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長生（3）

　　秦佳看完劇本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不知道該怎么去評價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女孩子。

　　也許，有些事情，真的是早就注定好了，時間的長河也只能按照既定的軌道流下去，沒法改變。

　　已經(jīng)凌晨兩點鐘，秦佳還是遲遲不能入睡。她從床上起身，順手拿起床頭柜上的劇本，又看了一遍。

　　這次，她考慮到了更多現(xiàn)實的問題。

　　“林霜那次獻血有沒有問題？車禍真的是偶然的嗎？

　　所謂的童話夢和長生也不過只是一把把劊子手，把生命逼上絕境之路。

　　尤其是林霜最后死后，她的血液為什么最先感染的一批人是在醫(yī)院？

　　……”

　　一切的一切，在匪夷所思中又帶著情理。

　　直到太陽初升，秦佳才睡著。

　　不過，她開始做起了噩夢，夢見自己變成了林霜，她知道所有的結(jié)局，可是自己的行為卻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看著結(jié)果一步一步走到最壞。

　　再睜眼，一看時間，發(fā)現(xiàn)才剛過了一個小時。

　　她徹底睡不著了，決定出門換換心情。

　　已經(jīng)十一月份了，A市的天氣還不太冷，只有早晚會稍冷一些。

　　顧千城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回到家中，先簡單沖了一個澡，然后飽飽睡了一天一夜，然后就被餓醒了。

　　家里沒有人在，也沒有飯，撿來的兒子無疑了。

　　他換上一身休閑運動服，去了謝家。結(jié)果碰了一鼻子灰，家里也沒人。

　　謝晏私人手機響的時候，他正在公司開會。

　　眼見顧千城鍥而不舍的打過來，他擔(dān)心有什么急事，于是就示意陳時暫停會議，轉(zhuǎn)身去了小休息間接了電話。

　　顧千城都準備放棄了，電話才終于接通。

　　“謝晏，你在哪里？”顧千城有氣無力。

　　“公司，怎么了？”

　　“沒事，就想看看你電話到底能不能打通！”

　　謝晏：……想刀一個人的眼神藏不住。

　　“沒事，我就掛了?！?p>　　謝晏掛了電話，這才繼續(xù)回去開會。

　　此次是關(guān)于X藥企收購案的問題，股東分為兩大陣營，一方堅持低價收購，一方堅持穩(wěn)扎穩(wěn)打。

　　目前，X藥企股價已跌至最低，此時收購定會大賺一筆。

　　但是看上這塊肉的企業(yè)可不止一家，最后肉落誰家還未可知。

　　只是，公司最近在“生長因子”的研究上有了重大突破，如果經(jīng)費充足，一旦研究成功，在國際乃至人類發(fā)展史上都將是一項重大成就，所帶來的影響前途無量。

　　所以，謝晏一時沒拿定注意。

　　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賭一把，因為這不簡單是賭輸賭贏的問題。

　　如果X藥企后續(xù)股價繼續(xù)下滑，那么公司將被它牢牢牽絆住，再不能前進，所造成的影響也是難以估量。

　　午飯的時候，裴南季見他吃飯有些心不在焉，就挪到他旁邊，拉著他的手問，“阿晏，你怎么了？”

　　謝晏搖了搖頭，“沒什么?！?p>　　裴南季站起來，繞到他身后，給他按摩太陽穴，“別騙我，我都知道?！?p>　　謝晏一愣，隨后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她，“所以，我該怎么選擇？”

　　裴南季說了又像是沒說，“跟隨自己的內(nèi)心?！?p>　　“可是，我的心搖擺不定?！?p>　　裴南季趴在他肩頭，從背后摟住他，“現(xiàn)在閉上眼睛，放空自己，想象一個你最舒服的場景?！?p>　　裴南季也閉上眼睛，仔細感受。

　　自從她跟謝晏成親之后，她也能看清他的一部分未來。

　　十分鐘后，裴南季胸有成竹地離開了辦公室。

　　謝晏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裴南季把垃圾收走，還用簡筆畫了兩個手握在一起的畫面。

　　謝晏睜開眼睛，裴南季已經(jīng)離開了，他拿起那張紙一看，頓時堅定了許多。

　　他同爺爺通了電話，下午的會議上，謝晏一錘定音，決定收購X藥企。

　　另一部分持反對意見的股東，紛紛以變賣股權(quán)作為威脅。

　　謝晏不為所動。

　　謝氏收購X藥企之后，股票一降再降，這下所有的股東都坐不住了，紛紛要求盡快低價賣出。

　　謝晏有點動搖，自己的堅持到底對不對。

　　晚上，他躺在床上，裴南季給他端了一杯牛奶，“阿晏，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相信你。”

