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年少你仍在

　　夏季的夜，明亮的星辰，微涼的風，聲音漸弱的蟬鳴。

　　林微漾和顧燁手牽著手，來回在身側晃動著，走在河畔漫步。她將頭靠在顧燁的手臂上，聞著男人身上淺淺地讓她安心的氣息。

　　“我們明天去民政局把證領了吧。”顧燁突然開口道。

　　林微漾抬起頭，愣了下：“這么快嗎？”

　　顧燁：“你想拖到什么時候？”

　　林微漾：“我覺得我還挺年輕的，才23歲?！?p>　　“放在古代可就是個大姑娘了。”

　　林微漾聽著顧燁跟她扯古代，其實和他結婚，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可是結婚這么大的事情，總要和家里人說一下吧。

　　現(xiàn)在他們在一起的事情，還沒有和家里人說，也不知道家里人到底是什么反應。

　　她覺得，她和顧燁之間的戀情還是屬于地下戀情的性質。

　　“需要告訴他們一聲嗎？”林微漾問得很小心，心里不確定。

　　顧燁摸了摸她的發(fā)頂，道：“我已經(jīng)跟家里人說過了?！?p>　　“什么時候的事情？”林微漾心里緊張的難以平復。

　　顧燁的語氣很淡然：“在KTV散場的時候，跟顧醫(yī)生說了我們在一起的事情，明天我和你就回去?！?p>　　林微漾想臨時打退堂鼓，她有些擔心，有些怕面對二位長輩。

　　“顧叔叔怎么說？”

　　“這個你就不要擔心了?！鳖櫉顢恐?，眼神看向遠處。

　　喜歡一個人，他愿意為她義無反顧。

　　-

　　第二天林微漾和顧燁回家的時候，兩人在門前停下，顧燁輸入開鎖密碼。多年過去，密碼還是老密碼。

　　林微漾想從顧燁的手中抽出來，顧燁緊緊不放，她有點欲哭無淚，完全不知道待會兒該怎么和家里人說。

　　顧叔叔和林女士都在家，而且此刻都坐在沙發(fā)上，挺準時的，就像預先確定好了時間等他們到來。

　　這幾年，兩位大人沒什么變化，但此刻的表情都挺一言難盡。

　　沒想到他們兩位名義上的兄妹最后會在一起。

　　林女士壓抑著不斷上涌的怒火，聲音有些顫抖，目光卻像刀子一樣朝她射過來：“什么時候的事情。”

　　林微漾感受到顧燁手心里傳來的溫暖，就算長輩們最后不同意，她和顧燁是兩情相悅，最后在一起，過一輩子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而且，她和顧燁任何血緣關系都沒有，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名義上的兄妹說明不了什么。

　　“初一時開始，我就喜歡他了，一直喜歡到現(xiàn)在。”

　　林微漾說出這話時，顧燁偏過頭看她一眼，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些。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因為他，我那時候就想成為能夠和他比肩的人。媽，就算你當時不說盛揚市高，為了他我還是會考上去的。但我從來沒想到，你喜歡的人是顧叔叔?！?p>　　造化弄人。

　　緣分戲人。

　　大家都是普通人，繼續(xù)在普通人里分高低貴賤，不是神話傳說里可以掌握命運齒輪的神。

　　“你是怪我嫁給了你顧叔叔？”

　　“以前是怪過?！?p>　　但也很慶幸。

　　事情發(fā)展不一定都是壞的，帶著兩面性。

　　很多沒想明白的事情，林女士一瞬間都明白了。

　　林微漾高中那會兒，她總覺得自己的女兒心中肯定是有喜歡的人了，但她死死不說，跟她扯謊。

　　不是不說，是當時不能說，她也不敢說。

　　高三那年，她突然提議要搬到宿舍里住，上學回家的路線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一個人回來也沒什么問題。應該也有這一部分原因。

　　還有高考之后的性情大變，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按著自己的心意來，不再聽她的話。

　　細細一想，她女兒這些年來變化太多了，剛才那副乖順的模樣竟讓她有一絲晃神，好久都沒看見她這樣了。

　　“顧燁，你是認真的嗎？”顧叔叔這時看著他開口問道。

　　聽不出反對，也聽不出贊同。

　　“我是認真的，我愛她，想對她一輩子好，關心照顧她一輩子?！鳖櫉顖远ǖ卣f。

　　然后，他又硬生生毫不客氣地補了一句：“不會像你和我媽那樣子?！?p>　　顧叔叔不說話了，懊悔，自責，做父親的沒做好盡父親的責任，顧燁在他身邊他都是一直放養(yǎng)，卻從未長歪過，還長得這么好，比他有擔當。

