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無心插柳

　　裴南季正感動著呢，不想被別人打擾自己的好心情。

　　“我掛了，下次見面記得提前打我電話預(yù)約?！?p>　　謝晏聽到一個男人聲音，隨口問了一句，“誰啊？”

　　“推銷電話?！?p>　　時期在聽到這傷人的四個字之后，電話才被掛斷。

　　他要氣死了！

　　時修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一張灰色毯子。

　　他帶著眼鏡，說話也溫徐，整個人都溫潤如玉。

　　“小七，不氣了，正好帶我出來逛逛街，好些日子沒有出來了，連晚上都這么熱鬧了?！?p>　　時期重重呼出好幾口二氧化碳，不斷安慰自己，“生氣生上一分鐘，六十秒鐘沒福氣；生氣生上一小時，六十分鐘冒傻氣……”

　　隨后面帶笑容，“哥，我們?nèi)ツ睦铮俊?p>　　時修一時想不起來，這些地方變化都太大了，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

　　“小七推薦一個吧，我相信你的選擇?！彼隽朔鲅坨R。

　　時期幫他把披肩和帽子給整理好，“那我們?nèi)コ岳钇牌偶业男○Q飩吧？有好些日子沒吃了，怪想的?！?p>　　“好?！?p>　　時期推著他的輪椅過了馬路，左拐右拐，饒進(jìn)一個偏僻的小巷子。

　　那里有一家簡單的鋪子，只有一個小推車和一個佝僂的老奶奶。

　　老人滿頭銀發(fā)，動作卻不慢。

　　時期和時修一人要了一大碗餛飩，在薄弱的燈光下，呼呼的冒著熱氣。

　　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有小草漏出嫩芽，寒冷的冬天終于熬過去了……

　　裴南季喝完水，吃完水果，準(zhǔn)備去找何菲菲玩，被謝晏給攔住了。

　　“明天周六，咱們和菲菲一塊兒回老宅，爺爺一定會很高興的，今天是我們來新房子的第一天，就不要去打擾菲菲了?！?p>　　謝晏說得合情合理，裴南季卻聽出了另一種味道，“你是不希望菲菲來打擾你吧？我已經(jīng)看穿了你的心思，今晚我睡床，你睡地上?！?p>　　“地上多涼，你忍心嗎？”

　　裴南季邊捂耳朵邊閉眼睛，“我在菜市場殺了十年的魚，我的心早已和刀一樣冷。”

　　“那我就來做捂熱你內(nèi)心的水，永遠(yuǎn)沸騰，永遠(yuǎn)愛你?！?p>　　裴南季親了他一口，“愛也沒用，今晚我要獨享我的靈魂港灣。”

　　不過，她還是給他抱來了厚被子和褥子。

　　雖然夜里天氣寒冷，但是屋里有暖氣，根本不冷，她一定也不心疼。

　　謝晏提前跟何菲菲說了一聲，“明天，一塊兒回老宅?！?p>　　何菲菲正吃著加了炸蛋的螺絲粉，手機(jī)上正放著熱播古裝懸疑劇。

　　謝晏突然發(fā)了這么一條消息，她是不回呢？還是不回呢？

　　謝晏又發(fā)了一句，“收到請回復(fù)?！?p>　　打工人血脈覺醒，她退出視頻，回了一句，“收到。”

　　隨后又發(fā)了一句語音吐槽，“哥，麻煩下次有事情不要在下班之后發(fā)給我，OK？不然，我總有一種下班還要被奴役的感受?！?p>　　吐槽完，她吸溜了一大口粉，換成平板看電視劇。

　　因為手機(jī)電量不足20％，電量已經(jīng)變紅了。

　　男主角的打戲順暢流利，案件一個接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為此，她還斥巨資購買了一個月的會員。

　　隔天一早，謝晏大早上打來奪命電話。

　　這家伙，打工人難道就不配睡懶覺嗎？

　　她忍住罵人的沖動，“大哥，大早上的，要不要這么積極？”

