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江畔,馬鞍山小小一地,云集數(shù)萬軍隊混戰(zhàn)。
“轟!”
炮彈從數(shù)里之外的清軍火炮陣地上飛射而來,穩(wěn)穩(wěn)的落在城墻上,頓時間碎石飛濺煙塵大起,城頭的奉天軍士兵紛紛縮在木棚下,木棚雖然阻擋不了炮彈,但是至少能夠扛得住流矢和碎石,而在馬鞍山城堡上空,幾乎每一刻都有炮彈發(fā)射,憑借這種強大火力的壓制,清軍得以一一拔除奉天軍布置在城外的障礙。
而城內(nèi)的奉天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fā)聲,僅僅過去了兩天,城外百米的塹溝和拒馬就被清除出一條道路來,清軍順勢推進過來,戰(zhàn)斗也開始進入白熱化。
“轟!給老子狠狠的轟!”
小山上,朱朝先指揮著山上的火炮進行反擊,先前一直沒有對敵展開轟擊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城內(nèi)的炮彈數(shù)量就這么多,打一炮少一炮,二是因為清軍的炮火壓制太猛了,只要山上的炮臺暴露位置一露頭,必將迎來數(shù)倍于己方的炮火打擊,很有可能僅有的幾門炮就直接讓對方給干趴下了。
只是,沒有火炮支援的這些天,朱朝先明顯感覺到了戰(zhàn)斗的慘烈程度直線上升,而且昨天險些小山炮臺讓清軍奪走,再不開炮這里就變成敵人的地盤了。
城外,正進行著人海沖鋒的清軍綠營本來在己方火炮支援下極為安全的進軍,陡然聽到來自正前方的炮聲,不禁集體一頓。
而后,便看到天上飛來一枚枚炮彈,落在清軍之中。
這一幕,也讓容保沒想到,這些天奉天軍一炮未發(fā),盡管清楚這其中肯定有貓膩,但他還是忍不住放松了警惕,如今這一炮,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打在了他的心口。
“回擊!既然敢露頭,就得做好挨打的準備!就這樣耗,把山上的門牙一顆顆給我敲掉,之后...”
八月二十六日,小山血戰(zhàn)。
略有稀疏的山坡上,朱朝先披著紅氅皮甲,手持樸刀一馬當先帶著親兵隊殺在最前,在小山山腳已經(jīng)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的尸體,其中既有清軍也有奉天軍的,為了爭奪這一關(guān)鍵的地點,容保在城東南,城東城西各自發(fā)兵進攻牽制自己的兵力,而這些地方其實都是佯攻,清軍真正的目標還是小山。
在這里,清軍前后近十天的時間里死傷了數(shù)千人,而作為防守一方的奉天軍也傷亡了千余人,不然,朱朝先這個奉天軍的主帥也不會親自領(lǐng)兵督戰(zhàn)。
或者,這已經(jīng)不是督戰(zhàn),而是投入了奉天軍最后的力量守住這一陣地。
雙手持刀,刀把上是粘稠的已經(jīng)半凝固的血液,很不好受。
一刀劈在跟前一個竄出來,想用長槍捅自己的清軍肩膀上,對方吃痛,哀嚎一聲跪在了地上,但是手上的長槍卻沒有撒手,一個猛扎戳向朱朝先。
“狗東西,吃我一錘!”
一槍戳過,朱朝先背脊直冒冷汗,險之又險的避過要害,布滿斑駁鐵銹的槍頭破開皮甲,插進了腹腔里。
而一旁猛然出現(xiàn)的劉能,則是趁著這時,一記小錘掄在了清軍士兵的腦袋上,剎那間腦漿迸濺,朱朝先眼睛瞪得滾圓,滿腦子一片空白,他低頭看了看從腹前插入腰后破出的沾滿了鮮血的槍頭,上面如同豆腐渣一樣的斑駁銹片讓他呼吸急促起來,緊接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劉能看到這一切,心急如焚,他直接一刀斬斷槍桿,將朱朝先拖到后方:“給我頂上去,殺韃子!殺!”
親兵隊看到朱朝先受傷倒地后,皆是汗毛豎立,嘶吼著領(lǐng)兵填補上缺口。
顛簸的山路上,朱朝先喘著粗氣感到自己的肚子在漏風,他看的真切,那槍頭上可是帶著鐵銹的。
破,破傷風...
半路上的時候腹部的傷口就被堵上了,槍頭沒拿下,一直等到城中的大夫趕到才開始醫(yī)治,而這會兒,朱朝先已經(jīng)因為劇烈的疼痛和不停的失血逐漸昏迷過去了。
...
“什么?這都沒拿下來?!”
雨山河畔,清軍大營,容保眉毛倒吊,厲聲喝問道。
在他跟前,是低頭受著訓斥的京口副都統(tǒng),而一旁同坐的高晉則抬起手示意容保息怒。
“朱賊兇悍,此你我皆知矣,此番雖然沒能攻克小山,但是前線可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你是說朱朝先受傷?我看可不像!若真的受傷了,朱賊怎么還會打的這么猛,不該直作鳥獸散?”
容保一聽,當即想到了京口副都統(tǒng)方才告訴他的,關(guān)于朱朝先在戰(zhàn)斗中負傷的消息,眉頭緊皺頗為懷疑的說道。
高晉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問道:“作鳥獸散?他們往哪里散?”
往哪里散?
容保眼神凝重,瞇起眼問道:“你是說,圍三厥一,讓賊人有逃命的地方,好讓他們潰散?”
高晉一合扇子,臉上掛著笑容道:“便是如此!”
“好!那就照高大人的意思辦,朱賊這次,是插翅難逃了!”
...
吳長涵很緊張的將一封書信交給他的侄子,安撫對方道:“此信,一定要交給奉天軍,切記不能暴露身份,就算被抓住了,也絕不能說是我讓你去的,丘兒,此事事關(guān)重大,你可記住了?”
“叔父,侄兒記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去吧!”
望著自家侄子消失在黑暗中,吳長涵心中微微有些安定了,他就知道,作為尤拔世的心腹,自家來到高晉和容保的地盤上,鐵定沒有好果子吃,果然,到地方?jīng)]過多久,他和他的隊伍就被派到了戰(zhàn)斗最為激烈的小山下,進行攻山。
期間吳長涵費勁全力拖延,到今天也是徹底沒辦法了。
想到來之前尤拔世嘴上說的保存實力吳長涵就想罵娘,自家就這幾百人,身處高晉容保的軍營之中,違抗軍令的下場可想而知。
保存實力?能保存?zhèn)€鬼!
“希望傳言不是真的,朱朝先,你要不干脆掛了,要不就給老子好好活著!”
搓著手掌,吳長涵眼神有些慌張,回頭看了看,他便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