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何氏瞪了一眼程信,到底沒搭理他。
她是個心里有數(shù)的人,眼瞅著這就是老頭子八成是同意了把這個丫頭過繼給自家的老三兒子,要不然也不會讓老二就這樣兒當著所有人的面兒說出來。她雖是心里有些亂糟糟的,又愿意又不愿意的,可到底也不能就當著小輩兒的面兒和老頭子打連連。
既是這樣想的,這時候再看這個老二兒子,就覺著都是他惹出來的事兒,忍不住看著有些心煩。
程何氏回過身,又對著大孫女露出一個笑來。
還特意軟和了聲音說:“快別哭了,大冷天兒的再皴著臉,過來跟奶坐?!?p> 說著就拉住她的手往炕上按。
那雙滑滑的手卻從自家手心兒里脫了出去。
反過來扶住她的胳膊,把她自家送回到炕邊上去。
程何氏身不由己地坐在了炕沿上。
就見自家這個大孫女就又疊了手放在身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當面站好了。
微垂著頭對她說:“祖母是長輩,祖母坐便是。兩個嬸嬸還站著,孫女坐下不合規(guī)矩?!?p> 這聲兒輕輕軟軟的,還帶著剛剛哭過的哽音兒,卻聽著比剛來時有了絲兒熱乎氣兒,程何氏不知咋的,一顆心頓時就熱乎乎暖烘烘的。
當下就嘆了一口氣,沒再言聲。
站在一邊一直盯著眼瞧的程李氏卻是暗自嘖嘴。
她是個心眼子活的,沒事兒最愛琢磨人心思。一件事兒掰開了揉碎了的,不琢磨個十幾遍不歇心。如今眼見得這新回來的大侄女這番作派,可不就是心里又琢磨上了?
那淚眼巴巴的可憐勁兒,那一聲兒也不出也不為自家爭搶的樣兒,可是把那個剛剛說了一大套話的老二給硬生生壓過去了。這眼瞅著就是個心里厲害的主??!
雖是這樣想,可程李氏倒也不擔心。
為啥呢?
就為著她最知曉自家公婆的性子。
就那副作派,那副城里小娘子的嬌慣勁兒,到了他們這鄉(xiāng)下地方,那可是萬萬不得濟的。
鄉(xiāng)下啥地方?
那是受苦的地方。
不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怕是就連打個豬草上山,估計都走不到半截腰就喘的上不來氣兒了,能招人待見?
尤其是她的公公婆婆,那更都是勤力人。就連她這樣身子骨不好的,都要時不時地到眼毛前兒干點兒小活說點兒小話,才能混過去不挨罵,更別提這樣的了。
這眼下,別看婆婆說話兒挺軟和,那也不過是因著剛見著面兒還在新鮮稀罕勁兒上,等日子長了,脾氣秉性兒啥的都露出來了,那還不得嫌棄的要死?哪里還能比得過她的小花去?
程李氏暗暗放了心。
這時,就聽得公爹咳嗽了兩聲,于是忙屏住氣兒,仔細聽著。
就聽她公爹沉著聲兒說:“就是這事兒。這事兒老二先跟我說了,我先跟你們說一聲兒,等我和你們娘盤算過了,再知會你們。都散了吧,槿丫頭留下。”
程老爺子的脾氣秉性大家都知曉,若是這樣說了,那其實這事兒便是定下了。
程信自是滿心歡喜。
適才他爹雖是罵的他狗血淋頭,還拿旱煙袋敲了他好幾下狠的,可到底也沒吐口就說不成,他心里就尋思可能能成。這不是,事情到底落了停了,真是大喜事!啊,哈哈哈。
程信心里一邊盤算著趕快去衙門辦利索了好回京里去,一邊就第一個快步出了屋門。
老程家一家子則是心里都各自揣著尋思,紛紛應了聲兒,前后涌出了屋子,各回各屋去了。
屋里就剩下程老爺子老兩口,和一個新回來的大孫女三口人。
程何氏連忙趿了鞋下炕,從一旁拽過一張木凳,拉著大孫女的胳膊就往上按。
“快坐下,跟爺奶好好說說話?!?p> 不等大孫女坐穩(wěn),又給她捋了捋耳朵邊毛糙了的散發(fā),問:“剛剛兒可吃飽了?可吃的慣?”
程何氏這一餐飯可是一直時不時地盯著這大丫頭呢,生怕她到了新地方不適應,不慣和這多人一起吃飯,又怕飯食太窮酸,她吃不下去??傻购?,她眼瞅著這丫頭雖是吃的慢,也吃的少,可小臉兒上又不像是嫌棄的樣子,這才放了心。
可到底還是要問一聲,才能徹底踏實。
微微垂著頭的大孫女就抬了頭,輕輕嗯了一聲。
“多謝祖母,吃飯也吃的好?!?p> “哎呦,這可是好,可是好?!?p> 程何氏臉上就露出笑來。
又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發(fā)現(xiàn)雖是剛剛哭過,還帶著些紅,可到底沒大事兒,這才徹底放了心,撂開手,回身上了炕盤腿坐好。
一旁的程老爺子直到老伴兒坐穩(wěn)當了,這才磕了磕旱煙袋,狠狠抽了一大口。
問:“你爹把你過繼給你三叔當閨女的事兒,你愿意不愿意?要是不愿意就跟我說,趁著現(xiàn)今還來得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