　　“早上只有一趟車，還有二十分鐘，怕你起晚了?！?p>　　謝晏把煎好的雞蛋和吐司端到餐桌前，“老婆，吃早飯?！?p>　　何菲菲：……？？？

　　大早上的就虐狗？狗狗就沒有人權(quán)了嗎？

　　“好的，表鍋。”

　　何菲菲想著應(yīng)該是來不及吃飯了，又喊了一句，“南季，幫我?guī)c早飯，等會車上吃?！?p>　　床是顧不得收拾了，她找了一身寬松舒適的衣服穿上，頭發(fā)隨便抓了兩下，團(tuán)成一個小丸子，臉上也只擦了保濕乳和防曬。

　　然后還有垃圾要收拾，不然可是會有鄰居來投訴，因為螺絲粉吃的時候不覺得，吃完之后味道很大。

　　她拿上鑰匙和手機(jī)，站門口環(huán)顧了一圈，這才匆匆坐著電梯下了樓。

　　一路小跑趕到小區(qū)南門的公交站，裴南季和謝晏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

　　她一上來就抱住了裴南季，“歡迎南季來這里跟我作伴?！?p>　　謝晏拎著她的衛(wèi)衣帽子，把人拉開，“離我老婆遠(yuǎn)點，你這身上什么味道？”

　　何菲菲舉起胳膊，認(rèn)真嗅了嗅，“沒什么味道啊？我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昨天吃完螺絲粉的衣服已經(jīng)洗過了?！?p>　　公交車已經(jīng)開來了，何菲菲果斷搶了謝晏的位置，霸占了裴南季。

　　開始告狀，“小表嫂，你管管我哥！”

　　謝晏扭頭，“再說一遍?！?p>　　何菲菲能屈能伸，“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妹妹像個寶。”

　　因為有何菲菲在，時間過得很快。

　　謝爺爺早就得知她們要過來吃飯，飯菜早就備好在保溫，床鋪也都換了新的床單被罩。

　　喝喝茶，賞賞花，寫寫字，下下棋，嘮嘮嗑。

　　夢寐以求的養(yǎng)老生活。

　　休息的日子總是很快，兩天的周末彈指一瞬，就又到了上班的日子。

　　這次，時期提前聯(lián)系了她，“裴大師，我是時期，上周四見過，上周五通過電話。想問您一下，今晚開張嗎？”

　　裴南季喝了一口咖啡，提神。

　　“開張?！?p>　　“好嘞，一定要言而有信啊，風(fēng)里雨里，我在天橋地下等你?！?p>　　裴南季笑著掛了電話，這家伙原來是個二傻子。

　　裴金枝去茶水間接水，看到裴南季笑得很開心，好奇道“什么好事啊這么開心？聽我媽說，你過年帶你男朋友回家了?！?p>　　裴南季臉上的笑戛然而止，“賺錢的事情當(dāng)然開心。聽說，你和陳特助好事將近了？”

　　裴金枝摸了一下左手中指的戒指，“年底舉辦婚禮，你有空來參加吧?！?p>　　陳時老是在她耳邊說，要和堂姐妹好好相處。

　　工作快兩年，她也想明白了，她跟裴南季本來也沒什么大的仇怨，只是因為小時候好勝心作祟，一個天天放學(xué)就玩的野孩子時不時也能跟她的成績不相上下，心里總是不滿的。

　　裴南季只詫異了一下，“有空就去，謝謝?！?p>　　裴金枝離開之后，她看了一眼組長辦公室，那里面坐著季夏季組長。

　　許愿離開公司已經(jīng)大半年了，去年八月她去了F國深造，因為時差問題，兩人的聯(lián)系不多。裴南季一直有在給她留言，她因為半工半讀，時間安排的很滿，所以消息回得很慢，但是每一條都會回。

