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總神情嚴肅地給楊總打了個電話。
楊總撥開人群來到孫總跟前，向?qū)O總耳語了幾句后，官腔十足地對激憤的員工說：“各位同胞們，領導非常同情大家的處境，裁員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實在是僧多粥少啊。請各位耐心等待，等我們擴大規(guī)模，條件好了后，一定優(yōu)先讓各位上崗的，希望大家不要聽信別有用心的人調(diào)撥?！?p> “我們要求楊總立個保證書！”車間副主任常菊喊道。她在公司干了十幾年，連續(xù)多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卻因在競聘演說中表現(xiàn)佳也被拋到“富余人員”隊伍中。
“對，我們要領導給我們寫個保證書！”一部分人跟著響應。
“請大家放心，我們會給大家一個保證的！”
楊總費了很多口舌，鬧事的員工終于回去了。
楊總的最后一句話，引起了孫總的重視：是啊，雖然那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公司，但他的影響力還在，或者換一句話說，他的“陰魂不散”。。。。。。
孫總及時向集團領導作了匯報。澤天公司董事長宋寧指示：要頂住壓力，堅定不移地推行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建設，并指示孫總：2017年元月初集團要召開年會，你們要以此為契機，在澤天公司舉辦一個“以優(yōu)異的成績迎接集團年會勝利召開座談會”，讓每一位干部、員工真正明白：只有推行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才是唯一出路。
孫總帶著“尚方寶劍”向澤天公司管理層傳達了集團領導指示，最后，讓總經(jīng)辦下個通知：定于12月6日召開由公司中層干部參加的“以優(yōu)異的成績迎接集團年會勝利召開座談會”，給每個部門下發(fā)《集團關于“堅定不移地推進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建設”的通知》，要求每一個部門都要認真學習、領會；每一位中層干部都要準備好學習體會，以在座談會上表態(tài)發(fā)言。
12月6日下午，澤天公司“以優(yōu)異的成績迎接集團年會勝利召開座談會”在公司大會議室召開。會場后面墻上拉了一條橫幅：只有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才是公司唯一出路。
會議由常務副總楊青云主持。
楊總首先介紹了大會的主題、主要程序，然后，宣布大會第一項：全體起立，齊唱集團隊列歌。
與會人員大部分都不會唱集團隊列歌，只是隨著歌聲動一動嘴巴，卻發(fā)不出聲音，這使人聯(lián)想到一個抗日片中的一個場面。
隨后，楊總宣布，會議進行第二項：與會人員分成管理組、生產(chǎn)組、營銷組三個小組，以“只有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才是唯一出路”為議題，分別進行討論，每個小組推選一名代表。
十五分鐘后，楊總宣布：由每個小組代表走向主席臺分享學習體會。
于是，幾位部門負責人將早已準備好的連自己都似是而非的“學習體會”，照本宣科念了一遍。有幾個還結(jié)結(jié)巴巴念了錯白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座談會最后一項，由孫總作總結(jié)發(fā)言。
孫總神情凝重地簡要回顧了澤天公司二十幾年走過的路，暗示澤天公司實際上走的是一條自我封閉的路子，與企業(yè)現(xiàn)代化制度相差甚遠，委婉地否定了蘇總二十幾年來的工作。
最后，孫總攥緊拳頭，以無可爭辯的口氣說：只有堅定不移地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企業(yè)才有出路；只有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員工利益才有保證；企業(yè)要通過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的建設，讓全體員工享受到企業(yè)發(fā)展帶來的紅利。
孫總剛講完，只見一股人流舉著“我們要吃飯”的橫幅涌進會議室，他們是車間被競選掉的“富余人員”。
