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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在青山外

第八十八章 死罪

宛在青山外 連灼 2042 2021-02-08 07:07:00

  江宛問:“圣上讓你編書,你怎么不編?”

  “我愿此書永不成。”沈望說,“除非……”

  “除非什么?”

  “我祖父重新活過來?!?p>  這書只能在他祖父手上完成,這是祖父的半生心血,任何人都不可染指。

  可就算這是殘書半本,沈望也想刊印廣發(fā),他依舊想讓世人知道,他祖父曾編纂過這樣一部奇書,哪怕未竟。

  他要人人都為此嘆息扼腕,他要人人都感慨蒼天無眼,恒豐帝昏庸,他要后來人知道,他祖父是個(gè)多么有才又多么冤枉的人。

  他的心思一字未說,江宛卻從他眼中讀盡了。

  “你這樣偏執(zhí),真的是你祖父想看到的嗎?”

  江宛牽著兩個(gè)孩子轉(zhuǎn)身離開。

  ……

  “桃枝,桃枝?!苯疬B聲叫道。

  江宛跳下回廊:“別躲了,我看見你了。”

  桃枝才低著頭從柱子后面轉(zhuǎn)出來:“夫人?!?p>  “你隨我進(jìn)來?!苯鸬?。

  桃枝始終沒有抬頭。

  “坐吧?!苯鹬噶酥敢巫?。

  桃枝平日對她言聽計(jì)從,此時(shí)卻只咬著唇站在原地。

  “不肯坐?”江宛嘆了口氣,“你這是怪我了?!?p>  桃枝沒說話。

  “其實(shí)我明白,要是有人這么對我,我不恨他就不錯(cuò)了,你怪我也是應(yīng)該的,”江宛勉強(qiáng)笑了笑,“因?yàn)槲易屇愠捎H,是不是?”

  “奴婢……不敢?!碧抑p聲道。

  她不敢抬頭,不敢看夫人的眼睛,因?yàn)樗婪蛉耸菫樗?,可是她心里卻止不住有怨氣。

  夫人說得對,她確實(shí)怪夫人這樣對她,像是急不可耐地把她踢給別人一樣。

  甚至沒有問她的意思,便叫人來給她試嫁衣了。

  “是我錯(cuò)了。”

  可我沒有時(shí)間了。

  “可我……可我想著,你與憑舟情投意合,想來……想來……”

  江宛說不下去。

  她太想當(dāng)然了,她沒有資格安排別人的人生,她就是錯(cuò)了。

  “夫人,我是很情愿嫁給憑舟的,”桃枝帶著糯糯的哭腔,“可是我以為……我以為夫人不要我……不要我了?!?p>  說話間,桃枝已是淚流滿面。

  江宛連忙抱住她:“沒有,我沒有,我……”

  她在這個(gè)世界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gè)人就是桃枝,這個(gè)圓圓臉的小姑娘天真爛漫,給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才讓她對這個(gè)世界多了一點(diǎn)信心。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我還記得我剛醒來的時(shí)候,你給我煮藥,藥滾開了,你傻乎乎地用手去碰,指尖燙了好大的一個(gè)泡,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還要跟我說一點(diǎn)也不疼,我怎么能舍得不要你呢,”江宛摟緊懷里的小姑娘,“桃枝,對不起?!?p>  “夫人……夫人……”桃枝哭得說不出話。

  “好桃枝,我們不嫁了?!苯鸸麤Q道。

  桃枝卻松開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我……還是……和舟哥……”

  她窘迫地低了頭,覺得自己真是無理取鬧,好沒道理。

  江宛卻取了帕子,給她擦臉,哄道:“我明白了,你只是惱我,心中卻是歡喜憑舟的。”

  “夫人!”桃枝噘著嘴,臉蛋哭得紅撲撲的,極為嬌俏可人。

  江宛笑問:“你心中可還有委屈?”

  桃枝搖頭:“沒有了,夫人這樣說,就沒有了?!?p>  “那我的桃枝就可以歡歡喜喜地做新嫁娘了,明日你起得早些,把圓哥兒送走以后,就到我這里來,咱們一起等那裁縫鋪?zhàn)拥倪^來,然后好好挑些花色。”江宛道。

  桃枝被她牽著到榻上坐了。

  江宛把她臉上的一縷碎發(fā)夾到耳后:“自來了汴京以后,我便總是忙,也不曾多關(guān)心你,明日你就跟著我,別繞著圓哥兒轉(zhuǎn)了。”

  “好。”桃枝的難過來得快,去得也快,此時(shí)又高興起來。

  次日清晨,最后一道更鼓響過,街上還冷清著。

  卻有一輛形制威武的馬車一路疾馳,朝著御街奔去了。

  包子攤上的孔老七素有眼力,此時(shí)笑道:“喲呵,平津侯府怕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p>  邊上賣豆?jié){笑嘻嘻搭話:“老哥,你看是不是跟那個(gè)屠家一樣也要抄家滅門了?!?p>  賣包子的點(diǎn)了灶火,拖長了聲音道:“這個(gè)就難說咯?!?p>  然則平津侯和明昌郡主的確是入宮請罪的。

  平津侯一進(jìn)宮門,就跪在地上,明昌郡主也隨著跪下。

  承平帝大驚:“這是怎么了,快起來說話。”

  “陛下,”平津侯魏疏磕了個(gè)頭,“微臣死罪?!?p>  他會(huì)這么說,定然是有大事的。

  承平帝心中一沉。

  “說吧?!?p>  “前些日子,有個(gè)孤女上門來,拿了家父的一塊玉佩,說是婚盟信物,”平津侯說的平穩(wěn),“家父早年去兎州時(shí),被山匪所劫,便是那孤女的祖父救下了他,那時(shí)相平剛剛出生,聽聞那義士也有個(gè)孫女,家父便與義士定下了孫輩的婚約,只是家父因身受重傷,回到汴京時(shí),已是回天乏術(shù),陛下也是知道的,臣也只得見了最后一面,家父便過世了,故而并未與我提起這樁婚約。”

  沉默。

  饒是平津侯心中有數(shù),此時(shí)也不禁背浸冷汗。

  “哦?”承平帝反問,語氣平靜。

  魏疏一驚,伏在地上道:“實(shí)在是微臣糊涂失察,才耽誤了公主年華,臣罪該萬死?!?p>  “表哥,”明昌郡主哀戚道,“老侯爺也不曾與鑾風(fēng)提過此事,我們夫妻二人確鑿是不知情的,可如今那姑娘找上門來了,我們實(shí)在也是六神無主,全憑請陛下圣裁。”

  承平帝卻又沒了話。

  明昌郡主膝行向前,面上滑下兩行清淚:“表哥,我犯下大錯(cuò),本沒臉見你,可這事實(shí)在拖不得了。”

  砰!

  承平帝一腳踹翻了幾案。

  這時(shí),江宛還不知道此事,她正幫著給桃枝量嫁衣。

  憑舟也是個(gè)孑然一身的人,江宛做主,給他們在不遠(yuǎn)的羊毛巷買了個(gè)小院子,算作桃枝的嫁妝。

  春鳶之所以不在,便是替江宛去交接小院子的。

  憑舟平時(shí)看著伶俐,在婚事上卻是一棍打不出三個(gè)屁,往往把自己憋得面紅耳赤,十分可憐,春鳶也就不逼他了,干脆將婚禮的事一手包辦,越發(fā)忙得腳打后腦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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