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了笑。“刑警可真是準時呀?！闭f著，挪動肥胖的身體，把兩人讓進了客廳。
女人是何筱雅的大學同學。她們的大學是在藍盧市里的。雖然何筱雅是藍盧市人，可女人并不是。但女人畢業(yè)后進入了一家公司，在公司里找到了自己的伴侶，而伴侶是藍盧市人。最近兩人剛結(jié)婚。女人也就入住藍盧市了。與江瑾在沙發(fā)上坐下后，湯璐環(huán)視著四周?？蛷d很大，擺放的家具都很新，看樣子應該是剛買來不久。眼前的一切都洋溢著溫馨的氣氛，湯璐能感受到女人的幸福。
女人坐下，給兩人倒了兩杯水?！斑@樣的天氣，你們可真是辛苦呀?！?p> 江瑾喝了口水，微微一笑?！坝袝r候就是這樣?！?p> 湯璐不自覺地點頭，江瑾的話她深有體會。
女人點點頭。“讓你們來家里真是不好意思，因為這樣的天氣，我也懶得出門。本來公司有事的話，我是應該去公司的?？勺罱鼪]有什么工作，我們也就放假休息?！彼⑽⒁恍Γ跋Ｍ銈儾粫橐??！?p> 江瑾微微低頭?！爱斎?。”
女人笑了笑?！澳敲茨銈兿肓私馐裁茨?？”
“就像昨晚聯(lián)系的?！?p> 女人點了點頭?！皩?，對。你們昨晚說過。”她抬頭望著江瑾，“是我的同學吧？”
江瑾點點頭?！奥闊┝恕！?p> 女人擺了擺手?！安粫??！彼⑽櫰鹈碱^，“可雖然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她大二就輟學了。輟學后，我們的聯(lián)系也就越來越少了，所以我可能幫不了太多?！?p> 江瑾微微點頭?！拔覀兌贾?，跟我們談談你了解的她就好?！?p> 拿出筆記本，湯璐準備記錄。
“我了解的她嗎？”女人點點頭，似乎在想著什么，“那么我首先想到的應該是很好?！?p> “很好？”
“是的。當然，這個范圍可能有些大。但她是能覆蓋這個范圍的?！?p> “你的意思是各個方面？”
女人的的眼神變得很認真?！皼]錯。在我看來就是如此。該從哪里開始說呢？”女人微微低頭，隨后緩緩抬起，“如果不介意，那我就從最開始的認識開始講了。不過，這可能有些繁瑣?！?p> 江瑾微微一笑。“當然不介意，輕便?！?p> 女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開始了講述?！按笠粍傞_學我們就認識了。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外。因為我是外地人，所以去學校報到的話要提前動身。當時我?guī)У男欣詈芏??！彼葎澚艘幌伦约旱纳硇危α诵?，“那時我還是很瘦弱的，沒有現(xiàn)在這么胖，所以力氣還是很小的。一個人帶了那么多行李，怎么說都會有些困難。但開學的時候我們學校是有方針的……怎么說呢，也就算是一種方便外地生的措施吧。具體來說就是學校會安排老師和學生來火車站幫那些外地的學生拿行李。所以想到這，我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盡全力拖著行李來到火車站大廳，我急急地往四周看。因為很顯眼，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們學校的旗子。因為馬上就會有人幫我分擔行李，所以我那時是很開心的?？蛇@開心很快就消散了。因為我走到旗子邊后發(fā)現(xiàn)那里根本沒人。只是一展孤零零的旗子?？戳搜凼直?，我才意識到，相對于報到的時間，微微有些晚了。那么那些老師和學生應該已經(jīng)回學校了。這落差確實挺打擊人的，可也只能接受。于是我只能繼續(xù)拖著行李。雖然是繼續(xù)拖著，可也是走走停停。實在太累，這也沒有辦法?？戳丝磿r間，我預感應該要遲到。走出火車站，我放下行李，活動了一下胳膊，那種算麻感很不舒服。就在這時，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p> 女人喝了口水，微微一笑，隨后繼續(xù)說道：“是筱雅。當然，當時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是陌生人，我吃了一驚。但看到是一個年齡相仿的人，我吃驚的程度并不算大。