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頭再說來順。
他辭別母親回到輪胎小院，卻是左等右等也不見自家老子回來。
眼見到了飯點(diǎn)兒，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去打探打探消息，來旺才終于木著臉回到了院里。
“爹！”
來順連忙迎了上去，剛要說些什么，就被自家老子用眼神攔了下來。
他心領(lǐng)神會的跟在來旺身后，一起來到西北角的雙人臥室里，這才開口追問究竟。
“能怎得？”
來旺嗤鼻一聲，歪倒在自己的床上，一邊捶著大腿一邊道：“左右不過是一哄二嚇罷了，咱們這位老爺?shù)故莻€‘實(shí)誠人’，擺明了是奔著銀子來的，半點(diǎn)都不遮掩?！?p> 來順見狀，忙上前幫他捏拿。
來旺就干脆在床上躺平，舒坦的哼哼了幾聲，這才又叮嚀道：“估計(jì)從我這兒討不了好，就該打你的主意了——你如今也出息了，別的我倒不擔(dān)心，只有一樁，可千萬別犯那倔脾氣，當(dāng)面去頂撞老爺太太！”
來順一邊顯擺前世在洗腳城剽竊來的手藝，一邊回道：“您也說我出息了，這些道理難道還能不懂？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這么忍著，怕也不是個事兒?！眮眄樳吥筮叺溃骸霸奂冶揪痛蚨ㄖ饕庖驼{(diào)行事，這再三番五次被他找釁，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勢利小人，怕是又要把咱們當(dāng)成軟柿子了?！?p> “這應(yīng)該不至于吧？”
來旺聞言皺起了眉頭，卻也并未全盤認(rèn)同兒子的說法，反是搖頭道：“這府里說到底是老太太做主，咱們這位老爺又素來不得寵，哪邊輕哪邊重，明眼人應(yīng)該都能拎得清?！?p> 頓了頓，他又瞥了兒子一眼，半是警告半是勸說道：“那畢竟是老爺太太，連二奶奶都得忍著，難道咱們還能硬頂回去不成？”
嘖~
自家老子果然不是個好忽悠的。
來順略一猶豫，干脆把話又挑明了些：“硬頂肯定是不成，不過咱們也不能總這么忍著，依著我的意思，不如找個人來殺雞儆猴！”
“什么意思？”
來旺一骨碌爬起來，目光灼灼盯著兒子：“你是不是早就選好要?dú)⒛闹浑u了？”
“這……”
來順訕笑著，避開了這個問題，答非所問的道：“我還是覺著，當(dāng)初透露消息給太太，讓她跳出來攪局的，多半就是那賴大?！?p> 來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下意識反駁道：“咱們又沒證據(jù)……”
“有些事兒，就不能講什么證據(jù)、道理！”來順斷然道：“二奶奶需要出一口悶氣，咱們也要顯一顯雷霆手段，免得被人當(dāng)成軟柿子！”
說完之后，見自家老子仍是不大認(rèn)同的樣子，忙又補(bǔ)了一句：“再說您別忘了，那茗煙、鄧好時連著兩回要害我，咱們要是就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難保不會有第三次?！?p> 頓了頓，又沉聲道：“說不定連老爺也會摻和進(jìn)來，到時候再想反抗可就晚了?！?p> 來旺聽到這里，脊梁又挺直了幾分，卻依舊提出了自己的質(zhì)疑：“咱們?nèi)艉唾嚧筢樹h相對，他豈不是更要和老爺太太聯(lián)起手來？”
“那也好過這么窩窩囊囊又提心吊膽的！”
來順霍然起身，慨然道：“現(xiàn)在二奶奶憋著一口氣，那鄧好時又正巧有現(xiàn)成的把柄，錯過這個機(jī)會，再想拿賴大的心腹立威可就難了！”
“你說的果然是那鄧好時?！?p> 來旺嘆息一聲，無奈道：“可那潘又安已經(jīng)逃了，你現(xiàn)在再去指證他……”
“正因?yàn)榕擞职惨呀?jīng)逃了，我這時候出來指證，才更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來順說著，忽的想起了什么，忙又補(bǔ)充道：“再者說了，只要計(jì)劃得當(dāng)，說不定還可以把赦老爺推到前面，這樣一來就不怕他們合伙算計(jì)咱家了！”
說著，將自己剛剛想到的法子，簡單節(jié)要的敘述了一遍。
不過來旺聽后沉默半晌，還是沒能下定決心讓兒子去冒險(xiǎn)，微微搖頭：“還是容我再想想吧?！?p> 說著，又躺回了床上。
…………
與此同時。
寧榮前巷一棟二進(jìn)宅子里，林之孝的妻子劉氏，也正氣哼哼的歪在床頭。
