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詩歌:
藥師在地上被貪婪的人類追索,發(fā)出痛苦的哭嚎;
然而那聲音微弱,似乎不能為冥冥所聽見;
然而那聲音微弱,眾人只拜瑪門和國王,眾人只能聽見富豪和權貴的意志;藥師于是向人類的王哭訴,卻并沒有得到公義,人類的王只看見藥師的長生,想要竊取這種權力。
但是在千百人之中,有人聽見了藥師的哭嚎,他執(zhí)劍而出,為藥師討回公道。
藥師向冥冥祈禱,藥師救助人類,為什么冥冥如此薄待藥師?
冥冥就說:我不是為你們降下你們的王了么?
那頭戴金冠、手握權杖、收取賦稅的,是人類的王,不是藥師的王;
那聽見藥師的哭喊為藥師討回公道的,才是藥師的王;
竊取權柄的豈能是王呢?行使權柄的才是王呢。雖然他衣衫襤褸、一無所有。
你們也不用學人類將金銀戴在他的頭頂,因為一旦擁有了私人財產,瑪門就叫他墮落了。
*******
?。ㄓ惨忉專喊伺宓乃帋煋碛泻軓姷倪B通能力是由于她們的先祖上官蘭棹是魂系法師,專門搞意識溝通的。)
地上的所有永生者,白童生、天使和翔士都得到了藥師女臨死之前對人類的控訴,那聲聲泣訴如同從天空飄落下來的雨絲。
?。ㄋ{迦樓、李恪睿論戰(zhàn))
太陽的光芒突然變得暗淡,仿佛被黃色的薄紗蒙住,慘慘淡淡地發(fā)不出光箭,并且正在變得越來越暗。像是風中一顆小小的燭火,逐漸微弱,最后熄滅了!四九城里的百姓抬起頭,揉揉眼睛:“大白天的,天怎么突然黑了?!太陽怎么看不見了?”驚風怒號,天地為之變色!從北邊壓過來的沙塵像是高高的一堵黑墻,將天空漫漫地遮蔽!
“大白天沒日頭,下沙啦!”
“下沙了!這是有冤屈,有大冤屈!老天下沙啊!”
北京城的地脈涌動如巨龍在地底蘇醒,沙子從巖層的薄弱處噴射出來,黑沉沉的如同相柳、混沌、饕餮、窮奇四大兇獸一起蘇醒,和風神混雜在一起,成為高高的沙塵幕布。
李恪睿:“哈哈哈!洛均,你輸了!你沒有保護住藥師的血脈傳承,我以后土之使的名義彈劾你大祭司的職階,將三面目從你身上褫奪!如今你已經失去了白劍,我要從你身上奪取風神之力,我才是風神的祭司!”
他將春水雙手舉起立在胸前,只見藍迦樓身上的風之力正化為羊角渦旋,被春水吸走。“與狂暴的風水之力相比,風土之力更加無可避免?!?p> 李恪睿靈力破天動地地強盛,藍迦樓的靈力卻在逐漸式微,只能保持腳下一片地脈的平靜:“九王殿下,你難道為了實現自己成為祭司的抱負,故意將最后的藥師女小貫,送到那貪婪的人類掌權者手中嗎?”
李恪睿目中流露出嗤笑:“哼,當然。和你這種毫無遠見的人不同,當我落到地上,我選擇用冥冥去影響人類中最有權勢者。縱觀人類的史書,白丁是連名字都沒有的可憐蟲。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名垂史書的名字浮出歷史的水面,像是冰山只有十分之一露在水面上,而那些寂寂無名的平凡人,則像水下十分之九的冰山、堆積在岸底的砂礫一樣沉入時間的海底。
他們像被拋棄的蟻群一樣批量地死去,他們像被傾倒的垃圾一樣堆積湖底,他們的身軀和靈魂湮滅在歷史的瑣屑中,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留不下一絲痕跡。
他們庸俗、無聊、弱小,他們甚至不值得冥冥的一眼。你去撿拾起一顆兩顆砂礫又有什么用呢?難道能夠改變大海的流向嗎?當然是英雄人物、強力梟雄掌握著命運的力量!
