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Y在工作時,除了必要的話,幾乎都是沉默;而且,他特別討厭別人在他工作的時候吵吵鬧鬧,半點兒細碎的聲響都能讓他脾氣暴躁。
即便工作時的ROY是一座讓人畏懼的冰山,身上自帶低氣壓,但是對于二十來歲的小女孩來說,長得帥氣的人做起事來嚴肅認真,反而是魅力所在。
所以,每次ROY在R.E.工作室里的時候,總會有一窩蜂的小女孩跟小迷妹似的,見縫插針地接近他。
他很厭煩這樣。
所以工作的時候,臉總是臭臭的。
可是今天,真的是很奇怪。
他不僅對周遭細碎的議論聲格外包容,而且連話都變多了,臉上還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切變化,都只是因為楚韻的到來。
“Renee,你覺得這件風衣還有什么可以改進的地方嘛?”ROY眉頭微皺,“我一直都覺得它不夠完美,差了那么一點。嗯?”
楚韻盯著眼前的模特看了一會兒,走近后,微微低下身,將下擺的布料收了收,轉(zhuǎn)過頭,說:“這件衣服本身顏色就比較跳躍,下擺太大的話,會影響到整體的視覺觀感,你看如果這里稍微收一些,會不會好一點兒?”
ROY的嘴角揚起一個邪魅的弧度,滿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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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確定樣裝細節(jié)進行得異常順利。
結(jié)束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工作人員收拾完后都散得差不多了,工作室里只剩下楚韻、ROY、Linda和Kevin四個人。
Linda:“白總剛打電話過來,讓我們忙完就可以直接過去凱越了?!?p> 楚韻應(yīng)了聲“嗯?!保诖锏氖謾C響起,是池衍發(fā)過來的微信語音通話,“抱歉,我去接個電話?!?p> 說完,便快步地往門外走。
剛才ROY就站在楚韻的對面,因為個子高,微微一個低眸,便將她手機界面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給她打微信語言電話的人,頭像是簡單的一個白底黑字的“Y”,微信聯(lián)系人備注那里赫然寫著“池衍”兩個字。
是男生。
ROY雙手抄兜,臉色異常平靜地望著楚韻的背影,心里猜測:所以,她會申請調(diào)職回國,是因為她在國內(nèi)有了喜歡的人?
莫名有些不爽。
卻又有些好奇。
他還挺想知道,自己看上的獵物,究竟落入了什么樣的獵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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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韻接完電話回來,發(fā)現(xiàn)ROY不見了,“ROY人呢?”
“他去辦公室里放個筆記本?!?p> Kevin剛說完,ROY就出現(xiàn)了,一邊單手插兜,一邊接著電話。
“好,我這就回去看您,但就是單純陪您吃個飯,其他的事情咱們不說了行嘛?”不知道電話另一頭的人說了句什么,ROY面露難色地嘆了聲氣,“我掛了,晚點兒就到家?!?p> Kevin有些意味深長地望著ROY,“老爺子的電話?”
“嗯,晚上白總的局我就不去了,回家陪老爺子吃個飯。你幫我跟白總說一聲?!盧OY跟Kevin交代完,看著楚韻,“謝謝你下午提了這么多好建議,讓我受益匪淺。下次有機會可以賞臉一起吃個飯嘛?”
“言重了,等忙完了,我請大家好好吃頓飯,到時候你一定要賞臉一起過來。”楚韻巧妙地在另外兩個人面前強調(diào)了,是大家一起吃飯,而不是只有她和他兩個人。
ROY怎么可能聽不出來個中奧妙,卻也只得失笑,答應(yīng)道:“好?!?p> 心里不由得想,這么漂亮又這么聰明的尤物,不是自己的,到底是有點兒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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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到了凱越的包間時,其他人都在了。
“Renee,”白潔主動地喊了楚韻,她的身邊留了個空位,有眼力見的人都知道那是給誰坐的。
“Jessie姐,”楚韻大大方方地走到白潔身邊,坐了下來,主動跟所有人解釋:“抱歉,R.E.那里剛忙完,讓大家久等了。”
其他人都笑嘻嘻地應(yīng)和著,“沒事兒”。
唯獨坐在她斜對面的李妍琦臉上掛著虛偽的、淡定的笑容,沉默不語。
下午楚韻不在公司,白潔喊了李妍琦到辦公室里談話,談話內(nèi)容平鋪直敘,像極了白潔一貫的行事作風。
白潔知道李妍琦對TG中國區(qū)負責人位置的想法,如果沒有楚韻主動跟總部申請調(diào)職,這位置十拿九穩(wěn)地會落到她的手里。
李妍琦是個女強人,如果TG交給了她,白潔是放心的。
但是現(xiàn)如今是楚韻接了這位置,那么李妍琦的事業(yè)心就有了另一種更貼切的說法——野心。
野心很好,想要往上爬的人就必須要有野心。
但是有利也有弊,野心一脫軌,肯定會影響到公司內(nèi)部的穩(wěn)定和整體的發(fā)展。
白潔為公司鞠躬盡瘁了十年,怎么可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fā)生?
