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死語siyu

死語siyu

廢話很多的月雅 著

  • 懸疑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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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9-14上架
  • 99580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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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思妤

死語siyu 廢話很多的月雅 10899 2021-09-13 18:28:47

  思妤是一個孤兒。

  在她逐漸成長到上小學的年紀后,她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說是聲音或許還不夠準確,她張開口時仍能從喉嚨里發(fā)出不成音調的嘶吼。準確來說,她失去了自己的“語言”。

  即使想要提筆寫字,她筆尖所勾勒出的線條也是不成形狀。明明已經(jīng)被教導過一些字的寫法,現(xiàn)在卻寫不出來。

  做聽力測試的時候,即使音叉就在耳邊,她也沒有任何反應,既沒有舉手,也沒有皺眉。而在檢測醫(yī)生放下音叉之后,她卻突然地舉起了手。

  人們推斷她是聾啞了,讓她進入聾啞學校,學習手語。但無論教導她多少遍,她都做不出正確的手勢。

  是智力出現(xiàn)問題了嗎?思妤在學校里做的試卷,從來都只有不成字跡的亂涂亂畫。但是一旦讓她獨處,她就能答出所有的題目,倒不如說她比一般孩子都要聰明。

  人們又開始測試她的聽力,用講話而非寫字的方式給她傳述一些知識,然后加入試題中。這種試驗失敗了很多次,但確實在某一次的答題中,她答出了失聰絕不可能答出的問題。

  她的這種情況引起了某個醫(yī)院的注意,對她的腦部進行了檢查。

  年輕的醫(yī)生向孤兒院的負責人解釋:“她患的可能是失語癥,腦部CT未發(fā)現(xiàn)異常,之后會安排其他的測試……建議你們多關注她的心理狀況……”

  思妤坐在一邊,安靜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她在試圖和自己的鞋尖對話。

  她沒法和人交流,但是可以和物品“交流”。做試題的過程,就是在和紙上的黑色印刷字交流的過程,她寫出解答,等待它的回應。

  她在心里對著自己的左鞋尖說:“如果你聽得到我說話,就去碰一下你右邊的鞋尖?!?p>  左鞋尖試探著向右鞋尖靠近,猶猶豫豫地不敢接觸,右鞋尖輕微一斜,觸到左鞋尖。

  醫(yī)生和負責人對話的時候,聽到了小女孩噗嗤的一聲笑。

  但當他們向她看去的時候,她仍然是呆呆的,面無表情,眼睛無神地望著自己并攏的鞋尖。

  思妤有三個朋友。

  她一個人的話連正常地買東西都做不到,所以只能跟著別人。她的朋友會把買來的東西也分給她一份,玩游戲的話也會讓她看著,甚至會和她對話,她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倒是看看思妤啊”,說完之后就指著她開始笑。

  她12歲那一天,年長的朋友帶來了一個男人。

  “這是我的男朋友~”年長的朋友摟著他的臂彎笑道。

  思妤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但反正也跟她無關,她只是像往常一樣跟在她們后面。

  “哎呀,思妤,這可是你們第一次見面,你不表示一下嗎?”站在她旁邊的朋友用手肘戳她,思妤沒有反應,她就又重重地戳到她肚子上。

  思妤笑了。

  她明明感到憤怒,卻在發(fā)火的表情爬上眉梢之前就擠出了一個笑容。

  “你們看思妤!”戳她的朋友指著她哈哈大笑。

  思妤想要回擊,但最終做出的動作只是用手捏了一下對方的小臂。

  “你干什么?!”朋友用手錘她的頭頂,“你想掐死我是不是?”

  其余的人都在笑。

  就在這樣歡聲笑語的氛圍里,他們跟著年長的朋友走到了她的家里。

  一級一級地登上陡峭的臺階,思妤跟在最后面,低著頭不去看上面的人,在心里默默地數(shù)著臺階的數(shù)量。

  一,二……

  “才交往多久就帶來家里啦?你們進展很快嘛~”

  三,四,五……

  “別打趣我了,就是因為沒交往多久才把你們都帶上的。”

  六,七……

  “誒,你聽到了嗎,她不放心你呢~還是說我們在這里礙事了?”