　　下班之后，裴南季先跟著謝晏一塊兒吃了飯，然后又去了湖邊公園散步。

　　眼見時間快到了，她要趕回去干副業(yè)了。

　　謝晏不放心，非要跟著她一塊兒過去。

　　裴南季拗不過，只能隨他了。

　　時期和時修已經(jīng)等待多時了，一見裴南季，時期就感動的兩眼淚汪汪，努力沒有白費，終于等到人了?。?！

　　“裴大師，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今日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謝晏走到前面，握住了他的手，“你好?！?p>　　時期一愣，“裴大師，這位是？你保鏢？”

　　謝晏手上勁道加大。

　　時期向裴南季求救，“大師，救救我?！?p>　　裴南季上前分開兩個人的手，指著謝晏道，“時先生，這位是我愛人，姓謝。”

　　時期不住的甩手，這家伙力氣也太大了，小聲道，“可真是謝謝你了?！?p>　　裴南季給他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時期身后的人。

　　“時先生，這位就是你表哥？”

　　時期轉(zhuǎn)回去把三米開外的時修推了過來，“大師，這是我表哥時修，您幫忙看看，這條腿還能恢復(fù)嗎？”

　　裴南季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來算卦嗎？怎么變成求醫(yī)了？

　　不過，問題不大。

　　醫(yī)術(shù)嘛，也能瞅瞅。

　　她上前捏了一下時修的膝蓋，“時先生，還有知覺嗎？”

　　時修搖頭，“沒有，我這腿已經(jīng)廢了好些年頭，我也不指望著還能治好。就是想找大師看看，我今生還能不能跟家人團(tuán)聚？”

　　裴南季從包里拿出三副藥貼，“這是我特制的貼藥，回去后用熱毛巾敷完再貼膏藥。

　　不過，鑒于您這腿傷年代已久，治療還是一項長遠(yuǎn)的工程，沒辦法一蹴而就，還請您放寬心，慢慢來。

　　至于，算命一事，還要等您心境晴朗之后再看。如今，您這命格混沌不堪，看不清楚。

　　若是著急，也可測字?！?p>　　時修沒想到她一眼就可以看穿自己的心事，他確實心緒繁雜。

　　小時候被家人拋棄，好不容易長到成年，又出了車禍，摔斷了腿，成為一個廢人。

　　他曾去寺廟算過卦，師傅說他這命格是大吉大兇之兆，福禍相依。

　　可他哪里有什么福氣呢？

　　不過是被父母拋棄的可憐蟲罷了。

　　好在撿來的弟弟時期聰明懂事，一心為他，他這才感受到人間久違的暖意。

　　只是如今，他這傷勢逐漸惡化，夜里疼得睡不著，也不知道還能剩多少時日。

　　為了給他治病，時期打好幾份工，不知被江湖騙子騙過多少次，可他每次都還傻呼呼的相信。

　　他說，這次是最后一個了。

　　時修拗不過他，這才同意來看看。

　　眼下看來，這人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大師，我要測一字，“愿”，愿望之愿。”

　　裴南季沉思片刻，“愿，謹(jǐn)也，上原下心，心的本源，找到本源之心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時修點點頭，“多謝大師指點?！?p>　　裴南季掏出收款碼，“不謝不謝，要收錢的，一百?！?p>　　時期感嘆遇到了良心大師，麻溜的付了錢，“大師，三天后我還來找您買膏藥，不見不散?！?p>　　兩人離開之后，零星來了兩三個客人，倒沒有算卦，只是隨便問了幾句就走了。

　　裴南季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到十點了，該收工了。

　　借的椅子還回去，小桌板也先寄放在隔壁小鋪子。

　　她挽著謝晏和那位買小飾品的女孩打招呼，“小葉，我們先走了，明天見！”

　　小葉年紀(jì)不大，因著謝晏的緣故，有些怯怕，聲音略小又微顫，“明天見?！?p>　　謝晏看了一眼那個女孩，“你和她關(guān)系很好？”

