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多福村(2)
不過多時,便有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拉著一條黑狗趕了過來,語氣里全是憤怒,“什么人膽子這么大,敢私闖你胖爺?shù)牡乇P?”
裴南季示意陳遠,“帶路?!?p> 陳遠走在最前面,裴南季走在中間,謝晏緊握著一根木棍跟在最后。
“大胖哥,還記得我嗎?我是陳遠?!标愡h上來先套近乎。
劉大胖直接后退了好幾步,嫌棄的不行,“我管你什么遠不遠的,離我遠點兒!幾天沒洗澡了?一身的味,要是熏著大黑我要你命。”
大黑是一條黑狗,他昨晚還喂過肉的。
可惜它根本不記得人,就知道亂吠。
“是是是?!标愡h離遠了一點,“我跟王小建是同學,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這里?”
劉大胖瞇了瞇眼睛,本就不大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一條縫。
“你還認識建哥?”
這事不好說,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兩難的問題。
平常遇到這種誤闖村子的外人,都是直接祭神樹了事。
畢竟神樹護佑的人有限,哪能隨便來個外人都能被神樹庇佑?
這個人,好像還不能直接這么辦。
他得去問問建哥。
裴南季見他艱難地移動身子,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這個家伙照這樣的龜速移動,她怕是等到吃晌午飯都見不到那個能說上話的人。
“胖……哥,我們跟你一起去,行嗎?”
劉大胖才注意到這伙人里竟然還有個女人,真是驚奇。
“你怎么來這里了?”他上下打量著她。
穿得灰土土的,人倒是長得精神。
“我自然是走來的,也不能是飛來的,對吧?”裴南季解釋道。
劉大胖倒是對她多注意了一些,“那你好好跟著走,不然什么時候沒命了都不知道?!?p> 裴南季望了一眼他那胖乎乎的身子,“那咱們快些動身吧?”
劉大胖倒是不急,“不急不急,時間還早。你叫什么名字?”
謝晏擋在裴南季面前,“你問這個做什么?”
劉大胖這下可不喜了,“你又是誰?沒問你話,誰讓你開口的?再多說一句,別怪胖爺我不客氣!”
黑狗也應勢上前在謝晏面前狠狠汪叫了一番。
裴南季上前拉著他的手,“胖哥,你別介意,這個是……”
“是誰?”劉大胖態(tài)度稍微溫和了一點。
謝晏也望著她的眼睛,手不自覺地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裴南季有些為難,怎么回答都是有一個人要不高興。
不過,為了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還是先委屈一下她男朋友吧。
“他是我哥?!?p> 裴南季給出了答案,謝晏的臉晴轉(zhuǎn)陰雨,劉大胖的臉多云轉(zhuǎn)晴,對比十分明顯。
她怕這個人再耽誤時間,主動介紹自己,“我哥叫大強,我叫二麗。胖哥,咱快些吧,天太冷了?!闭f著還不自覺跺腳,捂著嘴哈氣。
“行行行,二麗妹子,咱們走吧,建哥也該起床了?!?p> 裴南季拉著謝晏走得很快,陳遠在后面不遠處跟著,劉大胖拉著大黑狗氣喘吁吁地走最后,走不動的時候還踹一腳大黑狗,靠著拴在狗身上的牽引繩提供一點前進的動力。
“阿晏,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下次,我一定拿著喇叭喊“謝晏是裴南季的男朋友”,行不行?”
謝晏心情只好了一丟丟,“傻不傻?哪有人當街大喊大叫的,別人肯定以為你是個瘋子!”
裴南季把手縮在袖子里,捏緊袖口,半靠著謝晏,“哈哈,有這么好的男朋友,瘋了是應得的!”
兩人走得很快,不多時劉大胖只能遠遠看見一對背影。
“喂,臭乞丐,他們兩個真是兄妹?”
陳遠很快反應過來,“我叫陳遠?!?p> 劉大胖扶著槐樹休息,“我問你話呢?”
“是?!?p> “是兄妹?!标愡h又補了一句,仙子怎么說就怎么樣。
劉大胖嘀咕道,“看著不像啊,這關系也太親近了吧?”
見這一伙人越走越遠,逐漸都跟他拉開了距離,劉大胖扯著嗓子大喊道,“前面的,二麗妹子,停停停,走錯路了!”