  八,呃。

  在她前一級臺階上的男人停下了腳步:“怎么會。我去買點飲料過來,你們先玩吧?!?p>  ……終于,九。

  思妤心情輕松了一些,越過正在下樓的男人登上臺階拐角處的小平臺,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她的手指碰到了男人的后背。

  那真的是很輕的觸碰,大概只有指甲尖的一點點碰到了他的后背。

  因為他的話,其他已經(jīng)上了樓的人都回頭來看他。在語言化為聲音擴散入空氣之前,那副光景先一步刺入了她們的眼睛。

  男人滾下了樓梯。高度只有一層樓,但是樓梯狹窄又陡峭,臺階邊緣銳利堅硬,男人的手臂在前幾級臺階上徒勞地抓了一次,身體就已經(jīng)血跡斑斑。最終他的頭停留在第一級臺階上,身體和脖頸扭曲成了人類無法存活的角度。

  他死了。

  在三個朋友發(fā)出尖叫的時候,思妤清晰地聽見了從自己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

  “誒?”

  穿制服的人詢問了目擊現(xiàn)場的四個人,其中三個人的口供都證實了思妤的清白。

  畢竟真的是極其細微的接觸,誰也不相信那樣能夠殺死一個人。

  只有思妤自己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她卻表達不出。

  在這里認罪的話最多被當成過失殺人,她也想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但在男人死后一剎那得到的語言,此刻已經(jīng)消失了。

  思妤回去之后開始做噩夢。夢里男人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

  她決定研究出當時自己說出那句話的原因。是因為目擊死亡而受到了刺激?還是說殺人這種行為本身就與她的聲音有關?

  后一種想法實在是太天馬行空了,而且……即使真的是那樣,她也不想用殺人去換取自己的語言。

  畢竟人命與聲音孰輕孰重,她還是能分清的。

  她想再找到一次目擊死亡的機會,于是留意新聞,想通過這種方法接觸死亡。她失敗了。

  她又偷偷溜去殯儀館和醫(yī)院之類的地方,圍觀那些和死亡有關的場景。

  她看到了擔架上呻吟的傷者,蒙著白布被搬上車廂的人體,小小的骨灰盒,黑白的照片,家屬的哭泣。

  她也參與了那個男人的葬禮。

  那個男人是家里的獨子,今年準備參加高考。在葬禮上,他用過的教科書、穿過的衣服、拍過的照片、僅有的親屬,都陷入了無邊的悲傷。

  她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同時也奪去了一個家庭的幸福。

  她想要哭泣或者道歉,那潛藏的悔意卻死死地壓抑在她的喉管之中。

  年長的朋友在離開之后對著她的臉打了一拳。

  她的肩膀顫抖著發(fā)出無法抑制的笑聲,年長的朋友蹲下痛哭。

  “如果我沒有邀請他來我家就好了……”“你要是沒有說那些話的話……”“你居然怪到我頭上?”“那我難道去怪思妤嗎!”“你不是已經(jīng)這么做了!”

  她的三個朋友扭打起來。思妤則蹲下去,把頭埋進手臂里,流出了淚水。

  思妤試著殺一些人以外的東西。

  比如,戳破一個肥皂泡;碾死一只蟲子;拍死一條魚。

  大人們以前不會讓她接觸刀具之類的危險物品,但在孤兒院的負責人更換之后,新的負責人對她不怎么上心,她也就有了溜進廚房接觸案板上的菜刀和活魚的機會。

  她之前聽到過,用刀背猛擊魚頭的話就能將它拍死……

  她舉起刀向魚頭砸去。

  魚從案板上躍起來,馬上就沒了動靜。她的語言沒有恢復。

  無論試幾次都一樣。殺人以外的東西并不能讓她恢復言語。

  那就放棄吧。那時的言語,或許只是自己的錯覺,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殺人就能讓她說話,最最重要的是,殺人是不對的。

  思妤在聾啞學校的初中班上了三年。

  她想要考到普通高中去,為此必須通過選拔考試。每年初中班的考試通過名額都只有兩三個,上了三年還沒有考中的話,大多就結束義務教育,轉入技?;蜃呱仙鐣?。

  但思妤再也不能和題目交流了。

  當她第一次看到卷子上印著的“出卷人”時,她知道題目來自于人。當她第一次被批卷老師叫去辦公室時,她知道了卷面上的紅色字跡并不是題目的回應,而是人的手筆。

  她做題的過程,一直都只是在和人交流罷了。

  知道這一點之后,她就再也寫不出解答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要改變。她不斷地對自己說“我是在和題目交流”,休息時就看書,還會和同一個學校的同學一起泡在圖書室里看書。