看看你,替冥冥選擇了什么可憐蟲?不知廉恥的窮困蕩婦(戈舒夜),對家族逆來順受連自己的情感也不敢表達的懦夫(楊昶),流連煙花酒巷的落魄詩人(蕭懷遇),嫁不出去的半瞎女神棍(施搖光),唯一一個略有權勢的,呵,一個家破人亡的太監(jiān)(沈自丹)!人類的軀體是冥冥在時間中磨礪出的作品,一個被閹割過的殘次品,也配登上冥冥的祭壇?!
看看我替冥冥揀選了什么人?大明帝國的帝王,和掌握著大明帝國國王心靈的女主!
我選擇了金字塔光輝的尖頂,而你卻在金字塔底的泥沙中剛剛開始攀登。你怎么能比得過我?!我本是大唐皇室之血脈,我父親是天可汗——你用什么跟我比拼力量?你用什么和我去比較給冥冥帶來的榮耀和擴張!?”
藍迦樓突然恍然大悟地抬起頭,真誠地看著李恪睿的眼睛,他注視了他一會,然后才開口說:“師弟,我原以為你參破了三山條例。不,你錯了,原來你完全錯了。
冥冥是全,是全知、是全在,是古今過去未來所有人類意識的總和。
冥冥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在時間中存在過的意識。無論他多么成功或多么失敗,無論他是煊赫滔天或是倒斃路旁,無論他是多么圣潔善良還是骯臟不堪,無論他是健壯美麗還是身患惡疾——他都是冥冥其中之一。
而冥冥卻對他們的任一沒有任何偏愛,也沒有偏恨。
冥冥只是存在、運行,然后在那一刻,你感受到了冥冥,這世間的一切存在、規(guī)律。
我們像一滴水進入大海,從生到結束,單一的我們不能改變大海的流向,只是看似無助地在洋流中沉浮、沒有方向目的地漂流,張開手抓不住任何東西,只能感覺到風和流動,看著這一切,經歷這一切,卻最終發(fā)現了洋流發(fā)生了改變。
那時候才恍然發(fā)現,冥冥是我,我即冥冥——是一滴滴水滴的行為和選擇決定了冥冥的流向。只有一點你說對了,三山條例不應當成為永生者的桎梏、思想中的枷鎖。在所有的歌詩中,最美的一行,就存在于提筆之后、下筆之前;在所有的時間中,最重要的一刻,就是過去之后、未來之前,就是現在,就是我!”
李恪睿冷笑:“你現在失去了白劍之力,縱是巧舌如簧,也是徒勞了。這個世界掌握在強力者的手中。大地,震動吧!我將人類的都城當做罪城索多瑪獻給冥冥,這里經歷了太多人類的廝殺、宮變,如同卑鄙的老靈魂盤旋在這片水都變得咸鹵的土地上。土之鎖!把藍迦樓困死在土的圍堰之中,等待我完整白劍!”
新春的北京城從地底發(fā)出轟鳴,大地畫地為牢,將藍迦樓關閉在了李恪睿的囚籠之中。
*******
“陛下,就不能讓杬兒回來嗎?”朱見深趁萬貴妃不在宮中,前往看望邵妃,以安撫她兒子被奪走的哀傷。朱見深嘆口氣:“邵妃,要懂事。朕虧欠皇貴妃太多?!?p> 突然,大地震顫起來:“陛下,地震了!——外面天怎么黑了!快掌燈!”
老太監(jiān)點亮了宮燈,搖頭嘆息道:“這妖風地震,怕是不詳之兆。”邵妃也道:“陛下,地震是上天示警啊!”
**抉擇**
藥師預言:地上的繼承者們,你們都聽到了藥師的哭喊,你們的選擇將決定,你們會不會為冥冥所喜。
血池之中的怪物爬起來,對于死亡的恐懼,讓它飲鴆止渴,用有毒的藥師血修復自己的軀體,勉強自我修復。但它們滅亡的結局已經注定。
兩個靈魂的執(zhí)念相互糾纏、爭斗著,最終大部分恢復成了萬貴妃的容貌???,連最扭曲的怪物也知道,在人類社會,變成權貴,比變成一個僧道要便利、要好!
