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過去幾天。
這一日,程木槿正站在角落里看著齊勝賣餅子。
遠(yuǎn)遠(yuǎn)地,那座顯眼的大青布圍轎便行了過來。
木槿有些許納悶兒:她也算是在這里不短的日子,自是知道今兒并不是朝會時間,往日里這時候永寧侯都不會從此路過的,現(xiàn)時出現(xiàn),難道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
大青布圍轎從眼前走過,停也沒停徑自遠(yuǎn)去。
獨留下四順悄悄踅到程木槿身前低聲說話:“程娘子,侯爺有請您到前面敘話?!?p> 木槿略有驚訝:“可知道是何事?”
四順搖頭:“侯爺沒講,小娘子過去便知。”
程木槿當(dāng)下便不再問,走向前去跟齊勝說了一聲,便跟著四順離開。
兩人順著路走過去,拐過一道彎,前面就是朱雀大街。四順領(lǐng)著她徑自走進(jìn)那間小菌湯鋪子。
程木槿從來沒有來過這里,不由左右好奇打量兩眼,暗自贊嘆這鮮菌湯的味道做的好。
四順撩著門簾等她進(jìn)來,才轉(zhuǎn)身躬身稟報:“回爺?shù)脑挘棠镒拥搅??!?p> 程木槿目光跟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這間小小的店門里,除了坐在臨窗前的鄭修,就沒有其他的客人和伙計。
這是清了場等著自己呢。
程木槿心里已有猜測,便輕輕走過去福身問安:“民女程氏,見過侯爺?!?p> 鄭修微微頷首,道了一聲:“坐?!?p> 四順連忙上前拉開鄭修對面的木椅。
程木槿福福身坐下,摘下頭上竹笠放于桌旁。
四順連忙站到鄭修身后,低頭垂手侍立。
鄭修慢慢提起茶壺,斟了一碗茶輕輕推過來。
程木槿在木椅上微微福身:“多謝侯爺。”
纖手拿起茶碗,輕輕沾了沾唇,放下,雙手疊于身前,微微垂首,等著鄭修講話。
淡白的光影里,美人如玉。
鄭修緩緩拿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放下,這才垂目從寬大的袍袖中取出一頁薄紙放到桌上,輕輕推了過去。
程木槿眼瞼里便映出兩個遒勁墨字:契書。
她垂下眼瞼又快速掃過幾行小字,便停下不再看,伸出一只纖纖玉指又把紙張輕輕推回去,收回手重新疊于身前。
低柔道:“多謝侯爺好意,可這不合規(guī)矩。那樣?xùn)|西是民女送與侯府作為答謝的,乃是心意所在。現(xiàn)今侯爺卻要把這份心意返還紅利與民女,這讓民女情何以堪?請恕民女萬萬不能生受?!?p> 四順垂著眼睛溜了一眼,忙又收回來。心里琢磨了一個個兒,也便明白過來:這是侯爺要把那日程娘子送過來的繡圖折成股子返還給她呢,卻沒成想她竟不要。
鄭修亦是垂目看看那頁紙,亦是伸出一只修長手指推回去:“本侯已找精于此道的人看過了,此繡法十分珍貴,乃本朝及歷代所不曾出現(xiàn)過的針法繡技,應(yīng)是你的家傳之密,從未示之以人。如此之珍貴,本侯若就這樣空手拿去,豈不可稱之為巧取豪奪?此法一經(jīng)使用,獲利甚大,現(xiàn)本侯只拿出一層略作返還,已是有些托大,既如此,你又何必再推辭?”
一層?
四順心里不由咋舌:繡莊有多么掙錢他是知道的。這一層已是相當(dāng)不少,一年至少有幾千兩銀子的紅利,程小娘子可是要發(fā)大財了!
程木槿剛剛只是粗略一看,并不知道永寧侯竟然返還了這樣多的紅利。
返還紅利她也有預(yù)料,畢竟交道打過幾次,鄭侯爺是個講究人她還是知道的,可是,一層確實是太多了。
這里面的利益之巨大,遠(yuǎn)非四順等人可以想象。
且,鄭侯爺說:家傳之密,從未示之以人。
她抬頭看向鄭修。
眼前人長眉秀目,眼如深潭,此時亦正看著她,神色威儀尊貴,有種不容反駁的氣勢。
程木槿便把已然準(zhǔn)備好的那套,‘都是從書上看來的,獻(xiàn)給侯爺’的說辭又咽了回去。
也罷,永寧侯鄭修何許人也?有所懷疑乃是正常,她若再拿那樣的話搪塞他,未免就是折辱了。
她略微想了想,柔聲道:“侯爺說的也不無道理,既如此,民女就在這里多謝侯爺?shù)暮駩哿恕V皇?,紅利民女是不要的,不如便把這一份紅利轉(zhuǎn)為另一件事,還請侯爺答應(yīng)?!?p> 鄭修沉寧如故,目中閃過一道光,微微頷首:“講?!?p> 程木槿略一沉吟,道:“民女想拿這份紅利換一份房屋契書,就是民女現(xiàn)今所住的院子。只是這個院子的契書還在旁人手中,不知侯爺可否能幫民女?”
鄭修眉角微微一動,四順說過她是兩年前來到京城的,一直住在羊角巷的那家小院子里,齊勝一家就是那間院子的主人。怎么,現(xiàn)今她竟說這院子是她自己的?
鄭修提起茶壺又給碗中續(xù)上熱茶,沉聲問道:“有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