  那個同學是先天聾啞,為了能夠通過選拔考試考上省會那邊的聾啞高中,一直都在努力。

  圖書室里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有時天色晚了,他的父親或者母親會來接他。思妤則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沒有人接她回家,她等他離開后再一個人走回去。

  轉眼就到了考試那天。

  思妤清楚地知道每一題的答案,但當她落筆的時候,筆尖卻不受控制地劃出歪歪斜斜的字跡。

  她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或許應該更早發(fā)覺的,這樣說不定還能走到另一條人生道路上去。

  ……但發(fā)覺了也沒有用吧,因為她根本無法跟人說明這些。她的人生從來都不是自己做主。

  她干脆放下了筆,看著考場里其他的同學。不管結果如何,他們是在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她盯著那位特別努力的同學的后腦勺。他多半能通過吧。然后他的人生就會充滿陽光。愛他的父母,順遂的學業(yè),可以書寫的手,可以訴說的表情。

  她自己又會怎么樣呢?

  新的負責人不打算繼續(xù)收留她這樣的問題兒童,領養(yǎng)孩子的人對她也是退避三舍,就算她跑去工廠車間打工,她也無法保證自己正常地完成工作。

  聾啞學校里的孩子有時候會哀嘆自己的人生不幸。她雖無法對此發(fā)表意見,卻在心里嗤之以鼻。

  他們渴求聽力與聲音,而她渴求的不過是正常地表達自我,正常地與人交流,正常地度過這一生。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慘之中,覺得那些人的哀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考試的結果出來了,思妤沒有合格。

  她盯著那行紅字看了很久。

  讓她回憶當時的情緒的話,恐怕連思妤自己也說不明白。痛苦,憤怒,悲傷,茫然,還有一絲早已預料的鎮(zhèn)定,再也不用寄托期待的輕松,與表露在臉上的喜悅。

  那個同學考上了。

  他喜悅的情緒根本不需要言語傳達,大家也都在祝賀他。思妤也難得不掃興地笑著鼓掌了。

  她心里正在回憶他家的位置。

  僅有一次,思妤起身回孤兒院的時候,看到他和父親正在門口買吃的,不知怎的,她就跟上了他們。

  她從學校的雜物間里翻出一把榔頭。

  回憶著到他家的路徑,思妤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榔頭藏在襯衫底下,用手按著不讓它掉出來。

  她在按著固定的線路行走。她不想再沿著無法控制的道路行走了。

  思妤來到了他家的門前。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圍坐在餐桌前的一家人。男孩高興地揮舞著手臂,思妤讀得懂他的話,那是她學了很久都無法做出的一種語言。男孩的父母互相說著話,用他們所會的為數(shù)不多的手語向男孩表示著祝賀。

  母親所會的只有一句“我愛你”,而父親所會的更多。

  思妤逃進了一旁黑暗的巷道里。她捂著嘴,在無人可視的黑暗中流下了淚水。

  榔頭還藏在她的衣服底下,她一只手隔著衣服拎著它,這點重量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很輕,但她卻覺得無比沉重。她居然想要奪走那樣一個家庭的幸福。在已經(jīng)殺死一個人、奪走他家庭的幸福之后,她卻想要再一次重復錯誤。

  她能聽到自己的哭聲。在悲傷的情緒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后,她反而感到了一絲喜悅。

  至少現(xiàn)在她在這里做出的決定是遵從本心的,至少現(xiàn)在她還能為了自己的惡毒哭泣。

  居民區(qū)里的燈火一盞盞熄滅,昏黃的路燈映照出一小片干燥的陸地。

  思妤聽到了腳步聲。她抬起頭來,看到了那位同學的父親。

  他走出了家,掏出手機給某人打電話。過不了多久,一位女子匆匆趕到,與他一起坐進了車里。

  車子發(fā)動,在夜色里緩緩駛出小區(qū)。思妤在后面慢慢跟著。老小區(qū)的夜晚來的特別早,此時的街道上燈火零星,移動著的活物僅有一車,一人。

  車子一直開到了河邊,思妤在后面保持距離緊緊跟著車。她的速度超出常人,即使跟在行駛的車后也不會感到吃力。

  一男一女從車上下來,相互依偎在一起。夜晚河畔的微風將兩人的話語傳遞到思妤的耳畔。

  “馬上你就要和那個女人離婚了吧?”

