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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在青山外

第四十三章 皇上

宛在青山外 連灼 2016 2020-09-06 07:07:00

  江宛想到此處,忽然聽見沈望又開口了。

  他似乎很無奈,也很真誠:“到底是學(xué)生有所不足,夫人才會避我如避蛇蝎,先生,不是學(xué)生不愿,是學(xué)生不愿強(qiáng)人所難。

  沈望今年春闈大有可為,又是個家世清白的,中了進(jìn)士后,說不定被哪個當(dāng)朝大員榜下就捉走了,根本不必妄自菲薄。

  可他偏偏擺出了這樣低的姿態(tài)。

  江宛不由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過分了。

  她身上這一重“鄭國夫人”的身份,給了她身份和便利,但也給了她未來的夫君極大的壓力。若是她的夫君沒法熬成一品,怕是會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在京中很難抬頭做人。

  敢娶她的男人,這世上真不多。

  跟沈望比起來,她的條件并不算好。

  沈望這一番話,讓她心里極為別扭。

  江老爺子也有些不信:“她何曾避你如蛇蝎了?”

  沈望卻沒有回答。

  老爺子又拖長了聲音問:“莫非……你們倆私下還有什么來往不成?”

  沈望自然否認(rèn):“只剛才,夫人對我已是避之不及。”

  這倒是真的。

  江老爺子沒法睜眼說瞎話:“若是你們沒有緣分,便不提了。”

  江宛聽到這里,才小心翼翼地從窗口離開。

  若是沈望與祖父都能對她死心,對她來說,無疑是好事一件。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沈望當(dāng)即變了臉,從凄凄慘慘變作了豪情萬丈。

  “雖然夫人似乎不大看得上我,但我也不至比宋歸竹還要差吧。”

  “宋吟可是十九歲的探花。”

  “若非守孝之后,先生又壓了我三年,我便是十九歲的探花了。如今我正當(dāng)二十又二,今年中了進(jìn)士,也不算太晚?!鄙蛲哉Z中帶出了幾分傲氣。

  江老爺子見他得意,隨手卷了本書,作勢要砸他。

  沈望忙做出受驚的模樣,鵪鶉似的縮了縮脖子。

  江老爺子放下書,大笑道:“你有這樣的志氣,也算是難得?!?p>  沈望不好意思摸了摸頭:“先生是知道我的。”

  “你回去吧,這賦……”江老太爺點(diǎn)了點(diǎn)桌上的一疊稿紙,吹胡子瞪眼的,“你說說你,眼看著就要下場了,卻整日里做這些閑事?!?p>  沈望卻收了笑,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先生保重身體,學(xué)生這就回去苦讀。”

  想了想,沈望又補(bǔ)充道:“余事待我金榜題名后,再與先生細(xì)說?!?p>  “去吧。”江老爺子低頭,讀起沈望作的《長汴賦》。

  沈望告辭后,便上了馬車回府。

  他的小廝與車夫都被調(diào)教得極為沉默,路上一言不發(fā)。

  回了府,沈望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駐足片刻,折了根桂枝,細(xì)細(xì)看了看,又遞給小廝。

  而后,他便走進(jìn)了書房中。

  書桌上堆著許多書,卻不見一絲凌亂,整整齊齊地摞著。

  翻得最多的是四書五經(jīng),早就滾瓜爛熟,沈望不愿再看。

  他略一沉吟,便想練一練字。

  用鎮(zhèn)紙將雪白的宣紙壓平,執(zhí)著定州狼毫飽蘸濃墨,他偏頭望向窗外,忽然道:“莫嘆瀟湘居尚遠(yuǎn),擁戎軺萬騎鳴笳鼓。”[注]

  他揮毫而書。

  草書繚亂,胸臆直抒。

  紙上落下六個字——云正鎖,汴京路。

  沈望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似自言自語,又似在給誰提醒一般,用極低的聲音喟嘆:“路上風(fēng)波惡?!?p>  陽光將他的影子拖得極長,落在墻面上,留下一團(tuán)混沌。

  ……

  沈望走后,江宛便去小廚房端了藥,親自給江老爺子送去了。

  老爺子還在看沈望送來的手稿,看得十分入迷。

  江宛瞥了一眼手稿,見上面的字雖然寫得草,卻依舊看得出筆力虬勁,很有功底。

  “祖父,先別看了,快喝藥吧?!彼?。

  江老爺子翻過一頁紙,像是什么也沒聽見。

  江宛沒法子,只能一把抽出了江老爺子手里的文章。

  “我正看到精彩之處?!苯蠣斪硬粷M道。

  江宛將藥端在桌上,還擺上了一碟蜜餞:“喝了藥再看也是一樣的?!?p>  “你當(dāng)我是安哥兒不成?!崩蠣斪訉⒚垧T碟子推得遠(yuǎn)了些,轉(zhuǎn)頭將濃黑的藥汁一飲而盡。

  江宛在邊上看著,都替他覺得苦,忙把蜜餞碟子又推過去:“快含一枚?!?p>  江老爺子卻面色如常,只將那疊手稿愛惜地?fù)崞剑骸拔也挥媚莻€?!?p>  江宛扔了顆蜜餞在嘴里,大嚼起來。

  嚼著嚼著,又覺得有些無趣,想說些閑話來佐蜜餞。

  江宛咽下一顆糖漬梅子:“祖父,皇上是個怎樣的人?”

  “你怎么想起來問皇上了,”江老太爺放下手稿,“不過也對,他畢竟給你封了個夫人?!?p>  江宛托著腮,嘴里含著甜甜的梅子,含糊道:“那你就說說吧?!?p>  “這怎么好說,人不到蓋棺的那一刻,都是沒有定論的?!?p>  江宛用舌頭把梅子核頂?shù)饺叄骸氨热?,他和先帝有什么不同??p>  “這個……先帝鐵血手腕,將來后人評說,恐有一個殘忍嗜殺的聲名,可陛下不同,陛下不愛殺人?!?p>  江宛想到秦嬤嬤似乎也有這么個結(jié)論,于是微微點(diǎn)頭:“我曾聽您給我安排的那個嬤嬤說,陛下體恤宮人,是極仁慈的?!?p>  江老爺子面上的神情頗有些意味深長:“不愛殺人,就是仁慈嗎?”

  這是什么意思?

  江宛不自覺握緊了手里的蜜餞:“祖父,其實(shí)我……”

  不行。

  不能說。

  事關(guān)皇上,必是機(jī)密,又與江家無關(guān),便不要讓祖父攪進(jìn)麻煩里了。

  好在老爺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欲言又止,他感嘆道:“其實(shí)也是,不殺就是仁慈,總好過以殺止殺,連個回頭的余地也沒有?!?p>  江宛垂眸,掩去眼中神色:“那祖父覺得陛下封我夫人,背后可有什么深意?”

  “都說是恩加其妻,再蔭子孫,”江老爺子說到這里,有些猶豫地問:“團(tuán)姐兒,可是你遇上了什么麻煩?”

  “不曾,我只是好奇罷了?!苯鹛ь^對他一笑,若無其事地往嘴里塞了個梅子,“唔,這顆好酸啊。”

連灼

[注]《賀新郎·看了梅花去》[宋]張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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