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闖宮
“此信可是殿下的手筆?”張良娣將那信甩在李亨面前,語氣中略帶著一絲質(zhì)問。
“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能為本王所用,便是你的榮幸!”
李亨深吸一口氣,他已不想解釋什么!回想當(dāng)年也只是一個誤會,著實沒有必要再去追究!
這既然選擇了張氏,他便應(yīng)該負責(zé)到底!反倒是那李俶賊心不死,總想從亂局中尋找機會。
只待那閑言碎語流傳起來,其殺傷力必然是極強的。謠言往往止于智者,李亨壓根不會在意這些。
一切還得從天寶五年說起。
那時,他同李俶關(guān)系淡漠,再加上其品性不佳,縱然已過適婚年齡,也不曾有人提及婚配之事。
這事滿朝文武眾所周知!只是在遇見那張氏之后,李俶破天荒地想要娶妻,甚至還主動向李亨認錯。
但見他如此情真意切,李亨也是有意成全二人。奈何半路殺出個楊貴妃,無端地攪亂了所有計劃。
果然,在唐皇心目中,制衡才是最為重要的!而此事一經(jīng)獲悉,他便在第一時間設(shè)宴,并為之公布其婚約。
于是,李亨便以張氏的名義寫信,請求李俶帶她遠走高飛。殊不知那一念之差,竟使得彼此之間徹底決裂。
“李亨,我終究是看錯你了!”
張良娣頓感一陣眩暈,腳下險些站立不穩(wěn)。她一開始便找錯了定位,故而才活成了一枚棋子。
這攜手同行也好,患難與共也罷。只要她身是棋子,便不存在什么無法割舍之說!
“如此說來,淳兒可是后悔了?”
李亨哂笑一聲,本想將張良娣攬入懷中,卻被她負氣而躲開。一切剛好給有心人看在眼里。
瞥見來者氣勢洶洶,李亨遂將其護于身后。他是一個被歷史束縛的演員,須得把寵妻人設(shè)進行到底。
時間在兩人的對峙當(dāng)中,逐漸地有所凝固。若不是李輔國稱有要事稟報,恐怕這份平靜將是無法打破。
待聽得李輔國耳語之事,李亨便迫不及待地欲要前往。他匆忙越過廣平王李俶,耳旁便傳來一聲低喝,“且慢!”
李亨余光一瞥間,遂見其持有一支步搖,心下不由得一陣煩躁,便斷然道:“李俶,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
他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叫板,顯然已是勝券在握,或者說是有備而來,其身后必有高人指點。
這張良娣才前腳回宮,李俶便已后面跟來。細瞧張氏那異?;艁y的神情,難免會猜測他們之間有所曖昧。
“太子妃為何心事重重,這步搖落下竟不自知?”
李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中把玩著那支青玉步搖,說話間便已朝著張良娣走來。
“多謝郡王送還!只是東宮非同一般處所,還請閣下……”
張良娣當(dāng)下心亂如麻,不自覺地退后幾步。這李俶大張旗鼓闖入東宮,分明便是沒事找事!
此物是如何落到其手上的?想必是他下毒那一刻所為罷。殿下一向英明神武,這孰是孰非自有主張。
想到了這里,她的心緒已有所平緩。一切皆因自己而起,那自然還得由自己來終結(jié)。
這支步搖本是李亨所贈,她一直都珍視如初。哪怕是身逢絕境,也都未曾將其遺失!
“太子妃面部尚有紅暈,莫不是還在回味那些溫存!”
李俶并未立刻歸還其步搖,而是一步步把她逼到走廊外,然后小心翼翼地為之佩戴。
張良娣只感窘迫至極,便面色潮紅的垂下頭去。她已不敢再奢望,殿下還能相信自己。
得見張氏如此溫婉恭順,李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一時也說不清是愧疚,抑或是憐愛。
他素來都很敬重張良娣,也從未對其有過不良之舉??蛇@一次卻使得她如此狼狽。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你率眾闖宮意欲何為?”
張良娣癡然失笑,所謂清者自清。一想到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她便禁不住暗暗慶幸起來!
“李俶,好話我從不說第二遍!”
李亨駐足環(huán)視一周,登時僵立在原地。他臉上雖沒有任何波動,聲音卻明顯地有所提高。
在他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李俶伸手拂過張氏的臉頰,這小子倒是當(dāng)真不客氣邪?
但真正令他氣憤得是,整個東宮已經(jīng)被對方所包圍。這些兵士不是李俶的手下,正是陳統(tǒng)領(lǐng)所轄的金吾衛(wèi)。
“我是來尋沈妤的,若未見到她,便不會回去!”
面對李亨的驅(qū)逐,李俶絲毫不為所動。這院內(nèi)巡視的金吾衛(wèi),像是在刻意等待自己一般。
轉(zhuǎn)眼人間已十載,今夕何夕猶勝往昔。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執(zhí)著,哪怕是身后再無路可退。
其實他此番前來,便是為了跟淳兒說一聲抱歉。只是話到了嘴邊,便不得不去拐彎。
他心中一陣懊惱,試問當(dāng)前如此境遇,別說是張氏不愿相信,恐怕連自己都難以說服。
這無論是荔枝圖案,還是王妃沈姌之死,都是她在替自己承擔(dān)著罪責(zé)。他只愿此生臣服于張良娣一人。
可是,自從老三李倓卷入這場紛爭,他便越發(fā)變得偏執(zhí)起來,甚至到了情緒失控的地步。
“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便再也無法尋回!”
張良娣說話間緩緩抬起頭來,直接迎上他那桀驁的目光,全然是無所畏懼的決絕。
她原以為李俶會是一把利刃,沒曾想?yún)s是爛鐵一堆,當(dāng)真是枉費自己的苦心栽培。
這相比起建寧郡王,他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李倓行事磊落敢擔(dān)當(dāng),也難怪太子殿下寵信于老三。
“張淳,你什么意思?”
李俶只覺得一陣失落,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但那些逝去的歲月,想來依舊溫暖而明媚。
憶初遇,其皓齒明眸。幾朝相處,便是極具溫柔。惟嘆聚匆匆,別窘窘,此意終難收。
“平常若是好好相待,她又怎會棄你而去!”
張良娣說著轉(zhuǎn)頭撇向李亨,眼神逐漸變得堅定。這一刻,她對太子的所有怨念,全都化作了烏有。
她之所以暗中協(xié)助李俶,只是覺得此人足夠聽話罷了。畢竟自己手上還有他的罪證。
只要身在這政治的中心,誰又能夠逃得過權(quán)力的誘惑。她自然是要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
“事已至此,還不快滾——”
觀望著那一眾不速之客,李亨瞬間便已了然。這假幣流通并非偶然,父皇卻是不斷地向自己施壓。
他委實想不通陛下之意圖,明明是楊國忠專權(quán)誤國在先,反倒還得自己來承擔(dān)后果!
只是李亨話音未落,陳玄禮便隨同貴妃娘娘趕來。其擺手示意李俶離開,說是奉了唐皇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