  “是啊,我跟她說好的,他上高中我們就離婚?!?p>  “那個黃臉婆終于肯放過你了?!?p>  “別這么說,她30歲給我生個兒子不容易?!?p>  “就是她非要生,所以生了個殘廢出來,還綁著你這么久?!?p>  “雖然他是個殘廢,但怎么說也是我的親骨肉……”

  圖書館里那個同學埋頭看書的身影,溫暖的小屋中鬢發(fā)斑白的母親用手語傳遞著“我愛你”的場景,此時都被寒冷的夜風撕碎破裂。

  思妤摩挲著手里榔頭的冰冷鐵質,憤怒的情緒在血液里逐漸流淌沸騰,心臟砰砰直跳。

  這個人要毀壞掉別人的幸福。我要擊碎他。這不是在破壞幸福,而是在守護這個家庭的幸福——

  ——而我自己也能獲得幸福。

  回過神來,面前男人的頭顱已經(jīng)碎裂了。

  女人被嚇得癱軟在地,哭泣著向后挪動,想要回到車上。

  思妤將視線挪向她。

  這個男人是阻礙別人幸福的人,但這個女人呢?她大概也有自己的家庭和故事,如果在這里殺了她,又會破壞誰的幸福呢……

  “你認識那個孩子嗎?”思妤開口問道。

  明明常年都保持沉寂,她的語言卻沒有任何滯澀,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消失過。

  女人痛苦著搖頭,偷偷摸索著懷里的手機:“我,我不認識……不對,見倒是見過……”

  思妤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到她的手機。

  她打算報警。對啊,她看到了自己的臉,看到了自己殺人,如果讓她活著自己就會完蛋……

  雖然自己是在守護別人家庭的幸福,但恐怕這個女人是不會理解的。

  說到底,在出軌這件事上,這個女人也有錯,她也是破壞別人幸福的人。

  明明自己不聾不啞,卻要破壞那個聾啞孩子的幸福。

  思妤揮下了榔頭。女人的頭部被重擊,但并沒死。她發(fā)出尖銳的哭嚎,求饒與痛罵混雜在一起。

  思妤冷眼看著狼狽的女人。

  明明自己能夠表達,卻要破壞不能表達的我的幸福。

  她用力揮擊了好幾下才將女人打死。

  接著,她將榔頭扔進河里,把帶血的外套脫下,用最快速度飛奔回了孤兒院。

  雖然在新的負責人放任自由的政策下,整個孤兒院的管理都松懈了,但這么晚回來畢竟還是很顯眼。思妤對看門人的問題一概不回答,最終還是蒙混過去了。

  回到大家睡覺的房間,思妤偷偷地拿出一張紙片和鉛筆,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下了“重考”兩字。

  她躺到自己的床上。她睡在雙人床的下層,上層是朋友乙,也就是之前用手肘戳她的人。她盯著自己視線的前方,木制床板的縫隙筆直地在她眼前延伸。

  她笑了,閉上眼睛。她正走在可控的道路上,這是她親手開辟出來的道路。盡管她開辟的方式是敲開了兩個人的頭。

  第二天,思妤將寫著重考的字條交給校長。

  校長驚訝地看向她——這個孩子雖然智力聽力都沒有問題,但一直都不會講話也不會寫字,這個字條是她寫的?還是她拜托別人寫的?

  思妤沖著他笑了。

  校長思索一番,對她說:“重考名額有限,你初中之前的成績是還很好,但升上初中之后就一落千丈了。還有別的很多同學想要重考的機會,如果你沒法考上……”

  思妤不說話,一直盯著他。

  最后校長還是同意讓她去重考了。思妤懶得去揣摩這其中有多少是同情,又有多少是反正其他人也考不上的無所謂,或者是對她的水平還有期望。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另一個問題更值得思考。

  她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位考上的同學正坐在外面。

  他看到她出來了,猶豫著打著手語問她:“你有看見我爸爸嗎?”

