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對弈

　　玉華宮中，幃幔及地，殿內(nèi)裝飾典雅而簡素，宮庭之外盆栽花草的鑫香隨風潛入，鐫有龍紋鳳章的八角琉璃宮燈，散發(fā)著橘黃色的光暈，投映在嵌于梁柱之上明珠寶玉，光芒絢麗，熠熠生輝。

　　一方四四方方的幾案之前，蘇子妗和衛(wèi)湘歌相伴而坐，二人一著赤紅流光廣繡長裙，一著藍白云紋羅裙，幾案之上都是各式菜肴、珍饈，遠處幾個宮女垂首侍立，神情恬靜。

　　“在等我？”

　　在幾個宮女、宦者的扈從之下，少年一襲明黃色王侯冕服，身形挺拔，貴氣深重，抬腳邁過宮殿門檻，面上帶著笑意，看著蘇子妗和衛(wèi)湘歌二女。

　　行至一旁，剛剛落座，還未拿起筷箸，就聽蘇子妗寵溺的語氣，嗔白道：“還沒洗手呢?！?p>　　蘇照怔了下，自失一笑，說道：“忘了?！?p>　　這時，芍藥笑意盈盈地吩咐著宮女，端過一個盛滿清水的銅盆，盆側(cè)放著一個毛巾。

　　“君侯……”

　　那宮女怯生生地說道。

　　蘇照點了點頭，伸手洗了罷，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今天怎么忙這樣晚？”蘇子妗目光帶著關(guān)切地看著蘇照，輕聲問著，少女眉眼柔婉，氣質(zhì)端莊寧靜。

　　一旁的衛(wèi)湘歌聞言，也是將一雙靈動、清澈的目光轉(zhuǎn)向蘇照。

　　“今天和陳卿商議了一些朝堂的事兒，后日朝會，要把一些事情提前定下來?！碧K照坐在一旁，解釋說著，也不避諱蘇子妗。

　　他的姐姐，并非是只會貌美如花的花瓶，生于王侯之家，耳濡目染，對朝廷局勢也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蘇子妗清聲道：“我知道照哥兒有勵精圖治之心，但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操之急切，也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前日，我聽說，都至午夜，甘露殿燈火長明，這樣宵衣旰食，不知愛惜自己，長此以往，身體吃不消的?！?p>　　蘇照點了點頭，解釋道：“我習有武道，精力充沛，不礙事的?！?p>　　自除袁彬之后，蘇照基本是晚上看資料、寫材料，徹夜不眠，如果神思疲憊，就調(diào)息打坐。

　　蘇子妗有時去甘露殿問起居，自然了解一些情況，心疼之余，就是規(guī)勸起來。

　　顯然蘇子妗還不知自家這個弟弟，已有進化成鋼鐵的趨勢。

　　蘇照拿起筷子，看著衛(wèi)湘歌，目光之中帶著笑意，輕聲道：“吃飯吧，湘歌估計餓壞了?！?p>　　衛(wèi)湘歌正拿起一塊兒茶點，望嘴邊遞，聞言，抬眸看著二人，似有同感地應(yīng)了一聲。

　　畢竟，未至金丹不能辟谷，又是武者，唯有食五谷方能蘊生氣血之力。

　　見此，蘇子妗也不由莞爾一笑，不再多說，道：“你有分寸就好?！?p>　　蘇照拿起筷子，夾起鱸魚的魚塊，往衛(wèi)湘歌碗里放，輕聲道：“湘歌，嘗嘗這個魚，這是洪江今年新產(chǎn)，我聽說衛(wèi)國人最喜吃魚，鱸魚鮮美，還有這個湯，滋補氣血，你一會兒把這個湯喝了?！?p>　　說著，目光瞥過紅裙對襟的圖紋，卻是一朵以紅線織就的芙蓉，傲然盛開，額，衣衫褶皺似乎不是太明顯。