裴南季這才跟謝晏停下了步子,轉(zhuǎn)身往回走。
半路還碰到一個廢棄的三輪車,看著還能用。
十分鐘后,劉大胖坐在三輪車里,陳遠在前面拉著,謝晏和裴南季在后面推,大黑狗在旁邊叫。
太陽高高掛起,看起來得有九點多快十點,一行四人一狗才到達村長家。
王大福正坐正門口抽大煙曬太陽,煙霧繚繞。
劉大胖把大黑拴到門口的柳樹上,笑得小眼睛都瞇沒了,“大福叔,建哥在不在家?我有事找他?!?p> 王大福把煙管子在藤椅上磕了磕,審視道,“這幾個是外鄉(xiāng)人吧?”
劉大胖點了點頭,“是,大福叔。這個臭得不行的什么遠,說是跟建哥是同學,我這來確定一下?!?p> “他在屋里睡覺,估計要醒了,你去敲敲門?!睆埓蟾D闷馃煿茏樱p手背到身后,佝僂著離開了家。
劉大胖跟著一塊兒進了屋,聲音壓得低低得,“建哥,醒了沒?我有點事,想問問你?!?p> 屋里哼唧一聲,紅木門震動了一下,“滾?!?p> 劉大胖麻溜地跑到門口去等人。
裴南季繞著這處院子轉(zhuǎn)了一圈,風水完全被破壞了,真是造孽啊。
她等得頭暈腦脹,一個村長的兒子比皇帝還難請,真的是要命。
等到快晌午,那位準土皇帝繼承人才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小眼里渾濁不堪,一副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心胸狹隘之人。
“胖子,大清早的誰啊?”王小建打了一個哈欠。
劉大胖從他身后小跑到跟前,“建哥,說是你同學,你看看?”
陳遠的手握得很緊,指關節(jié)處的根骨吱吱作響。
他還是擺出了一副重逢時的欣喜模樣,“王小建,我是陳遠,你的小學兼初中同學,你還記得嗎?”
王小建一愣,打了一半的哈欠也戛然而止,他的聲音帶著顫抖,“陳……陳遠?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陳遠笑得陰森,“小建哥,你又胡說了,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呢!”
他的腳步不穩(wěn),快速后退到院子里,“胖子,快關門!這個家伙不是人!”
劉大胖不明所以,卻還是按照王小建的吩咐關了門。
只是他太胖,動作太過笨拙,他們?nèi)齻€人還是在關門的前二十秒里擠進了院子。
王小建連滾帶爬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門反鎖上。
又把大師留給他的陰陽鏡、救命繩通通擺在床頭和床尾,猛烈跳動的心還是沒有降下來。
他神神叨叨,“我沒有殺他,他是自己失足落水,跟我沒關,跟我沒關……”
隨后又破口大罵,“你這個招搖撞騙的騙子,是你害他的!是你!!”
他又哭又笑,看起來就像是瘋了一樣。
陳遠一腳踢開房門,木門瞬間碎成了片片。
其中一塊尖銳的木條子直直朝劉大胖刺來,他腳步不穩(wěn),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起一地灰塵。
他嗷的一聲叫道,“疼死胖爺我了!”
那跟木條插進了他的小腿肚,一寸有余。
他好不容易狠心將木條子拔出來,那木條上的紅艷亮得刺眼。
他心一慌,蠕動著胖胖的身子往外爬,他要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王小建舉著鏡子在頭頂,嗓子都喊劈了,“死胖子,你敢走?”
劉大胖捂著耳朵,“我沒走,我爬的!”
王小建眼睜睜地看著死胖子爬走了,還順便把大門給關嚴實了。
他家這位置,就這一戶,其他的人家都四散地住著。
總結(jié)一句話,就是叫天天不應。
這一時刻,他無比記恨那個西洋大師,什么眾星匯聚至一處盡是福址,全他娘是扯淡!
眼下,他該怎么求救?
“你們是誰?擅闖民宅可是違法的!”他聲音很大,額頭上汗滴卻流個不停。
裴南季沒進去,站在門口把那些用紅繩子綁著的鈴鐺一一解開。
“王小建,是吧?你懂得不少,不過,你確定你這……還是民宅嗎?”她問得極為平常,就像是出門遇見熟人隨問了一句“吃了嗎”。
王小建死鴨子嘴硬,“當當……當然是民宅!”
裴南季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比冬夜里的寒冰還要刺骨。
“民宅?我看是陰宅吧!”
她拿走一塊毛巾,上前捏著他的后脖頸,把人扯到院子里,拉著他快速環(huán)望了一圈。
“這處宅子里,圍著多少陰靈,你不清楚嗎?人在做,天在看。你逃不掉的!”