　　“你么誰先追的誰？”林女士問。

　　顧燁率先一步回：“是我追得漾漾?！?p>　　林微漾心虛的聽著他說他先追得她，其實是她追得他，還死皮賴臉的，顧燁不喜歡她，她就傷心難過的頓時化為一個小哭包。

　　顧燁繼續(xù)坦白：“我們現(xiàn)在住在一起。”

　　兩位大人面面相覷了一眼。

　　顧叔叔道：“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林微漾一想到昨晚……忙搖搖頭，說：“沒有。”

　　其實已經(jīng)做過了，昨天晚上就剛做過。

　　林女士看林微漾低下頭那副嬌羞臉紅的表情，脖子后面露出的細碎吻痕，心里就有數(shù)了，她還能怎么辦。左思右想，拿這兩個孩子沒辦法。

　　顧叔叔很開明，最后也沒再反對，他說：“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就好好照顧微漾吧。我和你林阿姨也不是那么不開明，只是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這么多年過去，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已經(jīng)把林微漾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還是保留著以前傳統(tǒng)的思想，不過想想，也就那么回事。

　　微漾是什么樣的孩子，這么些年來，他很了解。

　　來來回回，都是他女兒。

　　林微漾弱弱開口道，語氣不確定：“顧叔叔，你這是同意了？”

　　顧叔叔嘖了一聲：“還叫叔叔嗎？”

　　林微漾愣了一下，忙改口：“爸?！?p>　　陌生的一聲爸，卻很開心。

　　顧燁對著林女士很淡然道：“媽，請你放心把微漾交給我，我不會辜負她。”

　　林女士還是第一次聽道顧燁叫她一聲媽，心里不知從哪里涌上一副感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疲憊道：“算了，你要替我照顧好微漾。”

　　良久，兩位長輩對方的眼里看到了無奈的苦笑。

　　孩子們長大了，既然都這樣了，就隨他們吧。

　　她起身道：“待會兒，一起留下來吃個午飯，我現(xiàn)在去廚房?！?p>　　“走吧，親家?！?p>　　顧叔叔悶著聲笑了下：“兩重身份了，親家和老婆?！?p>　　顧叔叔和林女士去了廚房，兩人也都各自回了房間。

　　好久沒有回來，進屋的一剎那又總有種進入了過去時光的錯覺。高中的書籍仍舊擺在書桌上沒動過，時間卻不知疲倦的過了好久。

　　林微漾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手機，開了機，不一會兒，以前的一條條消息跟扎了堆一樣冒出來，她找了顧燁的消息。

　　她點開顧燁那一欄，不再是一張融入背景的空白，他的頭像換上了兩人的親密的情侶合照。

　　她慢慢地滑動著下面的消息。就在她看過手機后的第二天，他就發(fā)了消息過來。

　　在大洋彼岸，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消息。

　　哥：等我

　　下一句是在一個月之后。

　　哥：想你

　　過了中秋節(jié)。

　　哥：國外這邊不過中秋節(jié)，中秋節(jié)快樂，想你

　　過年了。

　　幾張雪景圖。

　　哥：美國這邊下了雪，但氣溫比當時瑞士的時候差很多，看見皚皚白雪發(fā)呆，很想很想你。

　　最后一句是：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后來幾年，便再也沒發(fā)消息過來。

　　林微漾想，她沒有及時回他消息，是不是也傷害他了呢？

　　就因為消息隔著一天，兩人硬是錯過了五年的光景。

　　她拿著自己的戶口本跑過去敲響了顧燁的門，顧燁低頭看著手里的戶口本，彎著嘴角，拉著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扯進屋內(nèi)，反鎖了門，手扶著她的后腦勺，將她壓在門上，挑起她的下巴。

　　“如此迫不及待？嗯？”

　　林微漾聽到顧燁的調(diào)笑聲，看見他眼角都帶著上揚的笑意。

　　“不是?！彼涣脫艿男陌W難耐，拿出她以前的手機，繼續(xù)說，“哥，我看到你給我發(fā)的消息了?！?p>　　顧燁只是不在意地嗯了是一聲，就要親她。

　　林微漾推著他：“爸媽還都在呢。”