談完話,李妍琦從白潔的辦公室里出來,臉色鐵青。
想到自己這些年在公司里拼了命往上爬,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爬到最高處的機會,卻被一個不過才在美國TG待了兩三年的丫頭片子給搶了。
想到楚韻一出現(xiàn)在公司里,就成為所有人的焦點,白潔護著她,公司里的高管向著她,自己的下屬夸著她,甚至連沈穆陽都對她殷勤得明目張膽。
她頓時覺得,一口氣卡在胸口,出不來,也咽不下去。
可是,她能怎么辦?
只能忍著。
白潔問:“ROY呢?怎么沒跟你們一起來?”
Kevin回:“他回去陪他家老爺子吃飯了,讓我跟您說一聲?!?p> 白潔點了點頭,又問:“R.E.那進展怎么樣?”
Kevin瞧了一眼楚韻,應(yīng)道:“下午品牌首秀的樣裝已經(jīng)全都確定好了?!?p> “那就好。”白潔笑笑,“聽說ROY在工作時的脾氣和他的天才設(shè)計一樣有名?”這句話是問楚韻的。
楚韻抿了一口茶,笑了一聲:“我今天下午親眼見證了他的天才設(shè)計,至于那有名的脾氣嘛,暫時還沒見到?!?p> Linda在一旁聽著,也忍不住笑了,“我到R.E.這么多次,還真是頭一回看到他沒有在工作的時候發(fā)脾氣呢?!?p> 白潔故意揚了揚語調(diào),“哦”了一聲,看著身邊淡定自若的楚韻。
“楚總這么個大美人親自去R.E.那里確定樣裝細節(jié),ROY怎么忍心發(fā)脾氣呢?”李妍琦朝楚韻揚了揚眉,“男生嘛,肯定都懂得憐香惜玉的。”
楚韻看了李妍琦一眼,嘴角微微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后來,菜上來了,一桌子的人邊吃邊聊,都是些圈子里的話題,偶爾也談了點生活上的事情,工作暫時都被放在了一邊。
興致上來了,大家都喝了些紅酒。
楚韻回國工作的第一天,交際應(yīng)酬里自然免不了酒,不過她不是個酒量好的人,自然也就能不喝就不喝。
整場飯局下來,她喝了五六杯的紅酒。
不多,不至于醉。
只是,她是一個喝了酒就容易臉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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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接近尾聲。
楚韻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剛走過一個拐角,沈穆陽就迎面朝她而來。
“楚總,你還好嘛?”
“還好,謝謝。”
“楚總,Linda說你今天沒自己開車過來?!鄙蚰玛栴D了頓,“你家在哪兒,待會兒結(jié)束了我送你回去吧?”
楚韻反問了句:“沈副總喝酒了還開車?”
“不是,楚總誤會了,”沈穆陽尷尬地笑了兩聲,“我叫了代駕。”
“不用了,待會兒有人會過來接我。”楚韻看了沈穆陽一眼,語氣平靜地說:“謝謝沈副總的好意?!?p> 說完,從沈穆陽邊上擦身而過,徑直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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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韻和沈穆陽前后腳回的包間。
一個是去衛(wèi)生間,一個是去接電話。
沒有人會想到,在兩個人踏進這間包間之前還有匆匆面對面的交際,除了李妍琦看出了沈穆陽臉上的一絲失意。
后來,大家坐著聊會兒天,一聊八點多。
“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卑诐嵠鹕?,“都喝了酒,就別自己開車了,叫個代駕,注意安全。”
一行人一起走到凱越的大堂門口,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
剩下楚韻、白潔、沈穆陽和李妍琦。
楚韻在等池衍。
另外兩個人說自己叫的代駕還沒到,白潔則是在等她老公。
很快,白潔的老公給她打了電話,說是已經(jīng)到了,掛掉電話后,白潔不忘問楚韻:“Renee,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p> “不用了,Jessie姐,你趕緊去吧,別讓你老公等久了,我朋友會過來接我?!?p> 送走了白潔后,三個人有些無言地站在大門口。
還好沒一會兒,池衍就來了。
“池衍哥,”楚韻接起電話的同時,就看到池衍的車停在了馬路的對面,“嗯,我看到你了,我馬上就過去?!?p> 楚韻問了句,“沈副總和李副總叫的代駕還沒到?”目光落在兩個人身上,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說的太明白,就沒意思了。
“是啊,可能路上堵車了吧。”沈穆陽桃花眼一瞇,說得自然,“估計晚上生意好?!?p> 楚韻笑了笑,“我朋友在等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見?!?p> 李妍琦直視著楚韻,說道:“楚總,晚安,明天見?!?p> 沈穆陽:“明天見,楚總?!?p> 兩個人站在門口,看著楚韻走過馬路,看著一個身高腿長的男生從車里出來,看著他滿臉溫柔地垂眸和楚韻交談了幾句,看到他紳士地繞到車的另一側(cè)為楚韻開車門。
馬路兩端,距離很近。
所以,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楚總的男朋友?”李妍琦雙手交疊在胸前,冷冷地說道:“看著還挺般配的。”
沈穆陽難得頂了李妍琦一句:“你沒聽到她說了那是她朋友?”