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鬟，噤若寒蟬的侍立在旁，直到看見林之孝從外面進(jìn)來，這才如蒙大赦的迎了上去。
“大娘自晌午就不吃不喝的，您看……”
林之孝抬手止住那丫鬟的傾訴，又順勢指了指外面。
那丫鬟立刻知情識趣的退了出去。
林之孝這才來到床前，端起托盤里尚有余溫的雞湯，勸道：“你多少吃些……”
“我哪里吃的下？！”
劉氏猛地坐起身來，捂著額頭的濕毛巾，咬牙切齒的質(zhì)問：“那賴大到底什么意思？咱家素日里對他畢恭畢敬的，結(jié)果就換來這等下場？！”
劉氏素日里也是個溫吞脾氣，這驟然來了個河?xùn)|獅吼，倒把林之孝嚇了一跳。
他往后退了半步，把那雞湯放回托盤里，這才連忙勸道：“你嚷什么嚷？快小聲些！”
說著，又轉(zhuǎn)身到了外間，確認(rèn)那小丫鬟已經(jīng)走的遠(yuǎn)了，這才連關(guān)了兩道門，回到妻子身邊。
“我方才去見過賴大了。”
林之孝苦著臉道：“許是鬧了誤會，前些日子那鍋爐房的事兒，不是鬧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么？我聽他那話里話外的，像是因這個懷疑上咱們了?！?p> 劉氏聞言呆愣了一下，隨即脫口問道：“真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
林之孝急道：“那鍋爐房虧了賺了，跟咱家有什么干系？我吃飽了撐的去傳這閑話？！”
頓了頓，再次勸慰道：“既是誤會，等我想法子和他說開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p> “過去了？怎么過去？！”
劉氏怒問：“事情都定下來了，他難道還能讓玉兒從三等丫鬟，再升回一等丫鬟？！”
“這、這怕是……”
“那這事兒就過不去！”
劉氏把頭上的濕毛巾扯下來，狠狠擲到丈夫懷里，咬牙道：“就算你能過去，我也過不去！”
“那你能怎得？”
林之孝接住毛巾，攤手苦笑：“事到如今，除非是老太太或者二太太發(fā)話，否則誰能讓玉兒從三等丫鬟，直接升到一等丫鬟？”
劉氏一時無言以對，又不肯就這樣服軟，直憋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爹回來了？”
過了半晌，就聽外面?zhèn)鱽砺詭傻纳ひ簟?p> 緊接著林紅玉自外面推門進(jìn)來，見父親手里捧著毛巾，便上前重新沾濕了，給母親裹回頭上。
同時笑著勸道：“娘，您就別生氣了，這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要我說做個三等丫鬟也挺好的?！?p> “好什么好？！”
劉氏有心再次扯下那毛巾，可終究沒舍得沖女兒發(fā)火，只愁眉苦臉道：“你自小不說當(dāng)個千金小姐養(yǎng)著，卻也從來沒干過什么粗活兒，這一下子成了三等丫鬟，又怎生受的了？！”
“娘，別人受的了，我自然也行?！?p> 林紅玉說著，又正色道：“再者說了，我聽說那寶二爺心性未定，先前因個小事就攆了身邊的大丫鬟，我要真頂了一等丫鬟的缺，還不得整日提心吊膽的？”
“就是、就是！”
林之孝聽的老懷大慰，也忙插話道：“你瞧咱們玉兒這話，倒比你這當(dāng)娘的還明事理呢！”
劉氏本來也正欣慰于女兒的乖巧體貼，可聽丈夫這一說，卻又立刻火冒三丈，憤然道：“正因?yàn)樵奂矣駜憾?，才更不該被他這般糟踐！”
頓了頓，又質(zhì)疑道：“依我看，什么懷疑咱家煽風(fēng)點(diǎn)火，他分明就是怕我玉兒，搶了他那外甥的風(fēng)頭！”
“這……”
林之孝也無法否認(rèn)這種可能，卻不愿再深究下去，于是又端起飯碗勸道：“你還是先吃些東西吧?！?p> “吃什么吃？！”
劉氏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要不是你這么窩囊，他敢這么欺負(fù)咱家？怎不見他作踐那姓吳的去？！”
“你就少說幾句吧?！?p> 林之孝無奈道：“賴家如今掌著東西二府，我明著說是個二管家，可真要擺在臺面上，又怎能跟人家相提并論？”
“哼！”
劉氏氣的轉(zhuǎn)身背對著他，悶聲道：“他賴大難道還能只手遮天不成，我就不信這府里沒人治得了他！”
嗷世巔鋒
感謝書友：惡來耍大刀、書友20200227102033657、飛翔的但丁、扶犁理江山——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