　　顧燁不滿地哦了一聲：“你找我不是干這事的？”說著，他的手指特地揉捏著她的唇瓣，意思明顯。

　　林微漾總覺得，顧燁在這方面完全沒了矜持，像個，像個……好吧，有些饑渴，她不能毀掉顧燁在她心里的美好形象。

　　“我沒回消息給你，你當時是不是不開心了？”林微漾握住他亂動的手，眼巴巴地等著他回答。

　　顧燁拖著腔調(diào)回：“是挺不開心的?！?p>　　“我真得不知道，我那時以為你不想理我了。”林微漾解釋，還想繼續(xù)解釋下去，就被打斷了。

　　“以為我不想理你，就心灰意冷了？”

　　林微漾非常誠實的點點頭。

　　她聽到顧燁無奈的嘆息聲，緊接著他在她的發(fā)頂上留下深情一吻。

　　“聽你換了新手機，那時候我也很忙，一直沒時間便耽擱下來?！鳖櫉钫f。

　　顧燁根本就不想留在國外。

　　他媽媽躺在醫(yī)院臉色蒼白，奄奄一息時懇求他讓他好好照顧弟弟。弟弟還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無依無靠，公司里的股家都個個老奸巨猾，吃人不吐骨頭，她走后始終都不放心。

　　他答應了。

　　畢竟他的生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給他的。

　　她走了，親自看著醫(yī)生將她用白布蒙上，自己也會感到難過。

　　凌赫跪在病床前哭著喊媽媽和爸爸，世界上還留有著屬于他媽媽最后一絲血脈。有說不清楚的心靈感應，或是血脈相通的神秘，他絕望的樣子讓他于心不忍。

　　他哭著拽著他，讓哥哥不要離開他。

　　于是，他留下了，算是回報他離去的媽媽最后一點溫存。他目前先是幫著打點公司的一切大小事物。公司發(fā)展的很大，跨國連鎖，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物要他去處理。

　　他在國外申請了名校，醫(yī)學和經(jīng)濟學雙學位。他學業(yè)忙的時候，每天學校公司兩頭顧著，也并不是有時間替他打理公司。他一直輔助凌赫從小打理公司事物，讓他自己慢慢學會掌控公司。

　　凌赫天生高智商，也很早熟，他省了不少事。

　　差不多等到凌赫長大，上了高年級，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管理公司。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回來了。

　　顧燁不想跟林微漾說這些，說了這些，她指不定又要哭。

　　他將林微漾抱起來，將纖細的兩腿夾在他的腰間，又低著頭一下沒一下親著她，

　　在餐桌上，一家人很久沒這樣聊過天了，顧燁不再同以前那樣，坐在餐桌上一句話都不說，不參與家庭聊天，家里人問他，他才會回一兩句。

　　“你什么時候來醫(yī)院報道？”顧叔叔問他。

　　“那些老家伙都迫不及想見見你這個牛人，問我你什么時候去，到時候跟你切磋切磋。”

　　林微漾聽著，覺得院內(nèi)的教授們挺看重顧燁的。

　　“過幾天再去?！?p>　　學神，走到哪里都發(fā)光，大學期間拿了兩個雙學位，一邊管理公司，一邊還要進行臨床手術，大學期間總共發(fā)了幾十篇頗有影響力的醫(yī)學和經(jīng)濟學論文。

　　然后，他又道：“這幾天我想陪著漾漾?！?p>　　林微漾停下手中的筷子，淺淺一笑，往顧燁的碗里夾了一塊肉，肉還沒放下就被顧燁握著手遞到他的嘴邊，咬住她的筷子。

　　她愣了。

　　聽他笑著回了一句：“漾漾夾的菜就是好吃?！?p>　　她、不敢、回頭、看、對面、兩位、長輩！

　　餐桌一時靜極，兩個長輩極為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他們這是在吃孩子們的狗糧嗎？

　　…………

　　兩人是被家里的兩位催著趕出去的，說要恩愛回去恩愛，想怎么恩愛就怎么恩愛。

　　林微漾始終都沒想到，顧燁怎么會那么明目張膽！

　　兩人回去后，剛出了電梯，顧燁就抱著她吻起來，她渾渾噩噩，一路就被吻到了他臥室的床上。

　　黑夜，臥室里亮著昏黃的燈光，室內(nèi)旖旎。

　　-

　　顧燁說這幾天想要陪她，想去哪他就陪她去哪里，她躺在他懷里，突然想回盛揚市高了。

　　這會兒正值七月假期，學校里都沒人。

　　盛揚市高補課也都是放在八月份，都是老習俗了。

　　顧燁開著輛限量版的勞斯萊斯帶著她去民政局領了證，隨后才前往盛揚市高。

　　他打了一通電話，說是要重新把房子重新設計裝修，說得就是她住的那間房。

　　他轉過頭看見林微漾正看著他，說：“既然我們都是夫妻了，以后自然是要睡在一起。”

