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聽不到緋村君你的心聲?!?p> “明明往常不論我愿不愿意,四周他者的心聲都會不由自主地流入我耳中,但僅有緋村君的心聲我一點都聽不到,只是···”
三宮春香稍有些狼狽地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滴,卻又在臉上沾上了點點的面粉痕跡。
“只是在緋村君的身上,能感受到如湖水潮汐般讓人心靜的平和漣漪。”
她沒有說謊。
一向不自覺承受著四周人或善或惡內(nèi)心的她,在緋村一心的身上卻完全讀不到具體的想法,僅僅能夠享受到一股如風(fēng)般的輕松···或許也正是如此,中午的時候明明不過是初見,一向冰冷的她卻沒有完全拒絕交流吧。
甚至認真地做出天婦羅來,一直專心致志地做著事情,下意識感受習(xí)慣他身上的‘味道’,性格表現(xiàn)變得更像她真正內(nèi)心的一面都沒發(fā)覺到。
包括現(xiàn)在。
之所以能將這些心里話沒有多大負擔(dān)地向緋村一心說出,或許也是因為既沒有從他身上讀到詳細的心聲、也沒感受到惡意···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這樣么。”
而得到這個回答,緋村一心完全不意外。
三宮春香聽不到自己的心聲并不奇怪···倒不如說她還能感受到‘氣質(zhì)’的具象,才更讓他驚訝。
倒不是他有著相關(guān)的專門防護,而是雙方的級別相差太遠了。
就像他這邊已經(jīng)用上了模擬信號傳輸信息了,另一邊還在用密碼本對照破解文本一樣。
超能力行使也得遵照強弱法則,這種情況不起效才是正常。
“那起碼對我來說,你不是卑鄙小人吧?”
順著三宮春香的回答,他如此地給出了回應(yīng)。
緋村一心的話,是安慰的話。
三宮春香因為童年的陰影而一直否認自己,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卑鄙小人···不去和人交流一副冰霜的模樣,除了是害怕傷到別人之外,恐怕也是認為擅自偷聽別人心聲的自己不配去和別人交朋友吧。
聽到別人的心聲就是卑鄙。
那么。
她現(xiàn)在聽不到他的心聲,那起碼僅對他一個人來說,三宮春香就不是那種依靠讀心能力卑鄙接近的人吧?
明明···知道這不過是安慰的話術(shù)而已。
三宮春香知道的。
但是。
和他對視著的她卻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又再度濕潤了。
又哭了呢。
真是的,明明往常心冷得如冰一般的,今天卻是一次次不斷地哭出來···這樣的話,不是會被認為是個愛哭的人了么?
不是會被認為是個矯情的女人了么?
明明,從自己親手拆散了家庭之后,就再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
爺爺奶奶的面前不想他們擔(dān)心而沒哭過。
其他親戚包括父母都視他如惡魔不敢靠近。
她也再沒有交過朋友。
但今天,在不過今天才認識的男生面前,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落淚了。
真的是···太遜了啊。
“因為這個能力,你揭露了北上她們?nèi)说男穆?,攪合了她們的什么好事么??p> 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對一個青春期女生來說有多大的‘撞擊力’,緋村一心只是盡力地將話題岔回不那么讓人揪心的路上。
搭配著三宮春香的讀心能力和善良的性格,會和辣妹組的三人碰撞出這樣的結(jié)果來,就是他的結(jié)論。
但是,她否認了他的想法。
“不是?!?p> 在廚房中手下的動作重新開始,三宮春香目光卻經(jīng)常抬起來放到緋村一心身上。
事情的具體情況確實和他想的很不一樣。
真實的情況居然是——北上三人和她是朋友。
不久之前,北上她們來找她做朋友。
理由并不那么正常。