會場上一陣騷動。
楊總站起來，走到他們跟前，以一種柔中帶剛的聲音說：“我們正在開會，我再強調(diào)一下，你們不要相信壞人調(diào)撥，有什么事等我們開完會再談好嗎？”
“我們要吃飯！”他們舉著橫幅呼道。
“我再重申一遍：我們在開會！”楊總以一種嚴厲的口氣說：“你們這樣做無助于解決問題?！?p> 這時候張總走到人群跟前，耐心地勸他們：“請你們留下兩個代表，其他人都回去，好嗎？”他見還有幾人不走，便擺了擺手說：“請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說法的！”
孫總臉色非常難看，改革兩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有壓力”。按照楊總的說法，懷疑有人暗箱操作，那么，這個幕后黑手究竟是誰呢？
他下意識地掃了一下會場。會場鴉雀無聲。
他的腦子里掠過一個熟悉的面影，這個面影又使他想起了“陰魂不散”這個詞。他竭力想從腦子里將這個可怕而可憎的面影驅(qū)逐出去，但沒有成功。
孫總招呼楊總?cè)ニk公室一趟。
楊總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來到孫總辦公室。
“老楊，你剛才說‘不要聽信壞人的調(diào)撥’是什么意思？”孫總在楊總臉上掃了一眼。
楊總馬上悟出孫總已經(jīng)被自己“誘導”，便故作神秘地問孫總：“孫總，您已經(jīng)有了答案，想考我嗎？”
“楊總想多了，”孫總臉上掠過一絲冷笑：“我是想請教楊總?！?p> “我也是推測，”楊總向?qū)O總探了探身子：“我只是佩服張總，一句話就把事情擺平了?！?p> “是嗎？”孫總一怔：“看來我們的張總還是個人才呢！”
二人相視一笑。
下午兩點左右，孫總召集高層開了一個總結(jié)會。他對今天上午的會議表示非常不滿意，希望各位找原因，思考如何推進企業(yè)整頓。
孫總首先發(fā)言，他意有所指地說：“整頓必然會觸及一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下意識地將目光瞄向張總。孫總心中一驚：最近，他還替招商部競聘失敗者鳴不平；今天上午又是這位張總一句話擺平鬧事者，他會不會是那個幕后黑手的“執(zhí)行者”呢？只見張總不動聲色。
孫總脊梁上打了一個寒噤。
“下面，請張總談一談?！贝蟾攀菫榱司徑鈩偛诺木o張氣氛，抑或是為了試探一下張總的態(tài)度，孫總點了張總的“將”。
“那好，我就說幾句。”張總打開記錄本，右手玩轉(zhuǎn)著簽字筆，這使孫總想起了一個人的動作，與他很相似，孫總厭惡地皺了皺眉。
“首先，我贊同集團總公司關于推進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整頓的決定，”張總濃眉一揚，話鋒一轉(zhuǎn)：“但我覺得整頓決非全盤否定澤天二十多年來的努力?！贝蟾艔埧傄庾R到這句話太尖銳了，他停頓片刻，以一種低沉、有力的聲音說：“澤天公司有它的歷史。所以，要推進澤天公司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就必須對澤天公司二十年作一個公正、客觀的評價和總結(jié)。這是其一；其二，我認為，整頓是為了讓員工過得更好，而不是丟飯碗?！?p> “請張總注意你的措詞！”孫總臉色陰沉得嚇人：“我從來沒有說過，‘整頓是為了讓員工丟飯碗’這樣的話！”孫總將杯子朝桌子上猛地一放：“澤天公司的實踐告訴我們：大鍋飯沒有出路！”
“我贊同孫總的意見，”楊總畢竟是文科科班出身，可謂出口成章：“澤天公司二十年來走的就一條徹頭徹尾的自我封閉路線?！?p> “我請問楊總，”張總不無譏諷地問：“澤天二十幾年的‘自我封閉’期間，你在那里？”
楊總一時語塞。
“好了，好了，”孫總轉(zhuǎn)入正題：“現(xiàn)在咱不談什么路線，別忘了，我們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就是考慮一下如何解決下崗工人問題。”
“我贊同孫總的意見，”楊總話鋒一轉(zhuǎn)：“我有一個判斷：這次工人鬧事，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彼难劬Ρ灸艿貟吡艘谎蹚埧?。
孫總頗感興趣地示意他講下去。
楊總正想談自己的深層想法，突然感到場合不對，便對孫總閃爍其辭地說：“這個壞人遲早會現(xiàn)出原形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