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從天而落的一顆星

第二章 黑玫瑰

從天而落的一顆星 Story30 5083 2021-12-12 13:47:59

  路上濕漉漉的,雨的清香在空氣里飄逸,不知為何五月的天空卻總是灰沉沉的。

  此時天空中有條深灰色的鯨魚在空中移動,不快不慢,竟然還會變換形態(tài),這下又成了灰熊的樣子尾巴被什么怪物咬著,或許它會一直咬著,不會松口。

  還是下雨了,幸虧房子四周都有屋檐,幸虧只是零星的細雨,連傘都用不著。

  秦子顏到了一處小碼頭,乘了僅有的一艘?guī)资甑呐f船,又在七里拐彎的小島上一人趕路。

  走了四五個上下坡,終于在一處破舊的小閣樓下停了腳步,整個路程她只看見了兩個人,一個步履蹣跚,一個面若木雞。

  在這陰沉的天空下,她的黃色連衣裙,黃色花束,紫色方巾,是這條路上,甚至是這個島上最活躍的物件。

  秦子顏敲響了那扇鐵門,沒有門鈴的鐵門,她用手輕輕敲,然后使勁敲,沒有人回應(yīng)。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決定靜靜地等一會。

  天一直陰著,時針從二指向了七,陰天的烏云深深地壓了下來,秦子顏的一抹黃色也快被遮住了。

  路燈逐個亮了起來,一個男人在那稍有弧度的路上走了過來,路燈的昏暗照著他,卻看不清他的臉。

  他看了秦子顏一會兒,他看見了她似乎又沒看到,于是,他只是專心的開起門來。

  “不驚喜嗎?”她滿懷盛情。

  他開門進去了。

  “我可是專程來看你的。”

  秦子顏乘著門還沒有關(guān)上一只腳迅速跨進了門檻。

  門徹底的打開了。他看著她,無奈的表情示意著讓她出去,但她卻沒有要動得意思。

  “不如我改名字吧,稚與,怎么樣,洛稚與?!?p>  他看著旁邊的另一扇門不想理會。

  他不屑于她是否改名字,甚至是改姓,剛剛安靜了半個月,終究還是不死心。

  “花........算了,你不喜歡我哪里?”

  她把送出去的花又抱在了自己懷里,抱著期待的眼神。

  他對這個問題無奈萬分,這個問題比穿腸毒藥還要惡毒,他但凡聽到這個問題就會洶涌澎湃,無奈萬分。

  “你喜歡黑玫瑰嗎,我可以送你一朵。”

  她微笑了,可是她似乎更喜歡她嘴里所說的黑玫瑰,而不是他,轉(zhuǎn)移話題,并不是秦子顏的行事風(fēng)格。

  他看著她,紋絲不動,她在他眼里無足輕重,毫無波瀾。

  “我會送給你的,你知道的送你東西首先就要到你的住處,再見到你本人才可以,還要問你到底喜不喜歡,你肯定喜歡?!?p>  她那只在門里的腳經(jīng)過那低矮的門檻被拉了回來,它雖跨了進去可門檻的主人卻不想讓她越魚池一步。

  他的所作所為堪稱多此一舉,因為秦子顏想讓他得到什么他就會得到什么,秦子顏想讓他失去什么他就會失去什么。

  他遲疑了一下,不知到底為何,她早就走出了三四米處,他卻還站在那里沒有關(guān)上門。

  或許是因為她及時見好就收或者知難而退,他也不知道,但是,事情顯然是變了,變得有點異于尋常了。

  再翻過四五個坡,再坐一回破船,再開車便又到家了。

  他不知站在路中間等什么,等了許久,等她走出了他的視線,等到路燈像出了問題一樣的胡亂閃了幾下,等到八點的那艘船開出了碼頭,等那黃色的花束在水泥地上躺了半小時。

  他上了樓,空蕩蕩的屋子,除了床就只有一張桌子了,還有幾件簡單的廚具和衣櫥,他躺了下來,打開了今日的天氣。

  到莊園時,天色已蒙蒙黑,車子剛剛進了大門,滿園漂浮著的彩色氣球便在那暗淡的光影里讓她心生歡喜,它們?nèi)繑D在院子的半空中,伸手觸摸時能感受到它們的溫柔和快樂。

