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謀定
“正是老夫！”
那紫袍老者面色如常，略作端詳，而后謙遜一笑，“瞧見兩位氣宇不凡，想必是宮中貴人吧？”
在顏杲卿的一再求證下，李靜忠也只是亮出了東宮令牌，并未向他表明李亨的身份。
隨后，當(dāng)李亨詢問起城中情形，顏杲卿更是如實(shí)相報，說話間便已解下身上的袍衫，斷然擲于地上。
“不瞞使者，這身紫袍及金魚袋，確是安祿山所賜！”
顏杲卿當(dāng)即作揖行禮，適才得見此人步態(tài)敏捷，身手利落，在拂袖之間，便已輕松手刃李欽湊，著實(shí)是令人眼界大開！
自從收到建寧王李倓的密信后，他便開始著手謀定平叛事宜，為了更好的麻痹李欽湊，顏杲卿不惜讓外甥女以身犯險，甚至還充當(dāng)誘餌。
“李三見過顏公！”
李亨急忙上前見禮，深深地鞠了一躬，以他認(rèn)為最能體現(xiàn)敬意的方式，來表達(dá)對這位愛國志士的欽慕之情。
“顏公子，人死不能復(fù)生，還請節(jié)哀！”但見顏季明如此傷心欲絕，李靜忠心頭也是一陣唏噓。
“多謝使者開導(dǎo)，我顏氏世受皇恩，又飽讀圣賢之卷，無論如何都不能夠降賊！”
顏季明淚眼斑駁，聲音也相對低沉，但語氣卻異常堅決！字字句句言辭懇切，流露著文人義士特有的豪邁與熱血。
他說著奮力起身，轉(zhuǎn)手拾起地上的刀刃，便朝著李欽湊的尸首猛地砍下去，隨著那顆頭顱的滾落，他的身上、臉上也都濺滿了鮮血。
目前，常山郡守軍統(tǒng)領(lǐng)李欽湊已經(jīng)斃命。這只是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要面對的便是高邈與何千年。
不過，相比之于李欽湊，這兩人皆是一頂一的草包，高邈頭腦簡單，何千年更是四肢發(fā)達(dá)，卻也不能夠掉以輕心。
此時，得知高邈已經(jīng)回到了蒲城。在接到稿城縣尉崔安石的報告后，顏杲卿立即與李亨等人商議對策。
李亨聞之大喜，覺得時機(jī)已到，遂即發(fā)起一個提議——若是將計劃提前，可否保證萬無一失。
“準(zhǔn)備好了嗎？”李亨輕聲詢問。
“時刻準(zhǔn)備著！”顏杲卿報以堅毅的目光。
長史袁履謙表示同意，顏杲卿也擔(dān)心夜長夢多，怕橫生諸多枝節(jié)，遂即命令馮虔、翟萬德與崔安石見機(jī)行事，以確保順利劫殺高邈。
翌日清晨，待高邈的騎兵隨從到達(dá)稿城驛站，崔安石便一舉發(fā)起襲殺，將這幾人逐一殺死。
未及一刻鐘，高邈也到達(dá)此地，崔安石便匡騙于他，言道：“太守備下酒筵樂舞，于驛棧中等候使君到來?！?p> 高邈一聽有酒筵，心中不禁一陣狂喜，樂得見牙不見眼，才剛近廳前下馬之處，遂被馮虔等人生擒了去。
晌午，叛將何千年從東都洛陽來訪趙郡，馮虔、翟萬德再度故技重施，在醴泉驛站附近設(shè)下伏兵，只要目標(biāo)一出現(xiàn)，便會將其生擒活捉。
一日之內(nèi)，便接連擒獲了兩名叛將。這一激動人心的消息，猶如一陣龍卷颶風(fēng)，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常山郡。
聲勢如此之浩大，無疑是鼓舞了愛國軍民的反擊斗志。相比起洛陽的失陷，這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個轉(zhuǎn)折，或許也是時候向朝廷報喜了。
回到郡治處后，李亨與顏杲卿一致商定，遂派遣其長子顏泉明、賈深、張通幽、翟萬德等押送兩位叛將回京。同時，還以木盒裝載著李欽湊的首級。
為了防止有人貪功冒進(jìn)，李亨便讓李靜忠在暗中隨同，并且囑咐他務(wù)必將此事稟報唐皇。
在李靜忠走之后，李亨心里便有些不踏實(shí)。有句話說得好，這越是優(yōu)秀之人，便越會遭人嫉妒。
顏杲卿高舉反抗安祿山的大旗，這事已經(jīng)傳得婦孺皆知。在鼓舞愛國義士的同時，也會令那些政績不佳之人心存不滿，太原尹王承業(yè)便是嫉賢妒能的典范。
李亨沒時間去牽想那些，為了誘惑叛軍，也為了早日收復(fù)失地，便與顏杲卿同謀而定，聲稱榮王大軍已至。
而后，顏杲卿便派郭仲邕帶一隊騎兵，于馬尾之上綁好樹枝，在叢林中不停地奔跑，使之塵土飛揚(yáng)，以造成千軍萬馬之勢。
在一時間，一傳十，十傳百，人盡皆知朝廷已發(fā)兵平叛。而土門的叛軍聽得此事之后，更是成了驚弓之鳥，慌亂之下降得降，逃得逃，一片潰敗之象。
這一舉動，大大鼓舞了河北軍民的愛國熱情，士氣大振。在短短幾日之內(nèi)，博陵、文安、上谷、樂安等十七個郡縣的城頭上，又重新飄起了大唐旗號。
也是這時，在李亨的接應(yīng)之下，各郡、縣紛紛派人聯(lián)絡(luò)，接受指令，在常山與平原之間，形成了河北抗擊安祿山叛亂的根據(jù)地。
而安祿山原本想集中兵力，準(zhǔn)備攻打靈寶，威脅潼關(guān)。還正做著攻下長安，奪取大唐江山的美夢，突然聽到了一個壞消息，大為震驚。
既聞之，常山太守殺了李欽湊，活捉了高邈、何千年，安祿山遂急令停止進(jìn)攻靈寶，而是抽調(diào)兵力，由心腹史思明與蔡希德率領(lǐng)兵馬，迅速直撲河北而來。
李亨知道安祿山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卷土重來。此刻，他已做好了與常山共進(jìn)退的決心。
雖然這場戰(zhàn)斗注定了是會失敗，他還是想全力以赴，因為大家都不是孤軍奮戰(zhàn)。李亨也想見證這樣偉大的歷史時刻。
“三兒，可愿隨你母親出城躲避？”顏杲卿輕嘆一聲，眸光定定地望著母子二人。
“父親，孩兒已下定決心，與常山共存亡！”顏季明一臉的倔強(qiáng)，神情剛毅。
“夫君，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顏夫人輕笑一聲，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勢。
“好！”見夫人與兒子都堅持守城殺敵，顏杲卿滄桑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還有我們！”
只待顏杲卿回頭之際，卻見袁履謙直直地立在門外，他身后是一眾家丁仆役……
得見太守與夫人一心為國為民，全府上下紛紛站出來響應(yīng)此事，都表示愿追隨顏太守抗擊叛亂，誓與常山共存亡。
看到這一幕，李亨感動得熱淚盈眶，禁不住帶頭喊起了口號，“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