　　“你的那間房我改成了書房，你的衣服用品我今早都拿出來了?！?p>　　什么時候的事情，她怎么沒看到。

　　“聯(lián)系了一下熟人，今晚就可以裝修好?！?p>　　這速度……

　　她不做任何評價。

　　她拿著手里的結婚證看著，似乎怎么都看不夠，她和顧燁成了夫妻，一切都在繼續(xù)往下真實的發(fā)生著。

　　顧燁從她手中抽出那張屬于她的結婚證，說：“我?guī)湍闶罩??！?p>　　林微漾：“……”

　　車子在盛揚市高門外停下，顧燁替她解開安全帶，又繞過來替她開車門，全程都在被他寵著。

　　她忍不住問：“哥，你這么寵著我，我要是被你寵出了小脾氣，你還會繼續(xù)寵著我嗎？”

　　顧燁親了下她的唇：“你的小脾氣是我寵出來的，我有責任繼續(xù)寵著你?！?p>　　“就只是責任嗎？”她在摳字眼，有些小脾氣了。

　　顧燁低笑：“心甘情愿地寵著你?！?p>　　聽到了滿意的答案，林微漾主動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然后伸手捂住他向她襲來的唇，眼眸晶瑩地看著他說：“哥，我們還在街道上呢?！?p>　　意思就是，把持一點，忍住一點。

　　顧燁眼眸笑著，親了下她的掌心。

　　兩人一起牽著手走向市高校門。

　　門衛(wèi)大叔居然認得她，指著她道：“哎，小姑娘，你你你，你不是咱們市2014屆的高考文科狀元嘛！專門回來看母校？”

　　大叔說著，和藹可親地沖她笑了笑。

　　林微漾嗯了一聲，對門衛(wèi)大叔介紹道：“大叔，這是我男朋友。”

　　“還男朋友？”顧燁不滿的聲音在她耳邊悠悠響起。

　　林微漾有些習慣了，一時沒改過來，剛領了結婚證。

　　“大叔，我老公。”她笑著糾正。

　　門衛(wèi)大叔仔細端詳著顧燁，年紀這般大，記憶力說不出的好：“我是不是在學校里見過你？”

　　“嗯，大叔，他就是盛揚市高的，回回年級第一，要不是高三去了國外，2014年全省的理科狀元就是他了?！?p>　　沒有多說，林微漾對門衛(wèi)大叔擺擺手，拉著顧燁走進了校門。

　　以前，他們是肩并肩，隔著一段距離走在學校的梧桐樹下。

　　現(xiàn)在，他們是牽著手，她依偎著他。

　　七月的梧桐，開得蔭綠茂盛，蟬聲鳴叫。高一教學樓對面的的噴泉還在變化著花樣撒著水花。

　　她軟軟地說：“哥，我高中有一件挺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和你坐同桌?！?p>　　他想過去陪她，和她坐一起。

　　可又怕給她帶來外界的傷害。

　　林微漾覺得，她和顧燁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永遠都是高一那會兒。

　　他們來到了以前高一一班的教室，跟以前一模一樣的設施和桌子擺放，后面的黑板報被擦得干干凈凈。

　　記憶返回到高一，他們都穿著校服，一如現(xiàn)在，好像也穿著黑白搭配的校服。他們還是高一一班的學生，年少時青稚的面龐涌現(xiàn)在眼前，隨著班級里活潑的同學在課桌間打鬧，時而清晰模糊。

　　回憶令人恍惚，總摻雜著一絲不舍和留念。

　　顧燁牽著她來到最后一排，靠著窗的位置，抽出凳子坐下，然后又拿出身旁凳子，拉她坐在身旁。

　　窗外的陽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課桌和書本上，蔥綠的枝椏上蹦跳著幾只麻雀，他們正坐在位置上聽老師講課。

　　顧燁趴在課桌上睡覺，她為他擋去陽光，陰影遮了下來。

　　他們是年少的自己，年少的他一直都陪在她身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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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戀結束，感謝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