　　好在經(jīng)過半個月的低迷，股票一升再升。

　　在股票勢頭最好的時候，裴南季又說，“看破浮生過半，半之受用無邊。半中歲月盡幽閑，半里乾坤寬展?！?p>　　謝晏及時把股票盡數(shù)拋出，惹得股東們又是議論連連。

　　好在沒過兩天，股票又開始斷崖式下滑，股東們這才心有余悸。

　　十一月底，經(jīng)過一個月跌宕起伏的日子后，謝晏和裴南季一塊兒回了莊園。

　　謝爺爺對謝晏贊賞有加，“小晏，身為一個合格的決策者，最應(yīng)該記得的就是堅守本心，切記左右搖擺。但是，在錯誤面前，也要學(xué)會及時回首?！?p>　　謝晏點頭，“爺爺，我知道了。”

　　裴南季握住了他的手，“我永遠相信你?！?p>　　謝晏很感謝她能一直在站在他身后支持她，鼓勵她。

　　“謝謝你，如意?！?p>　　謝老爺子見不得這小倆口膩歪，尋了一個借口離開，可是封辭那個顯眼包卻突然出現(xiàn)。

　　謝晏拉起裴南季就回了房間，封辭在后面喊，“干什么呢？一個個都躲著我是吧？”

　　這段時間確實有些無聊，去謝氏當(dāng)電燈泡他也膩了，再加上他時不時發(fā)病，他也懶得出門。

　　然后菲菲那丫頭，還有她那好朋友沈小姐也不怎么來了。不來也好，要不然還怪尷尬的，畢竟那個沈小姐對他有非分之想。

　　他瘋狂的搖了搖頭，還是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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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佳托朋友聯(lián)系了一大圈，發(fā)現(xiàn)『長生』竟然已經(jīng)拍成電影了？還準備要上映了？

　　整個心情就是難以言說，如果非要說一個詞，那就是---相見恨晚。

　　聽說十二月中旬就要上映，還有十來天的時間。

　　她把自己所有開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發(fā)現(xiàn)還是遺憾。

　　不完美才是遺憾，遺憾才是人間常態(tài)。

　　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個本子，永遠。

　　顧千城來春風(fēng)院堵過幾次，可就是每次都沒堵到人。

　　不知道是時運不濟還是時運不濟，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有緣無分。

　　終于，在『長生』上映當(dāng)天，他終于碰到了秦佳。

　　所謂有心人，天不負。

　　他死皮賴臉的陪著秦佳看完了這場懸幻電影。

　　秦佳看著活生生的林霜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震撼。

　　雖然只是一個小眾片子，排片不到0.3％，一天只有一場，她還是想為這個片子宣傳。

　　不為別的，只是覺得，這么引人深思的片子如果不能被更多的人看到，那么將是一種很大的損失。

　　她在沒有公司安排的情況下，私自發(fā)了這種宣傳。

　　“我想，林霜也是一個可伶人。”

　　配圖是電影謝幕的照片，清清楚楚的顯示，林霜-林霜飾。

　　她不敢再細看，直接關(guān)了手機，拉著顧千城出了影院。

　　“顧少爺，能不能幫我找個酒店，我想住兩晚，一個人靜靜。”

　　顧千城雖然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什么突然這么低落，還是安慰她，“我?guī)闳?，想靜多久都可以，但是別拒絕我給你送飯。無論何時，也不要虧待自己的胃?！?p>　　秦佳點了點頭，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好像有一個人陪在身邊也不錯。

　　可是又想到，她的工作性質(zhì)，注定做不了家庭主婦，所以她沒辦法回應(yīng)他的感情。

　　她只能找一個能幫襯自己的人然后自己對他也有用的人，互不相欠地做一對表面夫妻。

　　顧千城把人送到自己家酒店之后，就獨自回了家，同時還向傅南洲和謝晏推薦了『長生』。

　　傅南洲：……？？？怎么回事？主角是你女朋友？

　　謝晏：……?。?！什么長生？一看就不靠譜，專騙清澈的成年人。

　　顧千城：@傅南洲不會說話你可就閉嘴吧，這可是秦影后都看哭了的電影，入股不虧！@謝晏拜托，不要拐著彎罵人好嗎？

　　傅南洲：你什么時候和那個誰關(guān)系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要提前給你做公關(guān)嗎？提前說好，公關(guān)費你出。

　　顧千城：人家有名字，秦佳。拜托你做個善良的人好嗎？

　　傅南洲：善良是什么？我不知道。

　　謝晏：不聊了，我要給我老婆吹頭發(fā)了。

　　顧千城：滾！

　　傅南洲：同上！麻溜的！

　　雖然嘴上不饒人，謝晏還是聯(lián)系影院，連續(xù)包了一個星期的電影，免費請員工去看。

　　傅南洲倒是沒怎么插手，這些事情經(jīng)紀人都會處理。

　　裴南季看到『長生』的時候，已經(jīng)二十號了。

　　這次，她終于知道了事情的緣由。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她還是要提前跟警局聯(lián)系。