  就在秦子顏的頭頂,它們擁擠著,慶祝著,交頭接耳著,它們被故意安排在這里取悅眾人,現(xiàn)在它們正在不遺余力的取悅眾人。

  隨即,藍色亮晶晶的碎片從她的四周洋洋灑灑的襲來,秦子顏的黃色長裙,黑色車子,瞬間隱秘著發(fā)起點點星光,那些在氣球下的臉龐,心無旁騖的歡呼雀躍,秦子顏的二十四歲生日,如期而至。

  “秦子顏,生日快樂!”聲音參差不齊,但滿懷熱誠。

  秦子顏被簇擁著前行,黑色鵝卵石鋪砌的路,大概有十幾米寬,兩邊一個接一個擺滿了橘黃色的蠟燭,隨著眾人走過火焰輕輕搖曳。

  就連前方那吐露著水的蝴蝶噴泉也被包裹了一層淡藍色光,婉約的將那些水拋向高處再收納進自己的包裹,連同那滿園的鮮花,這里已然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一切不好的東西都被趕了出去,到處都彌漫著奢華浪漫的氣息,每個人都說著這個世上最好聽的語句,眼里都只注視著一個黃色長裙的女孩,心里都只想著給這個黃色長裙女孩最美的生日記憶。

  秦子顏繞過噴泉推開了門,黑乎乎的房間讓她思緒萬千。

  房子亮起來了,一個迫不及防的枚紅色世界向她迎面撲來,她不習(xí)慣這樣鮮艷的顏色,但是她為此而感動欣喜,她暗想這也許是被偷偷搬到人間的一間天堂屋舍,但它可能還有其他的心思在暗涌。

  很快,那個熟悉的鵝蛋臉女孩在秦子顏手里放上了她的第二份生日禮物,第一份自然是秦子顏的父親秦善水送的。

  是一個黑色的細頸瓶,上面畫著一棵大樹,旁邊飛著色彩斑斕的蝴蝶,是前兩日在展覽館秦子顏看到說喜歡的那個瓶子,現(xiàn)在已被她占為己有了。

  很快,其他人也紛紛拿出了禮物,將它們放在秦子顏的手里,她耐心的打開,然后致謝,最后,它們就被堆積在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任時間去消耗它們的所有。

  她踩在玫紅色的地板上站在房子的中央切開了大大的玫紅色蛋糕,坐在玫紅色的椅子上喝著玫紅色的酒水,用玫紅色的叉子將玫紅色的蛋糕放進了口中。

  仿佛她活到現(xiàn)在看過的和沒有看到過的所有玫紅色都為了她聚集在了今晚,她盡情享受著這本不是自己喜歡的玫紅色驚喜,曾經(jīng)享受過類似的稍縱即逝的快樂,像是溫習(xí)功課,但也溫出了驚喜來。

  屋子里音樂吵鬧、歡呼雀躍、蹦蹦跳跳的,每個人都像玫紅色的精靈在天堂里來回穿梭,無憂無慮,肆無忌憚。

  直到深夜,園子里的車漸漸變少,窗子里透出的玫紅色炙熱減半,秦子顏終于聽清樓下大鐘敲了三下,她摘下手上的銀色戒指躺在床上輕輕呼吸,她想象著那上千支蠟燭被人的氣息吹滅,那上千個氣球被戳碎遺棄,那玫紅色的蛋糕被蟲子噬盡,它們的輝煌時刻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

  窗臺上那鵝蛋臉女孩送的細頸瓶里一支黑玫瑰靜靜插著,沒有聲音。

  秦子顏起身走近,輕輕撥開層層花瓣,一只紫色的蝴蝶便扇動著翅膀飛了出來落在她剛剛伸出的手掌內(nèi),蝴蝶一邊的翅膀似乎被弄得殘損了,飛起來不是那樣平衡,它靜靜待著,似乎不想飛到別處去了。