  爸爸昨天答應了他,今天要陪他和媽媽一起去玩。但是他昨天晚上出去之后就一直沒有回來。

  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后,反應過來思妤是不能回答的。如他所料,思妤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走開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重考需要的語言量。

  她殺死第一個人僅獲得了一句話,殺死第二、第三個人的語言量不明,但大概也持續(xù)不了很久。她在心里計算著。隨著殺的人的數(shù)量累積,獲得的語言也會相應增多……

  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點,她在沒有語言的時候身體能力得到了加強,但獲得了語言后就退回了普通水平。證據(jù)就是在殺那對出軌的男女的時候,男人只需要敲一下,女人卻折騰了好久才死掉。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搞清語言量的遞增關系,并且在沒有語言的時候去找到合適的對象。

  電視開始播放新聞。

  “今日上午,有居民在XX河畔發(fā)現(xiàn)了一男一女的尸體?!瓝?jù)警方調查,男子名為XXX,今年40歲……警丨方聯(lián)系了受害者家人,兩名受害者系情人關系。目前警丨方正在沿兩人的關系網(wǎng)排查有犯罪動機與犯罪時間的嫌疑人……”

  原來上午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個同學在那時候可能還沒接到通知,或者這個消息暫時被他媽媽隱瞞了吧。

  “后續(xù)報道:女性受害者的家屬得知親人死亡后,堅持認為是男性受害者的妻子作案,揚言要報復母子二人……”

  思妤又去了一趟那個同學的家附近,確認他們真的在被騷擾。

  …………

  思妤順利通過了重考。

  她即將要去另一個城市就讀普通高中了。學校里的同學、老師、校長都為她感到高興。

  不過,原本要和她同一時間出發(fā)的另一位同學因為家庭變故而放棄了自己的升學機會。

  傍晚,思妤拿出手機。她的社交賬號是年長的朋友甲幫忙注冊的,甲在男友去世之后大受打擊,參加完葬禮不久就外出打工了。

  她編輯著文案:“各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奇跡嗎?我相信奇跡是存在的,只是”

  語言突然消失了。

  朋友乙正好走到她身邊,準備上床,發(fā)現(xiàn)了她正要發(fā)說說。

  “喲,小文盲現(xiàn)在會寫字了?還要去上高中,真有你的啊?!?p>  朋友乙上的是普通初中,現(xiàn)在準備去上技校。

  “給我看看?!彼挥煞终f地搶過了思妤手里的手機。

  屏幕的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嫌惡的表情變得更加明顯?!斑@什么啊,奇跡?哈,你幾歲啊?”

  思妤想伸手去拿,朋友乙直接將她的手機摔到了地上。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了數(shù)道裂痕。

  思妤沒有去撿手機,而是環(huán)視一圈?,F(xiàn)在這里沒有別人。

  朋友乙還在喋喋不休。真好啊,這種家伙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語言匱乏,因為他們講的都是毫無營養(yǎng)的廢話。就連這種家伙都有表達自己的權利,她卻被剝奪了語言。

  思妤的手拂上朋友乙的臉頰,然后用力捂住她的口鼻。

  朋友乙掙扎著,雙手胡亂揮舞,指甲在思妤的手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思妤默默忍受著。

  這種方法耗時很長,但好處是不會留下太多痕跡。思妤手上的傷以驚人的速度痊愈了。

  朋友的呻吟聲被她的手掩蓋,流出的唾液沾了滿手,鼻涕和眼淚一同擠出,眼珠扭曲地凸出,眼眶附近滿布血絲。

  直接扭斷她的脖子說不定會省事很多,不過思妤擔心不小心擰出血來。那樣會很難收拾。

  手上的力氣緩緩消失,思妤知道這家伙已經(jīng)死了,但她沒有急著處理,而是先將她放在上鋪蓋上被子,偽裝成在睡覺的樣子。

  思妤從地上撿起手機,繼續(xù)編輯沒打完的話。

  “各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奇跡嗎?我相信奇跡是存在的,只是需要我們自己靠雙手去締造。(^_^)”

