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勝接下來就又待了半個時辰。
侯爺分派的差事辦完了,家里的事也跟程姐姐說過了,就等于心事放下了一半,于是齊勝便開始詢問程木槿的身邊事來,不單問她過得怎么樣,還又問起那新莊稼的事。
程木槿便跟齊勝一一說了。
家里分家,她蓋了新院子種了莊稼都告訴了齊勝,免得他擔(dān)心,總是怕她被別人欺負(fù)還強(qiáng)裝笑臉。她告訴他,就是讓他曉得她這不是裝出來的,且她現(xiàn)今也是一個房頭的一家之主了,再受不得誰的欺負(fù)去了。
至于那二百兩銀子欠債兩條腿的事,那些就沒必要說了。不過是些小事罷了,說出來齊勝還要為她打抱不平,覺得她虧了,徒增多事。
程木槿面色如何,言談舉止如何,身邊的人對她如何,且如今又住了這樣大的院子,這屋子里的擺設(shè)也是新的好的,齊勝自然是早就一一看在眼里,再加上程木槿這樣一說,兩相一對照,他便徹底放下心來。
于是,又說了幾句話后,齊勝便站起身來告辭,說他要走了。
程木槿就留他吃過晌午飯?jiān)僮?,齊勝卻是拒絕了。只說他帶的路引上都有時候限制呢,啥時候到營里去,都有營規(guī)管著呢。要是去的晚了,怕是要挨棍子。且他還要去小五子那里一趟去瞧瞧。
齊勝這是投軍做正事去了,程木槿自然不能礙著他的前程,也就不留了,于是便站起身跟著他,把他送出門去。又叮囑了幾句,若是在那邊有什么事便回信來,家里人商量不來的,想跟她說說,就自管跟她說便是。
齊勝連連答應(yīng)著,這才徑自去院角牽了馬,又和程木槿再次道了別,這才騎上馬沖出了院子,頭也不回地跑遠(yuǎn)了。
曾經(jīng)一步三回頭的少年竟是絕塵而去了。
程木槿想想剛剛齊勝紅了的眼圈,忍不住微微笑,慢慢轉(zhuǎn)身回到自己屋里去。
這時候墨枝已是準(zhǔn)備好了溫水,請程木槿先凈手:適才在田里碰了土,為著和齊勝說話,程木槿只用手帕略收拾了一下,這時便要仔細(xì)洗凈了。
程木槿洗了手,又抹了香脂,一切收拾利落,便坐到桌前去。
她問墨枝程小杏去了哪里?
小丫頭剛剛看她和齊勝說的高興,怕是不歡喜了。
墨枝忙回答,說是杏娘子喂完了馬回來了,跟她說是既是娘子有客人,那她就先回去了,之后就回房去了。
程木槿點(diǎn)點(diǎn)頭。
小孩子嘛,氣過就算了,程小杏懂事聽話,等她見了多和她說些話,也就又歡喜了。
現(xiàn)今她應(yīng)該想的是鄭侯爺?shù)氖隆?p> 鄭修要成親,或許這是一個契機(jī)。
一個他們各自遠(yuǎn)離的契機(jī)。
于是,程木槿便望著窗外略想了一想,接著便命墨枝給她磨墨,然后就提筆給鄭侯爺寫了一封書信。
程木槿寫了幾行字后便頓住,又把那幾行字抹去,然后拿起紙團(tuán)了團(tuán),丟到一邊去。接著再拿起一張新的來,重新寫起來。
她剛剛本想先問問鄭侯爺在越州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可隨即便覺得不妥。這樣的事情本就是越少人知曉越好,即便是鄭侯爺告訴了她,其實(shí)也不過是為了安她的心,怕她胡思亂想,妄自揣測圣意平添煩惱罷了,本就是一片好意,并沒有旁的意思,也并不希望她再多參與此事,是以,她最好還是當(dāng)不知曉的為好。
于是,程木槿便又重新寫過。
她先是問了鄭侯爺?shù)陌?,接著就多謝了鄭侯爺給她拿銀兩的事,再接著,就是種新莊稼的事了。
自打新莊稼種下地去,一直到現(xiàn)今出了苗,程木槿每日里都有詳細(xì)記錄。
她跟鄭侯爺稟報說,無論此次莊稼種好種壞,也都是一次重要的嘗試。她且把每日里的生長情況都記錄下來,為將來做些準(zhǔn)備。若是此次不成功還有將來,那外番的種子雖是漂洋過海而來,艱險重重,可總還是能拿到手的,這樣的記錄卻是要早早做起來才是。
程木槿是個對工作極其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人,說起這些事來,她便越寫越順暢,直是洋洋灑灑地寫了一整篇。
等翻到下一頁去的時候,程木槿卻是又遲遲沒有下筆,只是提著筆望著窗格發(fā)起呆來。
直到一旁的墨枝小心地喊她娘子,她這才醒過神來,也才發(fā)現(xiàn),卻原來因著墨汁久久不動,竟是滴落到了宣紙之上,白白浪費(fèi)了一張好紙。
程木槿不由搖搖頭,暗自責(zé)怪自己怎的如此沉不住氣。鄭侯爺自去娶他的親去,不管是鎮(zhèn)國公家的小娘子,還是寧國公家的小娘子,又甚或是皇室的公主郡主,又與她有什么干系?
她是閑的沒事做了嗎?凈會亂操心。
至于,她有沒有想過鄭侯爺送給自己的紅狐襖子,鄭侯爺給自己留下人手看護(hù),還有,他臨去越州之前又特意繞了道過來見了自己,等等等等這樣的事,程木槿是絕不會承認(rèn)的。
程木槿當(dāng)下便重新沾了墨汁,在墨枝重新鋪好的宣紙上接著往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