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大結(jié)局(一)
“公子,再有二里路,就到京城了?!?p> 車夫瞧著不遠處的石碑,沖著坐在馬車里的兩人說到。
“知道了,煩請快些?!?p> 車夫應(yīng)了聲,揚鞭凌空抽了一下。聽著耳邊又急促幾分的“噠噠”馬蹄聲,他心中有些犯嘀咕。
里面的二位公子著實有些怪異。
瞧他們的穿著與言行,應(yīng)當出生富貴??捎衷鯐霈F(xiàn)在興安那樣的旮旯里,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像極了戲文里母親早亡,為了家產(chǎn)被繼室苛待甚至陷害的貴公子。
這一路上兩人甚少交談,偶爾低語,泄露的幾個字,他也不怎么聽得明白。
其中那位面容白凈,俊秀出眾的周公子,平日更是少言,眉間時常帶著輕愁,喜怒不顯。
倒也不總是面無表情。
那日在上都郡聽聞皇上賜婚于恭郡王跟王家三姑娘的消息,他清楚的看到,周公子面容巨變,激動之下拉扯著閑聊之人,要說個明白。
回想那日,他也是緊張不已。
場面緊繃,雙方險些動手,驚動官府。好在柳公子及時打了圓場,幫對方付了賬,好一番聞言軟語,才解了此禍。
若真是動起手來,只怕他這樁大買賣也要黃了。
自他趕車以來,還從未走過這樣遠的路,也未曾見過那樣多的銀錢。故而一路上,雖然枯燥無味,他也心甘情愿。
自那日沖突后,他聽到最多的便是讓馬兒再快些的吩咐。
私底下他想,這位周公子必然與王家三姑娘有些過往,說不定就像戲文里的癡男怨女,礙于皇命天各一方。
周平不知道在車夫心中,自己變成了被惡毒繼母虐待,與心愛之人相隔天涯的小可憐。
他只覺得焦躁不安。從聽到婉寧要與那勞什子恭郡王成婚的消息,心中就竄起一股無名火,燒的四肢百骸都疼痛不堪。
柳盛東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冷靜些,我們馬上就到京城了。等見到婉寧,一切就都明白了?!?p> 按說皇帝賜婚,各種禮節(jié)繁復(fù),但婉寧卻在不到一月的時間,會要完婚,這樣匆忙像是在遮掩著什么。
但現(xiàn)在他跟周平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完全不了解情況。婉寧又對周平隱瞞良多,他們是徹底無從下手。
為今之計,就是趕在婉寧明日成婚前見到她,這樣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馬車內(nèi)再度安靜下來,然而這份安靜沒有堅持多久,就被車夫的驚呼聲打破。
柳盛東還沒來的及詢問,馬車就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向一側(cè)傾斜而去。他們有些狼狽的穩(wěn)住身體,掀起車簾去查看。
京城近郊昨日像是下過雨,路上泥濘不堪。一時不查,車轱轆竟陷入泥坑中,車軸都斷了。
“還能走嗎?”
車夫檢查一番后,面容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
這馬車可是他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才買的,這下算是毀了。
眼瞅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平將腰間系著的錢袋遞給車夫:“就送到此處罷了。這些銀錢你拿去,多余權(quán)做賠償?!?p> 也不等車夫反應(yīng),他將錢袋擱在馬車上,轉(zhuǎn)身就往京城的方向走。
柳盛東跟車夫簡單交代兩句,忙跟了上去。
緊趕慢趕,等到了京城還是錯過了時間。
厚重的城門緊緊關(guān)閉著,周平看著高聳的城墻,閉了閉眼睛,緊握的雙拳,青筋凸起。
上次這樣強烈的無力感,是他面對躺在病床上生機全無的母親。
“我們先找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一早就進城?!?p> 古代的婚禮繁復(fù),拜堂成親也到了黃昏時刻,他們還有機會阻止。
被京城眾人熱議的王家并不如外面象限的熱鬧。清揚小筑甚至還顯得有些冷清。
隨處可見的大紅綢緞和喜字,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下,并沒有多少熱鬧感。
元慧在給婉寧添妝后就留了下來。
兩人盤坐在雕花床上,天馬行空的閑聊。
“沒想到,你竟先我一步成婚了?!?p> 她跟蕭鈺的婚事定在六月,還有些日子。先前她想成婚后跟著蕭鈺去邊境,婉寧呆著京城也沒什么好友相伴。若是能跟著她一同去邊境也挺好??纯慈钡拇竽聼?,瀚海,那是不同于京城的另一種風(fēng)光。
現(xiàn)在看來,這個愿望是不成了。
“不過也無妨?!彼罩駥幍氖?,眸中滿是認真,“你可歡喜?”