能讀心的三宮春香從一開始就自她們身上讀到了真實想法——不過是發(fā)現(xiàn)她其實還很好看,拉她來做朋友提升整體顏值水平能更好去釣些男生來聯(lián)誼給她們花錢。
還有就是,和那些小混混男生會拉著一些內(nèi)向的男生做‘好朋友’一樣···不過是以朋友之名找她來幫忙付錢而已。
本應(yīng)拒絕的。
但那個時候,三宮春香猶豫了。
哪怕是表面也好···已經(jīng)高一的她想要起碼在這個青春時代的末尾,能夠有起碼一個,日后可以打個電話交談的朋友。
事情就這么簡單。
雖然擠不進去北上愛三人組的內(nèi)圈,但她的確暫時有了朋友。
然后,在前兩周。
發(fā)生了一件事情,徹底顛覆了這個‘虛假的朋友圈’。
“我發(fā)現(xiàn)了,紗紀新交的男友腳踏兩條船?!?p> 發(fā)現(xiàn)了朋友的男友是個海王,可以避免朋友繼續(xù)受騙,本應(yīng)是件好事——三宮春香確實是這么認為的。
但,結(jié)果并非如此。
緋村一心不懂女人的心思···也更搞不懂,這些辣妹的思考回路。
三宮春香憑借讀心的能力揭穿了那位男友的真面目。
但是收獲的不是紗紀的感謝和另外兩人的夸獎——當(dāng)時在校外的家庭餐廳當(dāng)中,她就被兩杯飲料直接潑在臉上,從頭到位淋了個遍。
拆散好友情侶的卑劣小人、憑借姿色想要橫刀奪愛的臭女人、偷偷嘲笑朋友的陰險家伙···
不僅是那個被揭穿了真實面目的男人,就連紗紀和她的朋友,也如此激動地對她惡語相向,甚至不斷上升矛盾。
緋村一心今天中午看到的不過是部分而已。
紗紀完全將自己和相貌優(yōu)異的男友分手的鍋全部扣到了三宮春香的身上,因這份一般高中生大概都難以理解的‘矛盾’而敵視乃至說得上是仇視他。
看著可能會覺得很傻。
三宮春香既然能夠讀心,知道她們不過是發(fā)泄和推卸,根本不用把什么狗屁責(zé)任歸咎在自己身上,撕破臉皮勇敢反抗這份‘青春期女生矛盾’就行了···但這不過是上帝視角的自以為是而已。
她沒有朋友。
沒有能夠傾訴,和她站到一起的真正‘朋友’。
她實際已經(jīng)完全放棄和紗紀她們的朋友關(guān)系,但從讀心而來她就知道,向老師告狀什么的根本沒有用···孤零零一人的他,無人能求助,只能默默忍受。
甚至因為讀心她知道,像紗紀她們那樣的人,是會把對她的欺負殃及到無辜者身上的。
不能向別人求助。
否則的話,她不過就是利用別人的好心,就他人推入到奈落陷阱當(dāng)中——雖然三宮春香的話語當(dāng)中沒有直接這么說出來,但緋村一心如此‘聽’到了她這么說。
還有就是···或許,她自己內(nèi)心的深處,也在認可這份懲罰吧。
小時候拆散了自己的父母,讓整個家庭分崩離析,她一直帶有著沉重的負罪感。
一直對自己譴責(zé),乃至一直期望有人能夠?qū)ψ约哼M行‘審判’——或者這就是為什么,在紗紀的事件當(dāng)中,她沒有對一些一知半解的旁人進行解釋的原因。
紗紀的事情和父母的事情,在她的眼中重疊了。
由她們來進行她內(nèi)心實際一直認為應(yīng)該來到的懲戒,對自己進行遲來的懲罰。
所以她咬牙忍受了下來。
可能這一切本就是上天給予她的懲罰吧。
但這份懲罰,卻也讓她內(nèi)心的負罪感稍稍能夠得以減輕。
當(dāng)然——不管怎么說這都并非她的救贖。
只是所有的一切,她都只能忍耐、忍耐、忍耐著···
一切,直到今天。
直到風(fēng)平浪靜的學(xué)校生活中,一節(jié)再平常不過的料理課。
被排擠出圈子的三宮春香,和名為緋村一心的男生一同被剩下,被迫一起組隊——然后為他兩次地,做出天婦羅。
所有一切,因此而發(fā)生了改變···
因他,而改變。
“完成。”
三宮春香端著一個木托盤從廚房走到和廚房幾**行、同樣毗鄰著客廳的餐廳當(dāng)中,將木托盤放到餐桌上,一件件地將上面的碗碟放到桌上。
而緋村一心也重新從客廳的沙發(fā)上起身,坐到了餐桌前。
“看起來很好吃呢。”
擺在餐桌上的主食是蛋包飯。
并非是什么特別特殊的東西,但卻相當(dāng)具有‘家庭’味道的料理。
似乎是預(yù)想到了緋村一心的食量,這份蛋包飯是用蒸魚的長碟子盛放的——滿滿一長條的米飯上面蓋了巨大厚實一整塊香蕉形狀還在左右微微晃動的蛋皮塊。
旁邊還擺有腌蘿卜、青瓜塊、味增湯等下飯的東西。
“要哪個?”