　　她七月份兼職的時候遇到的阿姨就是這個女主角的母親，可是警察叔叔說那位阿姨的女兒已經(jīng)去世一年多了，所以一定有哪里不對。

　　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線索，只能提前做好預(yù)防。

　　起初并沒有人相信，因為那位瘋癲的阿姨蹤跡不定，根本找不到。

　　平安夜那天，天氣很陰沉，不多時就下了小雪。

　　因為秦佳的宣傳，再加上謝晏和傅南洲的幫忙，這部小制作的電影也算是出名了一把。

　　即使排片率依然低到可憐，但是票房卻在慢慢上升，有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并且自發(fā)的在社交軟件上宣傳。

　　就像是星星之火，最后火苗卻越來越大，引發(fā)越來越多的深層思考和討論。

　　電影上映的第十天是平安夜，票房破億。

　　大街上，行人不減反增。

　　有人在喊，初雪許的愿望一定會實現(xiàn)！

　　一位頭發(fā)發(fā)白，用破了洞的米白圍巾裹著頭，身上穿著破舊棉襖，黢黑的腳上套著著一雙斷了一半的托鞋。

　　走到路口，她朝著月亮的方向跪著，虔誠的許愿，“上帝，求求你把女兒還給我吧，求求你了?！?p>　　她瘋狂的磕頭，磕得額頭上流了鮮紅的血。

　　路過的行人被嚇壞了，紛紛繞著她走，還有人報了警。

　　她的耳朵很靈，一聽到鳴笛聲，就起身開始跑，鞋子都跑掉了也不在乎。

　　忽然，她呆愣住了---不遠處高樓上有一塊兒電子屏幕，正在播放『長生』的片段。

　　“林霜從云霄塔一躍而下，鮮紅刺目。

　　畫面一轉(zhuǎn)，她又坐在森林里蕩秋千，笑得很開心。

　　柔軟的光褪去，她像一個睡美人一樣躺在床上，臉上的毛孔清晰可見，像個假洋娃娃。

　　隱隱約約中夾雜著女人的哭泣聲，男人的怒罵聲。

　　很快一切歸于平靜，她睜開眼睛，隔著窗戶望著天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圓，團團圓圓，好事成雙?！?p>　　一個女人抱著被子走了過來，“雙雙，你又不穿鞋站在地上，小心著涼。媽給你抱了一床被子，你晚上記得蓋。”

　　“知道了，媽。明天我們就啟程新生活了，你也早點休息?！?p>　　女人幫她掖好被子，留了床頭燈，輕手輕腳關(guān)了門。

　　她閉上眼睛，嘴角上揚，是一場好夢……”

　　那個舉止奇怪女人突然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伸著手想要觸碰屏幕上的女孩，可是怎么都夠不到。

　　她隨手拉住一個路人，“你看見了嗎？那個乖巧的女孩是我女兒，我女兒！”

　　路人起初被嚇住了，隨后才開始反駁她，“不乖巧，就是很可悲?！?p>　　她開始爭辯，“我女兒很聽話的，我要去找她，你告訴我，我去哪里能找到她？”

　　“找不到了，她死了?！甭啡藝@息道。

　　她開始發(fā)狂，要撓那個人的臉，“我女兒沒死，沒死，你們都是壞人，壞人！”

　　路人這下終于確定這個老女人就是個瘋子，匆忙掙脫開來。

　　她頭上的米白色圍巾掉了，被人踩了一腳，她小心的撿起來，輕輕拍了拍灰，自言自語，“這是我女兒給我織的，我女兒織的。噢，下雪了，雙雙怕冷，我得去給她送圍巾?！?p>　　她把圍巾抱在懷里，小跑著離開。

　　剛走不久，警車就跟了過來。

　　“你好，有沒有見過一個瘋女人？”

　　“剛才跑那邊去了，她還指著電影上的女主角說是她女兒！”

　　年約五十的老李抬頭看了一眼屏幕，也是一愣，還，還真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可是，當(dāng)初注銷戶口也是他辦的，尸體也確實進了焚化爐，怎么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太不可思議了。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接到的報警電話，說是云霄塔上會有人自殺，難不成真是真的？

　　他喊另一位新來的警察過來，“小胡，別問了，趕緊開車，去云霄塔?！?p>　　雖然第一時間趕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

　　那個瘋癲女人如同電影里的林霜一樣，也從云霄塔一躍而下。

　　老李和小胡趕到現(xiàn)場時，她已經(jīng)渾身浸泡在血水中，懷里的米白色圍巾也變了色。

　　“快叫救護車！”老李大喊。

　　那女人微微動了一下腦袋，氣息奄奄，“別管我，我要去接女兒回家了。雙雙，媽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