聞人憫人:“竊取白劍,竊取永生之力!”
萬貴妃:“我要殺了太子,讓我的孩子繼承大統!我要和陛下融為一體,永遠不分開!——對了,先殺了那個小雜種!再和陛下融為一體!”在兩個靈魂混亂的博弈中,那個三十年如一日的萬貴妃,執(zhí)念居然取得了上風!那非人非獸的生物爬出血池,守衛(wèi)的錦衣衛(wèi)全部恐懼而驚詫地倒退。“去東宮,殺死朱佑樘那個小雜種!”她發(fā)出詭異的嚎叫。
“娘娘,這,這可是大逆之言!”錦衣衛(wèi)們慌忙勸道——所有的人都知道萬貴妃有此心思,可朱佑樘,大明的太子,皇貴妃可以讓他以溺斃、暴病、自殺等等離奇的方式死去,卻千不能萬不能親自動手去殺死他。名不正則言不順,人類以為他們踏上萬人之上,就是權力的主人,其實他們是權力結構的奴隸。
錦衣衛(wèi)們不得不對著這半人半鬼的貴妃跪下,以頭搶地:“皇貴妃娘娘三思,皇貴妃娘娘三思?。 毖w濺,萬貴妃的手腕突然變成聞人憫人的觸手,伸出長長的野獸一般的爪子,將跪地阻攔的警衣衛(wèi)一爪搠倒。而在兩人接縫的地方,突然張開一張長牙的大口,抓起一個宮女的頭一口咬掉,飲血增加力量,發(fā)出不人不鬼的呼喊:“誰敢攔著我!車輦,回宮!”
天地變色,怪物走地,轎夫們哪里見過這等場景?!都被嚇得四散而逃。一向約束下人極嚴的萬貴妃哪里容忍得了這些?!利爪像熊爪那樣揮去,轎夫顱腦破裂!
一個錦衣衛(wèi)總旗突然反應過來:“快回宮報信!護駕,保護太子,保護皇上啊?。?!”
******
舒夜和冷昭陽合力扒開密道的出口,兩人站在地面,面面相覷:“我們用了那么多時間嗎?天竟然已經黑了?”冷昭陽定睛一看:“不,是沙塵暴?有人!”“謝大哥?”舒夜順著冷昭陽的目光轉眼,卻發(fā)現正是舊時相識:楊昶提著沉舸,謝若懸同閔少悛、袁彪,正在這里等待。戈舒夜介紹:“這位是冷昭陽冷捕頭?!薄傲乳T的冷面捕快,久仰。在下等昆侖臺門下謝若懸,建章楊昶?!睏铌啤⒅x若懸對冷昭陽行禮道。
“楊昶,袁小虎,你們怎么都在?”“晁醒也來了,他在望風。”
楊昶道:“噓。是沈……是沈蕓叫我?guī)Ц魑粊磉@里接應的,他拜托我救回沈蓉——葉姑娘?!?p> “對了,小貫姑娘被李恪睿的流沙所阻,被留在里面了!”
晁醒從高處跳下,道:“小貫姑娘被他們帶走了,我看那華蓋車輦往永昌寺方向去了!”
楊昶道:“上次我們潛入過永昌寺的地牢,如今只需重蹈覆轍,可以潛入救人?!崩湔殃柕溃骸笆虏灰诉t,請各位帶路吧?!?p> ******
眾人被困在永昌寺的高墻之外。
楊昶摸了下著厚厚的夯土墻壁,一拳擊在墻上:“可惡!土克水,李恪睿用土脈鎖住京城的所有水脈,正是為了壓制宜梔的冰霜之力,他的力量施展不出來。如今他被困寺內,太危險了!可恨我沒有注意到!”