  乙在床上“睡”了一晚之后就消失了,當思妤被問起乙的行蹤時,她用筆寫道“我看見她跟一個男人走了”。

  孤兒院雖然報了案,但也沒有后續(xù)的情報,只能認為思妤說的是真的。因為乙平時的名聲不怎么好,不久就有人像是親眼所見一般編排起了她私奔的故事。

  不過這些現(xiàn)在都和思妤無關了。

  在她原本的城市里她隱瞞自己會說話的事實,因為解釋起來很麻煩。但在她上高中的城市里,她就不需要隱瞞了。

  思妤迅速融入了新集體,還報名了學校的舞蹈社團。盡管她依舊惜字如金,但無論是新交的朋友還是現(xiàn)在的學業(yè)都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她覺得自己走上了人生的新的巔峰。

  ……如果忽視不斷逼近的那個界限的話。

  她的語言快要用盡了。殺了乙之后獲得的語言多得超過她的想象,可是這總有會用盡的一天。她在口袋里時刻備著請假的紙條,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刻,她恐怕連遞出紙條都做不到。

  該怎么辦。在這個城市里尋找新的目標嗎?她似乎想不出合適的人選。

  思妤在學校放學之后,一個人來到了練舞房。

  她還在摸索這個“殺了人才能獲得語言”的機制,經(jīng)過這幾天的摸索,她發(fā)現(xiàn)在有語言的時候,下降的不止是她的身體能力,智力好像也會隨之退到正常人的水平。也可能是高中的課業(yè)比較難,她不清楚。

  語言量不止是由殺人數(shù)決定的。簡單來說,除了第二個人和第八個人之外,其余的人帶給她的語言量都是成倍數(shù)的,而這兩個人帶給她的語言量明顯比其他的多,尤其是乙,一直讓她的語言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她猜這可能是因為自己見過第二個人幾面,而第八個人和她相識已久,所以認識的時間也會影響語言量。

  那么,要選的話,其實是身邊的人最好……?

  “殺人……”思妤小聲地念了出來,接著渾身寒毛直豎,神經(jīng)質地四下張望,確定這里沒有別人之后才放下心來。

  我怎么會念出聲來呢,思妤懊惱地揪著頭發(fā)。

  如果別人聽到了這句話,就會懷疑我,我就會被抓起來……我的人生就會被這一句話毀了。

  我的人生會被我的一句話改變?

  我的人生可以由我的一句話改變。

  我可以改變我的人生,就用我的語言。

  我的人生是屬于我自己的,只要我擁有自己的語言!

  思妤再次體會到了那晚躺在床上望著床板時的心情,她已經(jīng)受夠了不能表達、任人欺辱、隨波逐流的人生了。不管用多么殘酷的手段,她都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跳起舞來。踮起腳尖,擺好架勢,旋轉一周。當她從原地跳向另一個定點時,她感到身體的力量正逐漸恢復。喧囂的喜悅正涌入肌肉。

  她又失去了語言,但獲得了些別的東西。力量與使用這份力量的決心。

  在她獨處的房間里,舞步越來越激烈。

  過去的受害者在她眼前一一浮現(xiàn),那些血花,腦漿,吵鬧的哭喊求饒,碎裂的肢體,夜不能寐的恐懼……啊,可是,這些不過是她為了自己做出的努力罷了,不這么做的話又有誰來拯救她呢?對吧?所以她已經(jīng)盡力了,她已經(jīng)夠努力了,她會背負著這些罪孽活下去的,不如說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就該為還活著的她做貢獻???是吧?

  正當她做出下腰的動作時,她突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一下癱到了地上。

  臉頰硌著冰冷的地板,思妤知道是有人看到了她。

  她追了出去,抓住了想要離開的男同學的后衣領。

  男同學被嚇了一跳,尷尬地回過頭,雙手手指互相絞著:“那個,對不起,我偷看你跳舞……”

  思妤想起來了,這是和自己一起參加舞蹈社團的同級生,她只見過幾次。

  學校里有監(jiān)控。

  男生還在那里結結巴巴地說話,思妤根本不管他,松開了他的衣領下樓了。

  “請、請問你后天下午有空嗎!”