三宮春香沒有取下圍裙,穿著熊貓圍裙的她左手番茄醬、右手韓式辣醬,兩只手拿著醬料噴壺地示意他選擇。
而緋村一心當(dāng)然是——兩個都要。
三宮春香點了點頭。
在盤子中以中間的飯和雞蛋為分界線,往兩側(cè)各擠上一長條的醬料之后,她又在雞蛋前后薄薄地噴上幾小條兩種醬料,然后手持餐刀,從上而下,割開了那月牙般的雞蛋。
‘嘩啦————’
耳中仿佛能夠聽到江河流淌一般地,在三宮春香割開雞蛋之后,外表形成蛋皮但內(nèi)里實際處于半熟流淌狀態(tài)的雞蛋便是四散沖開,搖晃著揮灑而出鮮紅的顏色與兩種醬料相得益彰,與雞蛋之下潔白的米飯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食指大動。
不止是緋村一心,在坐下的三宮春香面前也有一份。
不過相比較起他那巨大的一份,她面前的分量可以稱得上‘袖珍’了。
“好吃!”
拿起長碟旁邊的勺子,緋村一心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睛一亮繼續(xù)給出了高評價。
和中午的天婦羅是一個級別的,遠超出一般人的水平。
“我開動了。”
但是,還沒等緋村一心對她進行真正詳細的稱贊,三宮春香雙手合十將長勺舉在手指間進行的舉動,讓他停在了原地···稍有點尷尬。
飲食上的禮儀。
飯前飯后都對的食物、對料理人抱有敬意。
在外人面前他也是這么做的。
比如中午在三宮春香面前吃完天婦羅的時候,他也確實說了‘謝謝款待’——但是他在家里沒這個習(xí)慣??!
穹一直待在醫(yī)院。
他從兩年前開始便重新習(xí)慣一個人吃飯···在這個一個人住著的家中,在意這些表面的形式又有什么意義呢?
一個人。
沒有說話的對象。
所以他已經(jīng)很久沒在家里說出這幾個字了。
“···我開動了?!?p> 在三宮春香睜開眼來望著他,完全不動勺的凝視當(dāng)中,緋村一心最終還是拿起已經(jīng)沾染上了顏色的勺子,和他一樣閉上眼睛做了個感謝。
而她則像是獲得了什么勝利一般地,身體左右搖擺著,臉上還露出了輕輕的笑臉來。
不僅是緋村一心。
實際上,她也是一樣···雖然還有爺爺奶奶在,但她并沒有能夠在餐桌上一起說出‘我開動了’的朋友。
對。
明明曾經(jīng)和北上愛她們是形式上的朋友,也從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
今天,是第一次。
好甜!