　　衛(wèi)湘歌眸光微垂，聲若蚊蠅道：“謝謝，蘇照，我自己來就好了?！?p>　　蘇子妗手中筷子微頓，似是改變了方向，默默夾起一道竹筍，就著碗里的米飯，小口食著。

　　湘楚之人，自是也愛食魚的。

　　“阿姐，你也多吃點青菜?！碧K照夾起菠菜、蕨菜，都是放在蘇子妗碗里。

　　蘇子?。骸埃?？？”

　　蘇照迎著蘇子妗的復雜目光，輕聲道：“額，多吃些蔬菜，有利長高?！?p>　　如果按著后世的米制，從蘇照目測來說，衛(wèi)湘歌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身形苗條、秀立，只比如今的自己要稍遜一籌，而他的姐姐蘇子妗，則是遺傳了南方姑娘的嬌小玲瓏，僅僅才一米六多。

　　不過二人，眼下都年方二八，還有長高的空間。

　　遵循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禮數(shù)，三人用罷晚膳，漱口、飲茶。

　　芍藥這時和幾個宮女奉上棋坪，笑道：“公主，衛(wèi)姑娘，還是要對弈一局嗎？”

　　這個時代，沒有什么娛樂，也就琴棋書畫之類，二女最近這段時間，娛樂活動就是下下圍棋，不僅是蘇子妗，芍藥都有一手不錯的棋藝。

　　蘇子妗笑道：“湘歌最近棋藝突飛猛進，我已下不過湘歌了，照哥兒，不如你來吧?！?p>　　蘇照放下茶盞，道：“圍棋，我不怎么愛下，不如下象棋？”

　　“象棋？”衛(wèi)湘歌問著，眸光熠熠，她最近對這樣的對弈游戲有些癡迷，總覺得有一種金戈鐵馬，率軍征伐的氣勢。

　　這方世界，還沒有象棋，相比較于圍棋謀而后動的布局，象棋更像戰(zhàn)爭殺伐。

　　蘇照笑了笑，其實，相對于象棋，他更想把紙牌給整出來，三人玩一把斗地主，但想想，若是這種博戲流傳出去，估計公卿就會驚恐。

　　而且泄了國策……

　　而且，與他名聲有礙，估計什么望之不似人君，耽溺博戲，荒淫無道……這些流言碎語都出來了。

　　這個時代，對圣君的品行要求可謂嚴苛，前代更是制有三風十愆，庭內(nèi)起舞，沉溺酒歌，此為巫風，貪求財物，迷戀美色，狩獵不休為淫風。

　　下圍棋……這些雅趣，放在這個時代，一旦沉溺，同樣會引起非議。

　　“芍藥，你去取一方紙板和紅黑二色毛筆來?！?p>　　這時候，現(xiàn)行趕制棋子肯定來不及，但先畫出棋格倒是可以，而且以紙板切割成圓形。

　　沒有多久，芍藥連忙吩咐宦者取了紙板。

　　蘇照駢指如刀，三七而截，法力玄妙之處正在于此，可柔可鋼，沒有多久，三十二個圓形紙板，就出現(xiàn)在一旁，以紅黑之筆分別一一寫上車馬炮將相士卒。

　　這一幕讓蘇子妗和衛(wèi)湘歌看得迷惑不已，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然后，蘇照又在另外一紙板上，以毛筆畫出縱橫交錯、齊整方直的棋格。

　　“好了?！碧K照將棋盤置于圍棋棋坪之上，輕笑道：“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湘歌，可看出了一些門道？”

　　說著，擺好棋子，解說著象棋的規(guī)則。

　　衛(wèi)湘歌眸光熠熠，驚喜道：“的確似兩軍廝殺，你怎么想出來的，這個好玩兒?！?p>　　說著，擺動著棋子，此女本就是悟性非常，拿起紅炮，放在象后，架了個當頭炮，明潔如玉的額頭之上，一點朱砂明艷如火。

　　蘇照莞爾一笑，自是跳了個馬。

　　兩人于是對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