婉寧只笑,并未回答。視線瞟到緊閉的柜門,嘴角掛著的笑意就淡了幾分。
自從回來后,她刻意回避著這個問題。
歡喜嗎?自然沒有。
能牽動她情緒的那個人,在遙遠的時空,或許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我想……活得更久一些?!?p> 元慧以為她指的是恭郡王說能幫她延長壽命的事,輕嘆一聲,不再說什么。
若是真的讓婉寧變得健康,便是千方百計她也愿意去試試。
恭郡王說他有辦法,即便是大長公主府與他不合,也無人心懷不滿。
這一晚,有人徹夜未眠。
不過寅時,全福娘子就敲響了清揚小筑的院門。
不大的院子,像是按下了開關(guān),頓時忙碌起來。
郡王府迎請的時辰定在辰時二刻,實則寅時五刻迎親的隊伍就該到了。
婉寧任由擺布著,她看著鏡中濃妝艷抹,華服玉飾的女子,心中一片荒涼。
“姑娘,用些點心墊墊?!毙¢俣酥鴦傋龊玫狞c心進來。
今日只怕是一日都沒有機會再用膳了。
全福娘子想說什么,瞧著婉寧纖細的仿佛一把就能掐斷的腰肢,沉默下去。
賜婚圣旨下來沒幾日,京中不知哪里的傳言,說王家三姑娘身子孱弱,命不久矣。
雖然流言蜚語很快被恭郡王壓下去,但還是有不少人心存疑慮。
她昨日過來,遠遠看見坐在廊下讀書的王三姑娘,只覺得美人如畫,還有一種縹緲的感覺,仿佛畫中人下一瞬就要乘風(fēng)而去。
方才為三姑娘更衣時,摸到她身上清晰的骨骼,才更清楚的感覺到“身體孱弱”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還是吃點吧!若是在拜堂時出了意外,可不是吉兆。
在小橘的堅持下,婉寧捏起云片糕,沒滋沒味的嚼了幾下咽下去。茶水只輕抿了一下,就放到了一邊。
“恭郡王親自來了?!?p> 小丫鬟興沖沖的跑進來。
按理皇家成婚,無需親自迎親,皆有禮部代勞。恭郡王能親自來,這是在為姑娘撐面子呢。
“沒規(guī)矩!”
小橘冷聲輕斥。
小丫鬟怯怯低頭,退到旁邊,臉上的雀躍歡喜一掃而光。
小橘姐姐真是嚴厲。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也不見她溫柔一些。
“無事,”婉寧語氣溫和,“外面是什么情形,你且說說?!?p> 小丫鬟得了主子的命令,眉飛色舞將方才看到的情形一一復(fù)述,講到激動之處,手足都不規(guī)矩的動了起來。
她說的興奮,并未發(fā)現(xiàn)讓她說的人,目光渙散,心思早就飛到了別的地方。
寅時五刻,城門大開。
在外面守候了一夜,周平手腳都有些僵硬,邁步時還踉蹌了一下。很快他就調(diào)整了姿勢,腳步越來越快。
等護衛(wèi)看過路引,他甚至都來不及等柳盛東,就沖進去。
京城的早市以十分熱鬧,街上各種吆喝聲夾雜在一起,充滿煙火氣,可此時,他只覺得嘈雜。
柳盛東追上來,視線掃了眼四通八達的街道,這偌大的京城,婉寧又在哪里?
“西府王家啊?你只說是恭郡王妃,小人便知道了。方才恭郡王府的迎親隊伍才過去,棗紅色高頭大馬上,坐的可是恭郡王本人。嘿,要不說這王三姑娘也是運氣好……”
周平無心聽他廢話,去旁邊的攤位詢問,得到確切的位置后,腳下生風(fēng)一般,在人群里橫沖直撞,往西府王家的方向而去。
辰時一刻,元慧拿起龍鳳呈祥蓋頭,在全福娘子的指點下,一絲不茍的落在婉寧頭頂。
“恭郡王馬上就到二門了?!?p> 聽著外面?zhèn)鱽淼南ⅲ龜v扶著婉寧,緩慢往外走。
正廳,王恒跟趙氏分坐在高堂上,兩人面上俱帶著笑,像每對為兒女操勞的普通父母,既有歡喜,又有不舍。
東府王家的眾人也坐在兩旁。
王瑾瑞跟在恭郡王的隊伍中,一并走了進來,笑容都要掛到了耳際。在場的眾人,他的喜悅大概是最真切的,沒有夾雜一絲虛假。
婉寧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夸贊,被鮮紅蓋頭遮掩的面上,平靜無波。
向王恒跟趙氏敬了茶,聽他們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訓(xùn)誡之語,恭郡王牽著紅綢,快了婉寧半步,帶著她往外走。
“你放心,本王會對你好的?!?p> 婉寧沒有應(yīng),一步步邁出她生活了十六載的地方。
人群中,王瑾琛目送婉寧坐進花轎,耳邊好友的恭賀之聲,只讓他面上火辣。
即便不清楚婉寧為何要改了主意嫁給恭郡王,必定不是為了所謂的不舍人世間。
若她真的不舍,又怎會在明知后果的情況下一次又一次的觸及天機,折損壽命。
不遠處父親跟二叔被圍在中間,滿臉喜氣。
王家花團錦簇,有人記得這一切都是婉寧犧牲換來的嗎?
他別開眼,只覺得這隨處可見的紅綢,格外刺目。

棠棠沒有糖糖
大概還有兩章。番外隨緣吧!有特別想看的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