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程木槿剛一走出院子,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齊氏兄弟兩個人。
她略有些驚訝。
不是對齊勝這個小少年,雖是砌了一堵墻,阻隔了兩家,可他每日里還是遠(yuǎn)遠(yuǎn)地挑水回來放到墻這邊,等到她把水倒入水缸,把桶放回原處,他再拿繩子鉤回去,然后就是等在門口和她一起出攤。
程木槿自是不會駁了這一份好意,反而很感激。說真的,她這個身體如此嬌弱,雖無病痛,可是每日提水也確是太難為人了。
讓她覺得意外的是齊鳴。
齊勝走上來接過她手里的推車,悄悄推到一邊去。
他今早挑完水出門時,哥哥便一起跟出來,默默站在門口,一句話也沒說。
齊勝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定是有話要和小娘子說了。
齊鳴先施一禮。
木槿也福了一個身,然后便是看著他等他說話。
齊鳴看著朦朧光暈中靜靜立在那兒的小娘子,不由地就想起了墻角的那株丁香花。
在晨日的清光里,她們都帶著清新的露珠,淡香襲人。
他的聲音便比往日更溫和:“叨擾程娘子了,鳴是來替母親致歉的?!?p> 程木槿看他一瞬,才淡聲道:“莫不是為那起院墻之事?若是如此大可不必?,F(xiàn)在這般甚是方便,我也是同意的?!?p> 齊鳴似是早料到她會這樣說,便隨即接道:“便是如此,那也定是母親先提出來的,程娘子還是多有不便的?!?p> 話聽到這里,程木槿便覺得齊鳴這個人很有意思。
長得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不說話就是一副讀書人的迂腐樣子。可這一開口,她便知道了這是一個懂得變通的人。
真是沒有想到,齊嬸子那樣一個精明不足卻不乏小狡黠小聰明的中年婦人,竟然會教養(yǎng)出這樣兩個出眾的兒子。
齊勝自是不用說,機(jī)靈卻不乏善良,還很有原則,即便是做個小幫閑,也是那些人里面最出挑的。
至于這個齊鳴,則是更加出眾。不單會讀書,且談吐有理,頭腦清楚,更難得的是,還很會為人處世。真真是個人物呢。
她很愿意和這樣聰明的人打交道。省時省力不說,還可以免去很多閑氣閑事,日子會過的更簡單愉悅些。
她便又福身輕聲道:“既是如此,小女子便生受了?!?p> 齊鳴聽到這一句,不知為何,便覺得渾身松快了不少。那清清潤潤的聲音好像一道清風(fēng)吹進(jìn)他的心里,把那因勉強(qiáng)考中的郁氣也吹散了不少。
他亦再施一禮:“多謝。”
程木槿微微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開。
不遠(yuǎn)處的齊勝一直背對著他們站著,此時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他就也連忙轉(zhuǎn)回身來,推著車快步跟上去。
一直到走出很遠(yuǎn),他才悄悄回頭望過去。
遠(yuǎn)遠(yuǎn)的,家門口,哥哥瘦長的身影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齊勝便眼睛輪了一圈,心里若有所悟。
原來不止他覺得小娘子與眾不同,便是哥哥這樣的將來要當(dāng)官兒的人也很看重她呢。
二人一路無話,來到鐵馬橋巷。
今日他們到的略晚,不遠(yuǎn)處的李老頭兒已經(jīng)擺好攤子,正站在那里望著他們這邊。
齊勝不等程木槿動手,自己一個人已經(jīng)把東西都停好,擺好。
木槿也不跟他搶,輕輕閑閑徑自來到平常的角落里,疊起手站好。
就有官轎子停下,仆役過來買燒餅。
齊勝立即也是搶著上手,不讓木槿動手。
他這幾天一直是這樣,買餅子的仆役們覺得很是無趣,便也快手快腳地交錢拿餅子,然后又快手快腳地離開。
等到大青布圍轎落下來,那個叫四順的侯爺身邊人跑過來買餅子的時候,程木槿便走過來。
齊勝退回身去。
這幾天別人來買,他主動上手,他程姐姐都沒有阻止。只有在賣給永寧侯府時,她才親自過來動手。齊勝便明白這個小娘子是什么意思了。
他心里雖是不以為然,可也明白,她一個小娘子又有什么辦法報答侯府那樣的權(quán)貴?沒法子,也就只能這樣做才能表表心意了。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那個四順自然也是明白的。那小子也很聰明,沒有說什么不是不賣給我燒餅了嗎之類的廢話,而是裝作沒事兒人一樣的,跟每次一樣買了燒餅就走。
齊勝便對坐在大青布圍轎里的永寧侯爺起了一絲好奇。
看四順這樣的做派,永寧侯爺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下人調(diào)教的這樣好,主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齊勝這些天一直也在琢磨著該怎樣報答侯爺。
興許,結(jié)交了這個四順,然后給侯府跑跑腿兒?
嗯,這個應(yīng)該可以。
他心里有了幾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