“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和沈副總聊聊罷了,沈副總剛不也看到了嘛,那男生穿的和楚總好似情侶裝,長得也不賴,對楚總那么體貼,你再瞧瞧楚總剛才那副甜蜜的模樣,很難不讓人亂想不是?”李妍琦雙眼望向身旁的沈穆陽,“只是,沈副總好像很激動哦?!?p> 沈穆陽擰在一塊的眉頭舒展開了,嘴角含笑地輕輕攬過李妍琦的腰肢:“李副總這是吃醋了?”
李妍琦順勢跌到沈穆陽的懷里,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穆陽:“你說呢?”
沈穆陽笑而不語,帶著李妍琦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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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車上后,池衍才發(fā)現(xiàn)楚韻的整張臉緋紅緋紅的,她的皮膚本來就很白,一點兒紅都顯得異常矚目。
“會難受嘛?”池衍說著,把車窗升了些上來,怕楚韻喝酒后吹了風會頭疼,“晚上是不是喝了很多?”
“沒喝多少,就幾杯而已,不難受。我只是喝酒就容易臉紅?!背崅?cè)過臉,看著池衍,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看池衍穿正裝,“你晚上怎么突然穿了西裝?”
銀灰色的西裝外套,里面搭著黑色的襯衫,配上池衍那張禁欲系的臉。
讓她看得有些挪不開眼。
池衍沒想到楚韻會沒頭沒尾地問了他這么一句,有些意外,嘴角卻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臨濱項目的老總過來嘉城談事情,晚上一起吃飯了?!?p> 原來池衍晚上也有飯局。
那他是不是喝酒了?
“我沒喝酒。”池衍似乎一眼看穿了楚韻的想法,“晚上要來接你回家的,沒喝酒?!?p> 楚韻怔怔地看著池衍。
她感覺,自己心房里的某個角落又再次慢慢地被眼前這個人攻陷。
“真不難受?”池衍伸手覆在楚韻的額頭上,從他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冰涼涼的,和她臉頰上的滾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音音,你的臉好紅?!?p> 喝了酒的緣故,讓楚韻的雙眸暈上了些許霧氣,她看到的池衍都是帶著光的。
池衍的手還沒收回,冰冷和熾熱的感覺一直交織在楚韻的神經(jīng)末梢,讓她說起來話都不利索了。
思緒被牽扯回到過去。
那個他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為了她打了江赫的過去。
那個他突然俯下身,他們四目相對,他溫柔地告訴她,他想她的過去。
那個她鼓起所有勇氣對他告白,她主動靠近他,他們雙唇輕輕觸碰在一起的過去。
“我……我們還不走嘛……”車都停在路邊多久了,他的手都停在她額頭上多久了,她都看了他多久了。
再這樣下去,她怕是要借著酒勁,像三年前那樣,不顧一切地再次沖動一回了。
但是,三年過去。
她成長了,卻唯獨在喜歡池衍這件事上,慫了。
她確信自己對他還是喜歡的;她也能覺察得到池衍對她也是喜歡的,但是橫亙在兩個人之間三年的光景和一萬兩千多公里的空白,怎么可能輕易抹去?
尤其是三年前她生日那天發(fā)生的所有,就像一根刺一樣,扎根在她心里。
她傷害了他,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就是傷害了他。
如果不把這根刺徹徹底底地從她心口拔出來,那她這輩子都好不了。
所以,她想坦白,她想彌補,她想重來。
她想慢慢來。
慢慢地重新回到池衍的身邊。
慢慢地,慢到其他任何的一切都來不及再次破壞她的步調(diào),她走向池衍的步調(diào)。
池衍笑笑地摸了摸楚韻的腦袋,用著哄小孩的口吻說道:“走,送我們家音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