  秦子顏黃褐色的瞳孔里現(xiàn)在充斥著這只紫蝴蝶的顏色,似乎再差一點點瞳孔就要變成紫色了,她從瓶里的黑玫瑰上揪下一片花瓣,兩根手指用力擠壓起來。

  須臾片刻后,花瓣上緩緩積起了一滴血色的液體,“三,二,一。”它不偏不倚的落在這只掌心的蝴蝶上。

  皎潔的月光剛好照了進來,液體也瞬時浸入了蝴蝶的身體,她將手掌移往窗外,輕輕一吹,那紫蝴蝶完好無損的在月光里瀟瀟灑灑。

  等她轉(zhuǎn)身時,那蝴蝶已經(jīng)依附在外面的墻壁上與其他蝴蝶一樣又靜了起來,而那殘損的花瓣已然是桌上細小的黑色粉末。

  清晨的微光打在秦晨的臉頰上,剛好七點,天終于要放晴了,秦晨正朦朧時,秦子顏的身影突然猛烈地在他的頭腦里閃了又閃,秦晨立即睜開眼睛,秦子顏消失不見。

  “你喜歡黑玫瑰嗎,我可以送你一朵?!边@個聲音莫名在他的腦海里回蕩了一下。

  他想定是昨天秦子顏給他的陰影,但是比起秦子顏曾經(jīng)給過秦晨的陰影,昨天看到的她算是輕如微風(fēng)了。

  起身走出了臥室,一朵黑玫瑰裝在黑色的細頸瓶里正擺在桌子中間,下面鋪著一條不大的方巾,四條邊是紫色的,中間印著一束紫色玫瑰,其余地方是白的,秦晨知道這是昨天秦子顏纏在手腕上的那一條。

  在僅有的幾件家具里,他沒辦法看不到那朵黑魅欲滴的玫瑰和那條紫色方巾,它們好像秦子顏站在那里,但又好像不是半個月前的秦子顏。

  他摸了摸,不是假花,也不像被染了顏色,它真的是一朵黑玫瑰,一朵說不上什么感覺的黑玫瑰。

  這樣無端在家里莫名出現(xiàn)什么物件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秦晨稱這個為“資本的力量”,就這樣放著吧,他沒打算像往常一樣扔掉。

  電話響了,熟悉的號碼,他掛斷了,與秦子顏他不想有任何瓜葛,她在秦晨的世界里總是像一個當(dāng)兩個人正在做著本就不怎么順暢的對話時,秦晨突然對秦子顏無語,然后不得不退出這場對話,希望永遠不要遇到秦子顏,但是秦子顏像是長在他身上的寄生蟲,花了無數(shù)心血消滅了又會出現(xiàn)。

  電話稀有的響了一次便沒有了聲音,可能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

  “子顏,外面院子里的花和墻上那些蝴蝶可好看了,你出去看看吧”。

  一個年近五十的女人謙順的看著秦子顏開了口。

  這個女人個子很高,身材清瘦,鼻梁高挺,頗有賢妻良母的氣質(zhì),她在這里看著這個叫子顏的女孩長大成人,看著她乖巧,任性,叛逆,再乖巧,這個女人覺得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大家都叫她溫姨。

  “不看了,洛姨叫我去她那里。溫姨,你能看著大家不捉那些蝴蝶嗎?”

  秦子顏轉(zhuǎn)過來時那張臉龐,仿佛是她活到現(xiàn)在最明亮的瞬間,比那滿園的百花還要有色彩。

  “好的,我會的,你放心?!边@個女人眼角的皺紋隨著面部表情反復(fù)出現(xiàn)。

  秦子顏走進房間,房子里也只是一張床,前幾日她讓傭人把其它物件搬了出去,她拿起枕頭邊那枚銀色的戒指戴在了手上,放衣服的屋子在隔壁,她又走到隔壁穿了一件黑色長裙,沒有照鏡子以正衣冠便轉(zhuǎn)身下了樓。

  秦子顏出了門,開了那輛她買回來以后只開過一次的黑色車子,年輕的傭人疑惑的表情隨即被迎面的微風(fēng)吹散,車子開出黑色的鐵門時,外面更加寬闊了起來,五月天里,兩邊的紫色薰衣草花海一路看著她駛進那道白楊樹禁衛(wèi)軍的路上去了。