戈舒夜道:“也未必,藍迦樓操控的四元素是風和水,九王這么做,更加可能是為了限制藍先生的水之力?!?p> “這永昌寺人去樓空,僧眾皆不見,也未設防守,憑各位的輕功,要出入永昌寺難道不是易事?”冷昭陽奇怪他們?yōu)槭裁床恍袆印?p> 幾人相互對視了一下,謝若懸道:“冷判官有所不知,這永昌寺內外都被李恪睿布置了強力的結界,我們被他的土之靈力阻滯,無法突破。”冷昭陽沒有靈力,對于李恪睿的靈絡并不能察覺,未等得及眾人阻攔,縱身一躍,想要越過高墻而入。隨著他身軀躍起,只聽永昌寺的外墻似乎發(fā)出一陣陣凄厲的鬼哭狼嚎,無數金色砂礫如同潮涌一般從土墻后涌起來,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山,將冷昭陽重重地擊回來,冷昭陽感覺自己好像是狠狠地摔在了巨大的沙袋之上,巨大的悶壓之力朝著他的五臟六腑壓過去,眼冒金星、內力不能相繼,氣息斷絕,他悶哼一聲,從空中墜落!
楊昶、閔少悛見狀,飛身上前,空中兩人合力接住他,退回來。
“這,這妖僧有妖法?!”冷昭陽又驚又怒,卻見那金色的砂礫在風的疾動下,像海浪那樣涌動起來!
“怎么回事?難道李恪睿奪得了藍迦樓的風之力!”戈舒夜睜圓了眼睛,原來并不相干的風之力和砂之力,此時慢慢由對抗變成合作,卷成高聳如云的沙龍卷,朝他們撲來!
“大家將兵器插入地下,互相拉住,站住了!否則會被吹走的!”曾遠赴回疆辦案的冷昭陽曾經見識過這種山口飛沙走石的大風,“滿地風卷石亂走”,別說是人,就連巨石也被大風吹得滿地亂滾!
眾人互相挽起手共同對抗大風之時,卻見李恪睿發(fā)現了極好的消滅他們的時機,靈力掀起一陣巨大的沙龍卷風,將矗立在眾人面前的夯土墻地搖搖欲墜,朝他們傾倒過來——若是墻體崩塌,他們就要被活活壓死在這里!
千鈞一發(fā)、死生之地,戈舒夜和楊昶二人終于能夠泯滅恩仇,同時出劍,以靈力抵擋倒下來沉重的土墻!
兩道耀眼的光閃過,刺的眾人難以睜開眼睛,卻見一暖白一淡青兩道靈力的光束,將倒下的墻劈成碎塊。碎石、泥沙、木塊……組成夯土墻的材料被炸得四散飄落,激起巨大的塵埃,眾人都灰頭土臉,嗆咳著,揮散口鼻前空氣中的泥土?!Y界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眾人見狀,面露欣喜,心中豪情鼓舞,覺得定然可以救出小貫。于是依次通過缺口飛身進入永昌寺的地牢?!澳銈兌巳羰悄茉绾秃茫虑榈谷菀椎枚?。”謝若懸道。“先救小貫于生死之際,再帶宜梔離開?!睏铌坪啙嵉鼗卮?。
就在眾人皆振奮之時,突然,二人同時身軀一震,呆立原地,仿佛同時被雷劈中。
“戈姑娘,怎么了?”冷昭陽扶住呆在原地如木雞的戈舒夜,她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頭上沁出汗珠,嘴唇顫抖,眼中慢慢噙滿淚水。
楊昶渾身顫抖著踉蹌了一下,“我們還是來晚了……晚了一步。小貫姑娘,小貫姑娘——藥師族沒了。”他痛苦地抱頭,普通一聲跪下,以頭搶地,發(fā)出他從來沒有過的,痛苦的、失態(tài)的哭嚎、嘶吼:“不——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樣?”他抬起頭,眼睛充血,然后自嘲地笑了,詢問戈舒夜:“所以我只是,我們三個只是,把曾經發(fā)生過的悲劇又重演了一遍嗎?”他眼珠一轉,“對了,對了,我看到,宜梔似乎傷得很重!”
戈舒夜卻根本沒看他,一言不發(fā)。
隨著靈力的擴散,謝若懸和晁醒也接收到了藥師族的記憶,二人也是滿目悲愴,悲憤、痛苦之情滿目,泣涕淚下。
冷昭陽轉頭問謝若懸,他看上去尚能自持、鎮(zhèn)靜一些:“謝先生,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們?yōu)槭裁炊纪蝗蝗绨V如狂?”