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瘋狂的磕頭,額頭上都磕出血印來,“對不起,對不起??墒?,我回不了頭,我能怎么辦?只能將錯就錯?!?p> 可裴南季只覺得心冷,不是體感上的冷,是從靈魂深處滲透出的冰冷。
她閉上眼睛,寒風吹動她那零碎的發(fā)絲,眼前一幕幕過往浮現(xiàn)。
貪婪,欲望,冷漠,蔑視,不堪……
再睜開眼睛,眼底已是深不見底。
謝晏有些不安,上前拉著她,“如意,你沒事吧?”
她沒看他,“無事?!?p> 地上瘋狂磕頭的人已經(jīng)停了下來,他的眼里一片猩紅。
“為神樹獻祭,是他們的榮幸!若再有妄言者,一并獻祭。”
他圍著地上畫的一個圈,又蹦又跳。
陳遠也擔憂地望向裴南季,“仙子,他怎么了?失心瘋?”
裴南季搖了搖頭,“死不悔改。他只是不愿承認自己做錯了,故意裝瘋?!?p> 王小建瞪了她一眼,氣勢沖沖地上前要掐她的脖子,“我沒瘋!我做的就是對的!”
裴南季直接給他來了一個過肩摔,謝晏給她遞過紙巾,“擦擦手,臟了。”
王小建簡直要跳起,“臟了???”
他可是多福村最純凈的大使者,沒有他,就沒有多福村這興興向榮的好日子。
他才不臟!
都是這群外來者故意找事,他從衣領里掏出一個螺絲形狀的黑色哨子,吹了起來。
裴南季面色不改,陳遠卻是有些慌了,低聲道“仙子,他要叫人過來了!”
王小建吹完之后,把哨子小心地收了起來。
冷聲笑道,“什么仙子?現(xiàn)在連女人也開始行騙了?馬上,你們?nèi)齻€就要為神樹獻祭,激動嗎?興奮嗎?緊張嗎?”
陳遠呸了一聲,“王小建,你這幅嘴臉,真的比魔鬼還要丑陋。我很后悔,當初在水里救了你,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就該把你按在水里,早死早超生?!?p> 王小建坐在地上那個圈里,得意洋洋,“幸好你救了我,作為報答,我就送你早登極樂,早點結(jié)束這悲苦一生。我不管你是陳時還是陳遠還是什么鬼怪,反正你們這對雙生子很快就要在地府團圓了,不用謝我?!?p> 陳遠沖上去就要和他拼命,被謝晏和裴南季拉住了。
“別急,他的報應還在后頭。死亡是最簡單的事情,余生他只能全身潰爛,艱苦度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小建才不相信什么詛咒,這個世上禍害才會遺千年,而他注定千古不巧。
“別只會放狠話,等會兒才是你們求死不能?!?p> 謝晏和裴南季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和陳遠一塊兒退到了門邊。
“等會兒,你們先跑!”
裴南季擔心這伙人再使什么詭計,她怕顧不上他們。
結(jié)果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犟。
“我不走,如果不能為我家人報仇,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我不會走,我們是說好了以后一定會結(jié)婚的關系,必當榮辱與共。”
裴南季閉著眼睛,在意識里瘋狂呼叫七彩繩,“七大爺,你老人家在嗎?我未來老公和陳遠的安全就交給你了,不能出事哦,一定!??!”
說完就睜開了眼睛,眼神堅定道“我必定護你們周全。”
七大爺:我……我我還沒答應呢?!
沒過多久,來了一群人。
謝晏大概估算了一下,大幾十號人。
怕是把全村的人都叫來了吧?
即使被反綁著繩子,他依舊鎮(zhèn)定自若,“王小建,全村的人都來了吧?”
王小建跟在后面押送,“那當然。”
祭祀這種大活動,必須全村人參加。不去的人,神樹就會收起對他的福報。
謝晏沖裴南季笑了一下,“如意,魚兒都來了?!?p> 裴南季笑得像個小狐貍,“就等著收網(wǎng)了。”
王小建見他們兩個竊竊私語,把身側(cè)的陳遠硬塞到他們兩人中間。
“你倆說什么呢?給我閉嘴!”
陳遠左看右看,小聲道,“我也不想當燈泡,先委屈你們了,當我不存在就好?!?p> 謝晏:你看這燈泡,他又高又大---委屈。
裴南季:不存在?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