　　裴南季點頭，“還行，打工人互幫互助?！?p>　　謝晏越想越覺得不靠譜，“要不，還是別去擺攤了？如果我沒空過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裴南季給他表演了一遍快速擒拿手，她站在他身后，壓制著他的雙手，“這下放心了吧？”

　　謝晏閉著眼睛，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yáng)，最終還是無可奈何，“行吧，依你。如果有任何解決不了的事情，第一時間聯(lián)系我，知道嗎？”

　　裴南季點了點頭，“知道啦，謝嘮叨。”

　　謝晏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這就嫌我嘮叨了？”

　　裴南季跑遠(yuǎn)了一些，“沒有沒有，就是除了我爹之外，突然又多了一個人管我，有一點的不自在?！?p>　　謝晏跟了上去，“那你也來管我?！?p>　　裴南季倒退著走路，“我才不管你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是開心自由的，別的不重要?！?p>　　謝晏見她快撞到電線桿子，上前拉住她換了正常的方向走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你，我想你能一直好好地在我身邊，陪我一起走過這路途遙遠(yuǎn)的人間?！?p>　　此后，裴南季還是如常每次都來算卦，不過時間多了一個小時，晚上八點到十點。

　　她辭去了另一份兼職，兩份兼職有點吃不消，還是專心算卦為好。

　　因為，她發(fā)現(xiàn)算卦可以積善。

　　雖然每天來的都是有那么一點好奇心的行人，但是偶而遇到真正有需要的人，如果能幫助到他們，她會很滿足。

　　這人世間的苦難，是沒有盡頭的，有的人懂得苦中作樂，有的人自怨自艾，陷入無窮無盡的厄運(yùn)之圈。

　　可偏偏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是這神仙太少，受苦受難的人太多。

　　渡人渡己，先渡人再渡己。

　　“自未得渡而渡人者，菩薩發(fā)心，又自渡生死苦海，而又渡人?！?p>　　許是日日準(zhǔn)時開張，倒也積攢了一些潛在客戶。

　　三天后，時期過來拿膏藥，裴南季又順便賣出去一張“祛病消災(zāi)”符。

　　一位身著連帽衛(wèi)衣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大師，你這里還賣符咒?。俊?p>　　裴南季收好錢，囑托了兩句時期，這才回他，“你之前是不是來過？有些面熟?！?p>　　男人拉下帽子，面帶激動，“大師好眼力，我來過幾趟，就是想找一位靠譜的大師來家里看看。”

　　裴南季搖頭，“上門業(yè)務(wù)還未開通，請見諒?！?p>　　男人急了，“錢不是問題，求你了，大師?！?p>　　裴南季擺手，男人會錯了意，“五百萬？”

　　裴南季瞪大眼睛，這人腦子是不是有那個大??？

　　她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那人，男人又試探回了一句，“五千萬？也不是不行，就是資金需要周轉(zhuǎn)一下，一個星期內(nèi)湊齊，可以嗎？”

　　裴南季這下都不知是誰有病了，這個“腦子不好”的人怎么能把五千萬說得像五百塊錢那樣輕松？

　　轉(zhuǎn)念一想，不對不對，試探道，“大哥，你家干什么的？不會……”

　　是洗黑錢的吧？

　　最后幾個字她沒開口，否則她怕一不小心就深陷漩渦。

　　“不會什么啊？大師，我們家的錢都是正當(dāng)來源，是好人?！?p>　　裴南季小聲嘀咕了一句，好人也不會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還是不對勁，她想去查探一番，但是還需要從長計議。

　　“這件事情，容我考慮考慮?！?p>　　男人回了一句，“那大師可要快點作決定，最好三天以內(nèi)。要是讓我哥哥們占了先機(jī)，答應(yīng)您的酬勞可要打折扣了?！?p>　　裴南季突然冒出一句話，“那你有幾個哥哥？”

　　“八個?！?p>　　裴南季面帶微笑，“好的，再見?！?p>　　八個哥哥，比葫蘆娃還多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