和喜歡兩種醬料摻雜的緋村一心不同,三宮春香給自己的蛋包飯加了許多許多的番茄醬,塞進嘴里吃得全是甜滋滋的味道,卻一點都不覺得膩,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享受。
“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我已經(jīng)完全了解了?!?p> 在三宮春香愣在那里的動作當(dāng)中,緋村一心邊吃邊開口說話了。
他也緊跟著停了一下。
緋村一心還以為是接受傳統(tǒng)日式教育的三宮春香因為他這種不禮貌的吃飯說話行為而感到了驚嘆。
然而,并不是。
倒映在三宮春香眼中的緋村一心,不是那樣的形狀。
僅僅只是···從小時候父母離婚開始,再沒有人,在吃飯的時候和她說過話了。
哪怕是爺爺奶奶。
她知道的。
嚴肅的爺爺和沉默的奶奶不是懼怕她。
能夠讀心的她完完全全能夠知道他們想著的是什么。
他們,只是擔(dān)心她。
擔(dān)心著她,卻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同時也怕說出什么傷害到她···所以便一直說不出話。
沉默,是飯時的主調(diào)。
自那開始已經(jīng)有多久了呢?
···十幾年了吧。
不禮貌的。
但真正有著家庭味道的,在吃飯的時候,一邊吃著一邊沒有儀容儀貌地相互說著話——真正的【家族】。
她期望的、她憧憬的···她之所以一直以來練習(xí)料理所夢想的,正是現(xiàn)在這樣的一刻。
緋村一心并不知道,僅僅不過數(shù)秒之間,三宮春香想得這么多。
他只是有點覺察到了自己的失禮,然后在她并不介意的示意下,繼續(xù)說了下去。
“北上她們和你、和我的事情,我會全部處理掉的?!?p>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緋村一心缺的一直都不是處理手段——他少的僅僅是‘限度’而已。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三宮春香這里知曉了全部的事情經(jīng)過,他已經(jīng)能夠很好地理清事件中所有的一切,做出最終決斷。
本來,他以為自己這么說會遭到三宮春香的拒絕。
不奇怪。
畢竟她來自己的本來的目的,就是和他道歉,然后想讓他和這件事徹底脫離關(guān)系——不過是被他巧妙又直接地扯開了而已。
現(xiàn)在他進一步將事情全部放到自己的身上,想必會遭到她強烈的拒絕吧?
但是···
細細咀嚼著蛋包飯的三宮春香,望著他狼吞虎咽雖然算不上失禮但也算不上禮貌的吃相,卻是說出了他預(yù)料外的回答。
“麻煩你了。”
“?”
依舊是帶著歉意的回答。
但意思是不同的。
她這是···答應(yīng)了下來?
緋村一心帶著驚異地抬頭望了她一眼,相當(dāng)奇怪她是如何在這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nèi)就直接轉(zhuǎn)變看法的。
他連準備好的說詞都還哽在嗓子眼里沒吐出來呢!
···果然,就像她曾說過的,他一點都不懂女人。
“不是‘抱歉’、‘麻煩’?!?p> “誒?”
但唯有一點的,他還是能夠做出糾正的。
在三宮春香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說錯了,甚至因為無法讀心而第一次因此感到迷惑乃至有點惴惴不安的慌亂中,緋村一心說道:
“在這種時候,應(yīng)該說‘謝謝’才對吧?”
“···”
因為家庭和能力的原因,她一直帶有負罪感、自卑感和罪惡感,一直都認為自己的存在對別人造成了困惑···一直以來,雖然沉默少言,但說話的時候,她一般都只會說帶著歉意的回應(yīng)。
從沒人察覺,也沒人糾正。
第一次。
依舊是今天。
第一次地,有人和他說——不要說抱歉,要說謝謝。
“···嘭!”
緋村一心完全手足無措,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三宮春香——在讓他看不到表情的情況下,整個腦袋用力地低下,額頭狠狠地撞到了餐桌上,以如同磕頭一般的姿勢向他說出了似乎帶著些許哭腔的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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