  思妤沒法回答。

  第二天思妤來舞蹈社團的時候,能感覺到那個男生一直在看自己。

  思妤回過頭對他笑了。

  “……我想,周末可以不可以一起去看一次電影?”一大堆冗長的聊天鋪墊之后,他終于說出了正題。

  一直默默聆聽、時而點頭微笑的思妤此時帶著笑容注視著他,直到看得他紅了臉才用愉快的語氣說道:“好。”

  如果和他再多處一段時間,語言量是不是會變得更多呢。

  昨天那個雖然素未謀面,但畢竟是第九個了,給她的語言量到周末應該還綽綽有余。她平常的體力也很難單獨制服一個同齡的男生,那么就和他保持聯(lián)系,直到獲得力量的時候再動手吧。

  周末,男生約她去了一家私人影院。

  說是影院,里面的空間卻很小,能播放的電影也不是院線電影,前臺拿出一個印了可選影片的牌子讓他們自己選。

  上面的影片基本都是些耳熟能詳?shù)拿?,男生挑了個沒有見過的名字:“《生人勿進》……看上去像恐怖片,思妤你看得了這種嗎?”

  男生總會以為女生害怕恐怖片。即使那種片子并不嚇人,他們也會默認女生要做出依靠男生的樣子,所以他選了這部電影。思妤一邊在腦海里想著,一邊點頭。

  “這是部愛情片。”前臺看了他們所選的影片后隨口說道。

  這是一部瑞典的吸血鬼電影。冰天雪地里,12歲的男孩與外表是12歲的吸血鬼“女孩”相遇,相知,相愛。

  看到吸血鬼在橋洞襲擊人類的時候,思妤緊張地抓住了旁邊人的手?!斑@很殘忍?!彼兼ポp聲說,她不能接受吸血鬼被人類目擊到這件事。男生也隨意地附和,他想的她指的是吸血鬼襲擊人類。

  最后在火車上,男孩用摩斯電碼的順序敲擊著裝了吸血鬼的箱子。電影到這里就結束了,坐在旁邊的男生轉頭問她:“這個結局是什么意思?他們就這么逃走了嗎?”

  “是的,她活著很不容易?!彼兼ヒ廊欢⒅鵁赡?,“你知道那串摩斯電碼的意思嗎?”

  男生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搖頭,發(fā)現(xiàn)思妤的眼角流下了淚水:“我剛剛沒注意看……你怎么哭了?”

  思妤緩緩地扭過頭來,沖他微笑。她當然知道那串摩斯電碼的意思,因為她曾經(jīng)為了找尋表達自我的方法而去學習了各式各樣的密碼,想把喉嚨里的干吼轉化為有意義的語言。但是無論她怎樣復雜地加密,當她想表達出來的時候,原本的順序就會不受控制地打亂。

  “意思是,吻你?!彼幂p柔到近乎曖昧的語氣對他說,詞尾的氣音從她稍開的齒縫中泄出,吹到了他的心尖上,使他的耳朵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

  她還有話要說,關于這部電影的評價,關于她對人物的理解,關于她發(fā)現(xiàn)這里并沒有安裝監(jiān)控的事情。但是言語隨著淚水一起消失了,在男生的眼里只看到她微怔的表情。他鼓起勇氣向她靠近。

  如果你聽得到我說話,就不要靠過來,好嗎?

  就像小時候對著鞋尖說話一樣,她也在心里對他這么說。遺憾的是,他完全沒有聽到。

  她的手攀上他的后腦勺,往下按到他的脊椎,另一只手摸到他的喉結。

  小小的房間里響起咔嚓一聲。他沒有失去初吻。

  思妤將男生的兜帽套到他頭上,艱難地扶著他的身體出了影院。前臺看到他這個樣子就順嘴問了一句,思妤告訴他,男生是喝醉了。

  將他丟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之后,思妤就離開了。

  手機響起了提示音,朋友丙發(fā)來了消息。

  朋友丙說她下個月要舉辦婚禮,是奉子成婚,問思妤要不要來。

  丙也就比她大兩三歲,雖然成年了,但還沒到合法婚齡,估計等孩子生出來了才能領證。

  思妤說要去。

  關掉手機,思妤愈發(fā)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她沒有自己掌控人生的話,可能就要淪落到和以前朋友一樣的地步了。她可不愿意和丙這樣的人為伍。

