古斌又問道。
“住所,錢,身份?!?,中年男子失笑:“如果你覺得女人也是你的生活支持之一,那我也不介意私自掏腰包幫你想想辦法?!?p> 古斌緩了口氣,最后問道:“實驗是什么?”
“這個嘛……”,中年男子站起身,緩緩道:“你需要玩一個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