謝若懸閉上眼睛,像嘔心瀝血一樣艱難地說道:“小貫姑娘為了不讓聞人憫人得到永生之力,服毒自盡了。在她臨死之前,她通過藥師族特有的能力,將藥師的記憶傳達給了我們。
——她向所有的永生者、天使、翔士和白童生,所有能聽到的人發(fā)出檄文,發(fā)出藥師族的冤訴,討他們的公道。”
“對了,宜梔!”楊昶突然站起來,不顧一切地朝地牢沖去。
******
滴答,滴答,滴答。
在萬籟俱寂和冰冷的黑暗之中,他數著自己的血流。
滴答,滴答,滴答。
那仿佛是他失去的時間,那仿佛是他失去的生命。
小貫的記憶氤氳上來,蒙蔽了他的眼睛,似乎要奪走他的意識。再久一點,通過母親的眼睛看著那回不去的過去更久一點。母親微笑著親吻著他的額頭,用手撫摸著他的臉,溫柔地叫著他的名字:“宜梔?!?p> 我也要被睡神和死神帶走了嗎?
“宜梔?!鼻嗄昴凶拥穆曇簟!耙藯d!醒來,醒來,不要睡過去,千萬不要!謝大哥,他還有救嗎?”“失血過多。我有真紅櫻桃可救急!”
一粒什么東西被喂到他嘴里,仿佛是一個躺在溫柔晦暗的浴缸里的人被驟然拉起來,冷風吹得他驟然醒來,一個哆嗦。
他醒了。
“太子殿下!”他抓住楊昶的手,“他們要去害太子殿下!”“宜梔,你不要激動,你慢慢地說?!薄笆纾覐膩頉]有求過你,只有這件事,求你一定要去替我做到,如果太子殿下有閃失,我,我們,懷恩公公、張敏、師傅,我們這些人的所有苦心就都白費了!盟主也就白死了!一定要,一定要保護太子!”
“閹狗,你還好意思提盟主?!我們應該把你的頭砍下來,祭祀在盟主的牌位前!”閔少悛突然火光。
“宜梔,我聽著,你慢點說?!睏铌瓢醋×碎h少悛。。
“我知道你們恨我,是,我害了你們。從十九年那個冬天,我設計分裂了陜甘綠林同盟,并且得到春水,即使是時光倒流、我也還是會這么做。為了得到皇貴妃的信任,暗中保護太子,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們就算把我千刀萬剮,我也毫無怨言。可太子,他身上背負著大明帝國的所有希望,如今東宮危在旦夕,國家大義不可塌陷,諸位少俠自稱英雄,如今沈某敢問一句,死國可乎?”
楊昶凝視著心愛之人,他一直恐懼春水的力量,會將他拉入和父親一樣癲狂的悲劇??扇缃裢麉s全數釋然了,為了他,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他只能跟隨他的決定,不會違反他的任何心意,哪怕是需要他自身奔赴死亡。
“我愿意為你做一切事情。”楊昶深情地,鄭重地道。
“長曄,可是以你之力,就算是盡死,也不會是李恪睿和聞人憫人的對手!”謝若懸提醒道。
眾人對視了一下,也道:“帝國大事,挽救大明,義不容辭。我們也一起助你?!?p> 沈自丹道:“我身受重傷,武功已經廢了,但我還有內力,可以全數傳給你?!?p> 楊昶道:“你如此高的悟性、修為,全數傳給我,一朝武功盡失,以后你怎么辦?”
沈自丹搖搖頭:“迫在眉睫、危命懸于一線,為了太子,顧不得這許多‘以后’了。只求你保護太子安全?!?p> “可以殺了那始作俑者的皇貴妃為小貫報仇嗎?”從接收到小貫的記憶起就一言不發(fā)的戈舒夜突兀地說道。
“不可以傷害陛下和貴妃娘娘!這是大不敬?!绻阕隽耍退罒o葬身之地了?!鄙蜃缘ぶ鹕?,囑咐道。
“哼?!备晔嬉箍粗麄?,突然發(fā)出烏鴉一樣嘎嘎嘎的冷笑,譏誚道:“我就知道你們做不成這件事情。
除惡不盡、怙惡不悛。
你才剛剛看到親生妹妹慘厲死去,那是你苦苦尋找的親生妹妹啊——你卻不肯滿足她的愿望,不肯聽到她的冤訴,你卻還是一味沉浸在權力的幻想之中。怎么,太子登基之后,會讓你做司禮監(jiān)的掌印,你就以為可以扭轉乾坤嗎?
