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中天。
涼風瑟瑟。
程家新院。
程木槿剛一進家門,就被程何氏跑出來拉到客堂里去讓吃飯了。
晚飯沒來得及吃就出了這檔子事兒,如今飯碗都還擺著呢。
程張氏也不用吩咐,就連忙跑上去端菜要拿去熱,卻被程木槿攔住了。
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留在家里的一定更著急,還是把事情先告訴他們的好。
于是程木槿就也不等人問,便大概把事情說了一遍。
她只說兩個村子沒打起來,事情都安置好了,讓他們不要擔心。至于自家出銀子打井那些事情,則只是一帶而過,并沒有細說。
可即便是這樣,程何氏也是不樂意。
老太太是個精明人,大孫女說的含糊,她聽的可是不含糊。尤其是銀錢上的事兒,那就更是一聽一個準兒,于是當下就沉了臉。
程木槿看著,就拉了老太太的手,只說祖母莫要生氣,便讓他們占些便宜去吧,就當是行善積德了,佛祖知曉了也一定會高興的。
老太太敬佛,說佛祖歡喜,她定是能安心的了吧?
卻誰料,程何氏聽了,卻還是搖頭,只拉著程木槿的手揉搓,說傻孩子,她還沒老糊涂,雖是心疼銀子,可也曉得這事兒就得這么辦呢,這也都是為著自家好,她都懂。可她就是心疼她,那身子骨那么弱,瞅瞅,這就出去這一陣兒就手涼的像冰塊似的,還得跟著那些大男人們打連連,誰家閨女操心這個啊?還不就是那些人沒事兒瞎鬧騰,自家卻沒本事,反倒要來折騰她大孫女嘛,她看著心疼哩。
說著說著,程何氏眼圈都紅了。
一旁的程義程張氏兩口子也是跟著要流淚。
程木槿只覺被老太太揉搓的手發(fā)燙,直熱到心里去。
她便微微笑,大大的杏眼里水波蕩漾,反手握了程何氏的手,便輕輕喚了一聲祖母,說她都曉得呢,以后若是還有這樣的事情,她一定會躲著些,不會再讓祖母心疼擔心了。
程何氏聽了眼圈卻是更紅了,就又摸摸程木槿的頭發(fā)臉頰,嘆氣道,傻孩子,奶知曉你是哄奶呢,那咱家這老些事兒,哪件到最后還不是都得靠著你?奶不傻,都曉得呢,唉,就是苦了你這孩子了。
老太太是個明白人。
程木槿知曉自己再說什么都是矯情,于是便握了程何氏的手,只是微微笑。
一旁聽著的程義程張氏兩口子都聽哭了,想說啥卻啥也說不出來。
那咋的,這個家可不都是靠著大侄女咋的?他們這做叔叔嬸嬸的,就是個擺設累贅,啥忙也幫不上,愧得慌啊。
這時候,程義就發(fā)現(xiàn)自家的手被拉住了。
他低頭一看,就看見自家大閨女那一雙大眼正瞪著他看。
程小杏沖著她爹使勁點頭:“爹爹,我們一定能成的?!?p> 對,一定能成。
程義被閨女看的心里一下子踏實了,也跟著一起點頭:對,一定能成,他一定能刻出東西來賣上銀子的,一定!
這邊,程何氏難受了一陣兒就過去了,就又拉著程木槿的手,說先不說這個,先吃飯吧。
程木槿卻是搖頭,說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祖父應是很快就回來了,還是再等等吧。
程何氏卻不答應,直說等啥哩,你先吃。說著也不讓程木槿再說話,就讓程張氏快去熱飯菜。
程張氏連忙抹了一把眼睛,哎了一聲,端了菜就跑出去了。
這邊,程何氏就摩挲著程木槿的手,又問她,那咋的?那邊打井還用得著她親自去給看著去?讓上次給家里打井的那些人自己過去不成嗎?她一個大閨女家家的,跟那些男人家一塊堆待著,不說不好看,那就是啥啥也不便宜?。坎蝗ゲ怀蓡??
可不是咋的,還是去個外村,那多不便宜啊。
程義也覺得不好,覺得大李村就是欺負人,他那么老實的人,也氣的忍不住罵了幾句,說大李村咋這不講究呢?出了銀子還不成,還偏得出人,憑啥?。?p> 程木槿知曉他們都是為她好。
只是這件事一時的對與錯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她要她的莊稼不受任何影響地長好結出果實,她要給鄭侯爺一個交代。
她要她未來的日子能盡量平安順遂。
當然了,雖知事情并非她所想那么簡單,且她的交代也并非是鄭侯爺要的那一個,可那也總是要努力一下的吧?
那總不能因著別人不要,她就不做自己應該做的了吧?
盡己之力而為之,不論后果。
這就是程木槿的選擇。
也是她的原則。
且,打井也是一個技術活,程何氏他們不懂這里面的難處,不知曉這不是誰都能干的,是以才不樂意她去,她都明白。只是這些事情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于是她便不多說,只是說讓他們放心,她戴著竹笠呢,也有墨枝跟著,村長那邊也應是會派人跟著去的,出不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