  車子停在了一處籬笆圍住的碧桃園處,籬笆上纏滿了藤蔓植物,站在外面便可清楚地看見里面滿園的碧桃花,粉粉的小院落是一個七十歲的喪夫女人住的。

  門是開著的,秦子顏走了進去,院子不大卻很深,石頭鋪砌的小路一路蔓延指引著方向,院子里種滿了碧桃樹,零星也有其他種類的花草,卻也不多。

  她靜靜走著,鞋跟觸碰在石板上的聲音清脆有節(jié)奏,小路上沾滿了碧桃花瓣,她沒有舍不得踩上去,走了大約一百多米,這桃園小屋才現(xiàn)了身來。

  木頭搭建而成,很是精致別雅,大概有五六間的的樣子,上面依舊爬滿了藤蔓,好似是古代隱居的文人墨客的住處,階梯上青苔斑斑,還有幾個小蘑菇等著被太陽曬干。

  “子顏,你來了?!崩先擞媚菐捉萱€的雙手握住了秦子顏的手。

  秦子顏沒有回答,看著站在老人身后的那個人。

  二十七八歲,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去,格紋襯衫下的白T恤讓他猝不及防的臉清朗不已,他微微低著頭,屋子里的一切以及他身上的衣著,他的藍色牛仔褲,匡威帆布鞋都向她表明,他不想理會她。

  “秦晨,花喜歡嗎?”她問候著。

  “洛姨,我先走了?!?p>  秦晨或許討厭她的聲音,徑直走了出去,就連經(jīng)過她時都略帶著風(fēng),這陣微不足道的風(fēng)是他的態(tài)度。

  “洛姨,你叫他來的?”

  “他來替阿陸送東西的。”洛姨輕輕放開了握在手里許久的那雙手。

  她許久的盯著眼前這個少女,黑色的外衣下,似乎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在悸動,或許是死亡帶給她的后遺癥。

  “那只蝴蝶怎么死了?!鼻刈宇佊幸鈪s無意的說。

  “什么?!崩先嘶琶ψ叩侥枪拮忧按篌@失色。

  “黑色,灰色,藍色,白色。要埋起來嗎,我小時候它們就在這里,現(xiàn)在還在,太神奇了。”

  秦子顏彎腰看著黑色石頭做成的長方形桌上放著的四個透明罐子。

  罐子是橢圓狀的,有二十厘米高,罐子里的蝴蝶大小基本與罐大小一致,待在罐子中央,細細看才能發(fā)現(xiàn)它們的觸角在動,而其中黑色的那只躺在罐底沒了動靜。

  老人急忙打開蓋子,將手伸進去撥動了幾下那蝴蝶,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她神色鐵青,但是立即又收斂了起來。

  “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穿著也不一樣了,很好,很好?!?p>  老人的臉色依舊很差,但她轉(zhuǎn)移了話題,很明顯她的心還沉浸在那只死蝴蝶身上。

  “你沒事吧,洛姨?!鼻刈宇亝s沒有眼色。

  此時,秦子顏又聽見了那熟悉的咳嗽聲,有節(jié)奏,有停頓的咳嗽聲,這聲音刻畫出了一男子無休止的用一只勺子敲打一個人想將她置于死地的畫面。

  “沒事,我老了各方面機體都不行了,而且這蝴蝶也養(yǎng)了很久了,有感情了,舍不得?!崩先搜凵裼悬c慌亂。

  “舍不得?”秦子顏的語氣有點戲虐,而老人心思慌亂卻沒有注意到。

  “是啊,這只蝴蝶我養(yǎng)了二十四年了?!?p>  “還真是,洛情跟我說這只黑蝴蝶和她同歲那。洛姨,你不舒服嗎?”

  秦子顏看見老人兩只手扶在那黑石桌上很是疲乏。

  老人搖了搖頭,表示無大礙。

  “洛姨,你的心臟沒問題吧?!?p>  秦子顏莫名其妙說了這樣一句,引得老人注視了她許久。

  “老了,都不行了?!崩先诵α诵φf。

  “那我打個電話給洛情,讓她過來,我倆陪著你,等你好點我再走?!鼻刈宇伔鲎±先说氖直劭粗难劬?,這個人在她的眼睛里熟悉且沉重。

  “不用了,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你也回去吧,我打算睡一會兒。本打算叫你來和我一起去給洛情挑份生日禮物的,可是突然感覺不是很舒服,只能改日了,叫你白跑一趟,我真是過意不去?!?p>  她強顏笑了笑,像必須笑而笑了笑。

  秦子顏拗不過老人,只好將老人扶到床上休息后便走了,正好也脫離了那會殺人的咳嗽聲。

  “下次見秦晨時可別遮住了手腕上的絲巾,多好看啊”。

  老人看著秦子顏的身影在門外的光線里微微發(fā)光,她強忍著什么東西說了一句,她的臉色更差了。

  剛走不久,電話鈴便響了,是警察,他們告訴老人,她的女兒洛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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