  不過,看在朋友丙與她以前的交情份上,去看看她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算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一個月后,一家酒店內。

  思妤沒有錢去買正式的禮服,只是把自己收拾齊整,來到了朋友丙的婚禮現(xiàn)場。這一個月也有穿制服的人找她問話,但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也就只能放了她。

  男生提供的語言量意外的多,她在出席婚禮之前只把人數(shù)增加到了十一。

  朋友丙穿著婚紗登場,小腹已經(jīng)微微隆起,大家權當沒看到,紛紛夸贊她今天是最美的。丙的丈夫一看就是個混混,兩家人的父母表面上和和氣氣地敬酒吃飯,一轉頭就掩飾不住嫌棄。思妤混在人群里配合著鼓鼓掌。

  酒過三巡之后,新郎開始說胡話罵人,新娘則無言地抹著眼淚。丙沒有喝酒,看上去卻和醉了沒有兩樣,眼神恍惚地找不到方向,起身的時候一個踉蹌,思妤過去扶住了她。

  “思妤……你帶我回房間吧?!北÷暤貙λf。

  思妤沒有說話。她知道丙只需要她的沉默。

  回房間的路上,丙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其實我喜歡過他?!?p>  思妤回憶一番,才想起了那個人——第一個人的樣子。

  “所以思妤,你知道嗎,即使我那天給你作證說你不可能把他推下去,我在心里也一直有個疑問:如果那天你沒有站在那里,是不是他就不會死?”

  “他是自己沒站穩(wěn)?!彼兼ツ坏卣f。

  朋友丙對她會說話這件事并不驚訝。她只是讓思妤幫她打開房間的門。

  思妤想要早點和她獨處,也就不在意她明明沒那么虛弱卻使喚自己的事,推開了門。

  推開門的瞬間,她感覺到了不對勁,剛剛轉身準備逃跑就被里面埋伏的穿制服的人團團圍住,迅速被拷上了手銬。

  她立馬抗議:“你們憑什么抓我?我在一個星期前就接受過你們的審問,確定了我是無罪的……”

  “我們和他們負責的不是同一起案件,你當然有權為自己辯護?!贝┲品娜讼蛩鍪玖俗约旱淖C件,“我們負責的是三年前的河灣殺人案,在調查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你和六年前的一起意外死亡案件和三年前的一起女性失蹤案有關。巧合的是,在你離開本市去外地上學之后,當?shù)赜职l(fā)生了一起失蹤案和兩起殺人案。”

  “這當然只是巧合!”

  “在完整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只會作為嫌疑犯接受拘留和審問。”

  “我還要上學……你們沒有權利關押我……”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丙說道:“你是不同的。我跟他們說了六年前的案件之后,他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

  “證人,請你謹言慎行?!鳖I隊的穿制服的人嚴厲地提醒她。

  思妤混亂的大腦里閃過了剛剛看見的證件。那似乎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個警丨方部門。她能逃過之前的審訊,純粹是因為未成年以及她自身超出常理的動機與體力。但如果負責調查她的人能夠想到非常理的方面,她可能就要被定罪了。不僅如此,她特別的能力如果被發(fā)現(xiàn),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想到這里,思妤開始抗議:“你們不能抓我?!?p>  穿制服的人當然不會因為她的抗議就放開,繼續(xù)押著她往外面走。但是思妤只是一個勁地重復著那一句話,越說越快,越說越激動。

  領隊的穿制服的人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捂住她的嘴?!?p>  思妤的嘴被捂住了,仍唔唔地發(fā)出聲音,淚水也大顆大顆地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語言是表達,表情和情緒也是表達。

  剛好在她被按進警車的時候,她的力量重新涌了上來。

  思妤只用了一會就解決了所有圍著她的人。為了防止力量消失后不敵,她克制地只把每個人打暈,并沒有下死手。

  圍觀的群眾恐慌地喊叫著,沒有人敢上前。思妤跳上酒店的窗戶,一路爬到丙所在的樓層,破窗而入,將走廊上擺著的花瓶砸向丙的肚子。丙尖叫著倒下,花瓶碎片刺入她的腹部,血流不止。

  隨后,思妤攀上酒店頂層,縱身一躍,從人們的視野里消失了。

  她不可能繼續(xù)留在這里了。她要找到下一個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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