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什么樣兒,程何氏心里也是明鏡似的。
如今她們家蓋了大院子,日子過的也不孬,本來就讓人眼紅,可偏巧這天兒還突然又旱上了,別人家家里都是哭爹喊娘地每日里為著一口水,恨不得不吃不喝的,可她們家卻還打了新井,像往常里一樣過日子,那可不就是讓人更眼紅嗎?
那要是光眼紅也不咋,可這要是真的一口水沒有了,眼瞅著人都活不成,那就不知會變成啥樣了,說不得到時候真就要恨上了呢。
現(xiàn)今雖是還沒到那份上,可要是小李村和大李村再真打起來了,弄出了人命,或是傷了殘了,那一提有水的,那村里人還不知曉有啥閑話歪話嘮出來呢。不說別人,就李大媳婦那張破嘴,滿嘴噴糞的,一準(zhǔn)到處挑唆去。
程何氏活了大半輩子,最曉得受苦受窮啥滋味,也最曉得人到了那時候啥想法。那就是平日里再講理,那都眼瞅著活不成了,就差賣兒賣女了,那就啥也顧不上了。就是明知自家說的做的不對,可也得為了自家的莊稼,為了兒女爹娘能有口水喝活下去,也得昧了良心做壞人!這都是沒法子的事!
那到那時候,她們家可就全完了!
程何氏一想到那時的光景兒,心都直打哆嗦。
說到底,眼下這事兒她家還真不能不管哪,且,還得給管住嘍。
大孫女做的都對著呢。她心里又有主意,想啥事兒都想的明明白白的,遇到事兒也有個定性。說句實在話,程何氏真覺得,有些事兒上,自家老頭子都不如大孫女定得住氣,拿得住事兒呢。
于是程木槿這一番話,老太太便聽的心里松動了,只是還是擔(dān)心她,生怕她出事,也只是囁嚅著嘴角,卻沒說出話來。
程木槿一看,便曉得老太太的心思。
于是便又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輕聲安撫了幾句。說有墨枝陪著,再讓小杏妹妹也跟上,她們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不到跟前去,四嬸和四叔留在家里陪著祖母,若是有什么事,就讓小杏來報個信兒,肯定出不了事,讓她且放心吧。
那既是這樣,也成吧……
程何氏到底是被程木槿說動了。
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遲遲疑疑地跟程木瑾說,那不如她們先去一趟老宅吧,看她大樹哥和他大伯在家沒?要是在家呢,就讓跟著一起去。要是也去了那邊,那她去了那邊就先找人,然后就跟他大伯和大樹哥在一處待著。
程何氏邊說邊就小心地看程木槿,還怕她不答應(yīng),又解釋說這也沒啥,都是自家人,雖是分了家吧,可那到底還是大伯和哥哥,有事兒了,他們一定心里也還護(hù)著她。她也別往別處想,現(xiàn)今不是急事火上房了嗎?
火上房還不忘惦記著老大兒子。
程木槿聽著就只能嘆息:老太太這是既擔(dān)心她,又想著給老大兒子露臉的機(jī)會,真是一舉兩得啊。
程木槿就溫順地點(diǎn)頭,說祖母說的是,到底是一家人,她沒想旁的。她們這就過去,只是她就不去了,讓小杏跑一趟,在家就叫過來,不在,到了那邊看見了便一處待著,這樣也有個照應(yīng),請祖母放心吧。
程木槿覺得:如今,兩個村子的事是大事,她的莊稼,她的井是大事。至于程大伯,那就只不過是個愿見不愿見的事,她答應(yīng)了又能怎樣?到時還不是看自己的?是以,她答應(yīng)的很痛快。
程何氏一看大孫女這樣聽話,也分得出輕重,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一顆心也徹底放下了,于是就連忙松開手讓程木槿快去,說別那邊到時候真打起來了,那可就真麻煩了。
程木槿溫順點(diǎn)頭,說了聲好,便轉(zhuǎn)身對程張氏和程義點(diǎn)頭,剛要說話,程義卻是搶先說:“快去吧,叫小杏跑著去,快去叫了你大伯跟著,快去!”
程張氏也跟著直點(diǎn)頭,說快去。
一旁的程小杏是個急性子,早急得不行了,也不等她爹娘再催,就跑過來拉了程木槿的手往外走。
程木槿一看,便不再多說,就跟著去了。
后面的墨枝連忙跟上。
三個人快快出了門,程小杏松了手,說了一句大姐姐我去了,然后就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程木槿本想讓她慢點(diǎn)別摔跤,可話沒出口人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于是就只得搖搖頭,帶著墨枝一起轉(zhuǎn)身,朝著另一邊去追程老爺子他們?nèi)チ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