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半途救人
只見那男孩仰面跌倒在地，其余三人圍在他身邊呼天搶地捶胸頓足。
沈茴香再無任何猶豫，當(dāng)機(jī)立斷喝道:“停車停車——”
然而馬車卻并沒有停下。
明珠掃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你干嘛？”
“有人倒下了，你難道沒聽見嗎？”沈茴香臉色沉了下來。
明珠起身掀開門簾探頭望了望，蹙眉道:“已經(jīng)死了！”
“什么？”
“我說，人已經(jīng)死了，你下去也沒用，救不活了?！?p> “你瞅一眼就瞅出來人死了？”沈茴香語氣不怎么好。
“廢話，本姑娘瞅一眼，比你瞅十眼還管用。”明珠神色傲然。
“好，你能干，你是神仙眼！不過，到底是死是活，我要親眼瞅一瞅才行，你說了不算?！鄙蜍钕闫鹕砭蜕焓窒坪熥印?p> 明珠眸子一沉，低喝道:“你想干什么？”
“你管不著！”沈茴香怒道。
“本姑娘再說一次，那孩子已經(jīng)死了，你下去也沒用。你怎么聽不懂人話？”
“……”沈茴香氣極反笑，“我聽不懂人話？那我問你，你還是人嗎？”
“你！你敢罵人？”明珠眉頭掀起。
“嗬，罵你怎么了？”沈茴香冷笑道，“小小年紀(jì)，心腸就忒自私冰冷。難道你就沒有父母親人兄弟姐妹？如果倒在地上的是你的兄弟，你還會不會如此淡定？”
明珠呆了呆，眸光怪異的盯著她，像是被她的話鎮(zhèn)住了。
沈茴香不再理睬她，大喝道:“停車，停車！”
這一次，馬車停了下來。
沈茴香跳下車，掉頭朝后面奔去。
看傻眼了的孟福寶這才回過神來，忙也跳下車跟了上去。
氣得明珠干瞪眼，狠狠踢了馬車一腳。
沈茴香奔上前，叫道:“——喂，大家先別急著哭，讓我先看看——我是郎中！”
那哭泣的三人哭聲驟停，齊齊抬起頭看她。
一見來人只是一名瘦弱的少女，那婦人好不失望，忍不住又悲從中來，捂住臉搖搖頭，沙啞著聲音道:“沒，沒救了，勤兒他，他已經(jīng)……”
“先別急著下結(jié)論，讓我看看再說……”沈茴香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子檢查男孩。
這一看，她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只見男孩四肢冰涼，身子直挺挺的躺著，兩只手緊緊捏著拳頭，眼睛緊緊的閉著，嘴唇已經(jīng)干裂，滲出血絲……
令沈茴香吃驚的是，男孩不但臉色呈黑紫色，脖子處和手腕上也遍布淤紫，而且還有不少的斑塊和膿包。
她越看越心驚，自言自語道:“老天，淤紫，斑塊，這是什么病？”
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是那念頭太快，快得她還來不及捕捉就一瞬即逝。
她不及細(xì)想，迅速探了探男孩的呼吸，呼吸已停，又傾身靠在孩子胸口聽了聽，臉色頓時一變。這孩子，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體征。
“哼，本姑娘早就說過，他已經(jīng)死了，你偏不信！”身后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是明珠。
沈茴香沒有空理她，迅速解開男孩的衣衫露出胸膛，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男孩身上也是黑紫色的。
她不再猶豫，雙手放在男孩胸膛，一起一伏的做著心肺復(fù)蘇。
那中年夫婦與少女都眼巴巴的看著她，指望著能出現(xiàn)奇跡。孟福寶也緊張的盯著嫂子。
只有明珠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冷笑。
不過片刻工夫，沈茴香頹然停了下來，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啞聲道:“……對不起，我終究是來晚了！”
婦人張了張嘴，忍不住撲到兒子身上，放聲大哭。
“勤兒，我的勤兒呀……”
少女雖然自己身體也很虛弱，卻扶住母親，含淚勸道:“娘，您別這樣……”
男子眼眶里也含滿了眼淚，他雖然也很悲傷，但是理智還尚存，轉(zhuǎn)頭面向沈茴香道:“多謝這位小娘子出手相救，鄭某感激不盡。”
沈茴香心里極為難受，人都沒有救活，她有什么資格接受別人的感謝？
沉默了一會兒，她站起身道:“這位大哥，請節(jié)哀順變。人死不能復(fù)生，以后一家人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F(xiàn)在……還是先將孩子葬了吧。”
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悲戚的扶起哀哀哭泣的妻子和女兒，將男孩的尸身抬到官道旁的土坡下。
沈茴香和孟福寶也上前幫忙。
幾人汗流浹背的忙活了半天才刨了一個可以勉強(qiáng)裝人的土坑。掩埋了男孩后，一家三口的情緒才稍稍的平復(fù)了一點(diǎn)。
沈茴香這才得知，原來他們一家四口祖籍新安洲，家庭比較殷實(shí)，這次到陳州是為了投親的，沒想到半路上兒子卻染了病，只好在前面鎮(zhèn)上上停留了一日，趁兒女病情稍稍好轉(zhuǎn)才又重新啟程。沒想到，快到陳州的時候，一群流民攔住了他們，哄搶了他們的財物和食物，一家人被迫在烈日下曬了幾日，等趕到陳州時，兒子已經(jīng)不行了……
沈茴香默然半響，讓孟福寶拿出袋子里的兩塊糕和一個梨子，遞給那對夫婦，囑咐他們趕緊進(jìn)城。
她能力有限，能幫的也只有這些了。
一家三口對著沈茴香感激涕零，抹著眼淚轉(zhuǎn)身走了。
回到馬車上，馬車重新啟程。沈茴香靠在馬車上眼神，然而她的心卻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隱隱約約的，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總感覺有什么大難快臨頭似的。而且，男孩死后的慘狀也始終在她腦子里跳躍，揮之不去。那是一種什么病啊，會全身變黑長包塊？這種病她一定知道，只是一時之間腦子短路，偏偏就想不起。
“嫂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喝點(diǎn)水吃點(diǎn)東西吧？”孟福寶在旁邊小聲問道。他見嫂子臉色蒼白神色憔悴，不由擔(dān)心極了。嫂子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可真怕嫂子累倒了。
沈茴香睜開眼睛，對著孟福寶搖搖頭，低聲問道:“嫂子不餓……你餓了？”
“不，嫂子不餓，我也不餓?！泵细毢┖┑囊恍?。
沈茴香忍不住笑了:“對的，這里離京城還有三四天呢，咱們干糧有限，可得節(jié)約點(diǎn)吃，否則……”
“嗤！”坐在對面的明珠不由冷笑出聲，譏笑道，“現(xiàn)在知道干糧有限了？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湊這些干糧，我家主子就要從自己的膳食里節(jié)省一部分出來。你倒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轉(zhuǎn)手給了別人。哼！”
沈茴香怔住了，一時竟無可辯駁。
福寶忍不住道:“你就不要說了好不好？我嫂子又沒有做錯，那一家人那么慘，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都餓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