什么救大明,你所做的不過是一直諂媚統治階級,一個皇帝失敗了,你們就寄希望給下一個。你們要救的根本不是大明:葉小貫才是大明,韓偃才是大明,在大明土地上生息繁衍勞作戰(zhàn)斗的一個個普通人才是大明!他們勞動、日出而作,他們治療、救死扶傷,他們供養(yǎng)、勞作、建造宮殿、繁衍生息,他們治理水患、保家衛(wèi)國。但他們沒有得到獎賞;他們沒有得到黃金、田地和榮譽,他們創(chuàng)造和保衛(wèi)的、全數叫一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名正言順地搶走和奪去,他們得到一個冷冰冰的鍘刀!你聽不見他們的冤訴,不關注平民的正義,只會一味地救統治階級、官僚系統,把希望寄托在王子皇孫身上,卻對這些受害者視而不見。
沈自丹,你已經不是個藥師了,你的眼里只有人類的權柄,你根本聽不到藥師的哭嚎,不是嗎?
這些事情還會再次發(fā)生的,藥師還是會被屠戮的,平民的生命還會再被碾碎,說不定下次你們就是加害者!”
“大小姐,逝者已矣,來者可追,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已經沒有執(zhí)念了,重要的是太子,是未來?!鄙蚴|虛弱地還在安撫她。
?。ㄟ@里沈蕓選擇了世俗的世界,為了人類政權的穩(wěn)定而向人類政權妥協了,他站在了人類的角度,離開了藥師;楊昶跟隨了沈蕓的選擇;戈舒夜出于公仇私恨,則堅持要為藥師報仇。戈舒夜睚眥必報而且不計后果。)
“不————————我絕不會原諒!藥師永遠不會原諒!”戈舒夜嘴里突然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叫,仿佛她發(fā)聲的不是聲帶,而是那顆被刺碎的心臟。
隨著她的尖叫,她心臟的位置光絡旋轉凝結,那把金色的刀!
驚地藏刀!藥師們稱她——揉金格桑!
被廢棄的血池、藥師血、被李恪睿廢棄的陷阱永昌寺都隨著那金色的靈絡發(fā)出凄厲的呼喊,像是藥師的怨魂從地獄發(fā)出不平的鳴動。那刀不分敵我地、霸道地奪取在場所有強者的靈力,尤其是沈蕓的水之力!
她拔出了那把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照的那美麗精致的面龐如雕刻般威嚴、猙怒,像從天庭降臨地獄的金剛羅漢、降魔菩薩,怒目圓睜。
“李恪睿,土克水?讓我教教你什么是水克土!”她將那刀尖刺入被李恪睿的土鎖圈住的地脈。
******
李恪睿突然睜開眼睛。他用土之力為自己修建的城堡,突然地上涌起一些小水流,像是一汩汩小小的噴泉。
他定睛一看,大呼:“不好!水之力!”只見那幾個小小的蟻穴似的噴涌口水勢迅速擴大,土地開始液化、塌陷,甚至李恪睿所立足之地都被猛烈漫上來的水勢吞噬!巨大的水壓超越了土壤顆粒間可以承載的壓力,從底層底部穿透薄弱處形成管涌,破壞了李恪睿的千里堤堰。
藍迦樓從桎梏中站起來,奮起靈力,和驚愕的李恪睿一起漂浮在虛空之中,土圍像被惡魔之手從中撕裂,水流炫耀似的沖倒土堤,渾濁的泥石流裹挾著泥土和水流,浩浩蕩蕩地噴涌著,像是地下爆發(fā)了泥漿色的火山,然后按照重力浩浩蕩蕩地朝低處奔涌而去。
李恪睿的地脈土鎖被水脈紛紛沖垮,失去了封閉都城的控制力。
“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這就是冥冥。九王殿下,當她將刀尖指著你的時候,你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