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事物

　　九月的老東北已經(jīng)慢慢進入秋季，白天還是跟盛夏一樣熱，但到了傍晚，就徹底涼快下來。

　　今天是新學期開學第一天，王雨涓忙忙叨叨下班回來，摘了點豆角準備做晚飯，看見小渾河穿個跨欄背巾黑底大褲衩正鳥悄往外溜，登時皺起眉頭喝道：

　　“又上哪去？”

　　小渾河回頭看看在豆角架間明明滅滅的媽媽，嘻嘻的笑道：

　　“大明讓我上他家玩去，今天長林三叔撿了個野雞?！?p>　　“行吧，去就去吧，不過你偷偷摸摸做什么。”

　　小渾河頭一耷拉，向旁邊院子望了望道：

　　“媽，你小點聲，別讓老黑兒聽見，要不她又要跟去，我可不愿領著她。”

　　王雨涓挎著籃子走出院子，拍手道：

　　“她是你妹妹，你玩的時候領著點她，你大爺大娘對你多好。”

　　“媽媽，我不是不愿意領她，可老黑也太嬌慣了，她都四歲了，誰碰一下就說誰打她了，哭唧唧就要告人家爸媽，不招人得意，大家伙都不樂意跟她玩兒?！?p>　　“胡說！我看屯里不少小孩都跟她在一塊呢，怎么就不招人得意了？”

　　“那還不是因為她有吃的！”

　　王雨涓沉默，其實她也知道大哥大嫂對這孩子慣得太過，這孩子身體不好，老有病，三天兩頭住醫(yī)院，得虧是楊老大能掙錢，家里也小有積蓄，要不都養(yǎng)不活。也就最近兩年，孩子大了，免疫力上來了，才不怎么生病了。不過這兩口子把這孩子慣得沒樣，要啥給啥，想咋樣就咋樣，一點教養(yǎng)沒有，整天挎?zhèn)€小紅包，里邊餑餑餅干盧果天天有，村里有那條件不好的小孩，被她欺負也天天跟著，期望對付個兩塊能解解饞。她也不是沒提過，可是返招來大哥大嫂大不樂意，也就不說了。

　　小渾河見媽媽不說話了，撇撇嘴接著往外溜，忽看見楊鐵騎著三輪自行車進了院子，立馬回頭道：

　　“媽媽，爸爸回來了?！?p>　　王雨涓放下籃子迎上去道：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楊鐵跳下車道：

　　“別管了，走，今晚上爸那吃去?！?p>　　王雨涓垂下頭沒做聲也沒動彈，楊鐵知道自己老母親不待見她，說話也不好聽，所以她不樂意去，但她性子溫和，也說不出拒絕的硬話，便接著道：

　　“今天沒事，我給爸買了個電視！還是彩電！”

　　王雨涓詫異的抬頭，電視機這個時候可是個稀罕物件，她在上大學的時候，也就校長和沈陽一些領導家里有幾臺，還是黑白電視。那時候農(nóng)村人連這玩意都沒聽說過，也就這兩年才慢慢知道了，說城里哪個親戚家多有能耐多有錢，還有電視，但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卻其實根本就不甚了了。

　　這么長臉的事，門氏肯定高興，自然不會這時候找她麻煩。

　　看著楊鐵噙著笑，王雨涓臉紅了，害羞的抿嘴笑笑，轉身去換了身衣裳。

　　小兩口到的時候，楊木林家屋里屋外已經(jīng)圍滿了人，楊老大正領著幾個大老爺們在楊木林的指揮下豎天線。其實也沒啥稀奇，就看見幾個鐵條立在木頭桿子頂上，可架不住大伙誰都沒見過，都嘻嘻哈哈站在那里品頭論足。

　　不少看見王雨涓的孩子對著小王老師打招呼，楊鐵擠進去，看見線頭已經(jīng)扯進了屋里，小渾河正拉著長林三叔家的大明圍著電視打圈圈，遂進屋道：

　　“都別動，我整！”

　　門氏早樂開了花，看著兒子翻過電視七擰八擰，忽然“啪”的一聲，電視機開了，“嘩啦啦”響著滿屏都是白點雪花，屋里屋外頓時安靜了，個個目瞪口呆接著“嘩”的一聲嚷嚷開了，

　　嚷嚷聲中，楊鐵將電視機正道了位置，擰著“咔咔”找臺的圈，擰到6的時候，畫面忽然清晰了，兩個大活人端坐在里面正在播新聞，屋里屋外頓時炸開了鍋。

　　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黑土地上的人們從來沒見識過這個，有人甚至還大喊著：

　　“活了！活了！那殼子里面還真有活人！哎哎！”

　　“快瞅瞅，有色的哎！”

　　鬧哄哄中，楊鐵抻著脖子沖著門外喊道：

　　“爸，別動了，這樣信號正好！”

　　楊木林爽快的應了一聲，喜氣洋洋拐進了屋，幾乎全村出動，大家伙都擁擁嚷嚷看這稀罕玩意。

　　尹氏抱著老黑兒從后面擠過來，但人實在太多了，擠得老黑兒哇哇哭，尹氏怒道：

　　“都擠啥，這是我老爺子家！”

　　大伙不理他，尹氏也惱了，任著性子往里闖，也不知道誰推搡了一下，尹氏一個趔趄，撲倒了王雨涓，一個寸勁，王雨涓直接倒在地上了暈了過去。

　　這下大伙都不擠了，齊刷刷圍成個圈，尹氏也害怕了，覺得自己闖了禍，沒手沒腳對著大伙道：

　　“不是我，不是我！我、我就碰了她一下！我——”

　　一語未了，尹氏也暈了過去。

　　一時間，老楊家兩個兒媳婦都倒下了，好事變壞事，大家伙一哄而散，只有幾個相好的留下來看能不能幫上忙。

　　楊鐵從里面奔出來，一邊抱起王雨涓直奔他的東風小貨車，一邊讓小渾河照顧已經(jīng)哭得昏天暗地的老黑兒，一邊又招呼楊老大把尹氏也抱進了車斗，油門一踩，“嗡”的一聲就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