她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跟她說要搬到一所大學里。當我說出大學名字的時候，她的表情有些吃驚。我隱約覺得她跟我可能是校友。詢問后，我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她也是新入校的學生。因為她是本地人，已經(jīng)把行李放到學校里了，所以這次她什么都沒帶。我跟她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遲到了，得趕快才行。她卻笑了笑，跟我說不必著急，報到時間晚一些是沒關(guān)系的。也正因此，她才來火車站看看能不能幫到新入校的學生。她幫我分擔行李，我們一塊去了學校?！迸诵α诵?，“說來也慚愧，她幫我拿的是比較重的那份行李。我本以為她拎的時間長了應該得休息一下。因為她看上去跟我當時一樣瘦弱?？晌野l(fā)現(xiàn)她拎得似乎很輕松，坐上公交車，一直到學校，我沒有看到她露出很累的樣子。”
“哦？”江瑾微微一笑，“這是為什么呢？”
“我當時也覺得很奇怪。因為在我看來，就算那一天沒搬運過行李。就我那份行李的重量，她應該也是要中途休息或者有些勞累的。但她卻沒有。在最后的時候我就問她這個問題。我本以為她只會簡單說一下。可她卻很真摯，給我講了一個她的故事?！?p> “故事？”
“是的?！迸宋⑽⒁恍Γ澳銈儜撘舱{(diào)查到了。之前她參加過一次學校的運動會。最后的時候，她進了醫(yī)院。從那時她就覺得應該多鍛煉身體。她告訴我，她的鍛煉也是從那時開始，一直堅持著。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但大一、大二她也依舊堅持著的?！?p> 湯璐點點頭。剛開始她是很疑惑的。因為何筱雅是一個女人。而通常情況下，女人的力氣是遠遠小于男人的。廠房清理現(xiàn)場、別墅清理現(xiàn)場、還有步行走了那么長的路……這些都是需要很好的體力的。作為一個女人的何筱雅似乎很難做到?？扇绻龍猿皱憻挼脑挕?p> 江瑾緩緩點頭?！懊靼琢恕Ｄ敲茨銈兙褪悄菚r認識的嗎？”
女人笑著點了點頭?！笆堑摹Ｒ驗槭峭?，我們很聊得來。似乎也是性格都很開朗的緣故吧……總之，當時我們聊了很多。當聊到班級的時候，我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是處在同一個班級。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非常開心。能認識到她，真的很幸運?！?p> 湯璐微微一笑?！斑@似乎是一種很好的相遇呢?！?p> 女人笑了笑，眼神很溫柔?！笆堑?。那么我就繼續(xù)了?！彼攘丝谒扒懊嫖乙舱f了，她是一個很完美的人。這當然是我后來總結(jié)出來的。在進入學校后，我們就成為了很好的朋友。她是一個很積極的人。不管是班級里的工作，還是學院里的工作，她都積極參加。在班里她是我們的班長，在學院里她也掛任很多職務。每天她都是很忙的，可她從沒有露出苦臉。這種積極活潑的人會擁有很多朋友的，她當然就是如此。而且她不僅有很多朋友，那個時候也有很多男生都想追求她，可她都一一拒絕了。因為那些男生都很帥氣，所以我就很疑惑，問她為什么不談戀愛。她當時笑得很溫柔，只是說沒時間。對于這，我說不上什么感受，可能是羨慕吧……如果那些男生追求我的話，我絕對就同意了。有一個，同意一個?！迸四樣行┘t，微微一笑，“但我是可以理解的。她要處理班里的事情、學院里的事情，還要處理自己的事情。這么多事情壓在一個人身上，確實會讓一個人忙不過來?！?p> 停下記錄的筆，湯璐微微皺眉?！翱扇绻@么多事情的話，那她的學習應該會落下吧……”
女人微微一笑。“這也是我說她完美的一方面。那些事物，學院里的、班級里的等等，她都處理得非常好。這樣的同時，她的學習也從沒落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基本上年年拿獎學金?！?p> 湯璐微微瞪大了眼睛?！澳昴?？”
女人點點頭?！笆堑摹＝^沒有夸張的意思。我們是理科。就邏輯思維來說女生一般是弱于男生的，所以一般成績會比較差。但她絕沒有這樣的情況，她的成績永遠都是拔群的?！迸司従弴@了口氣，“在我看來，她是那么的優(yōu)秀?；旧纤械姆矫妗Ｄ芰?、性格、樣貌，她都是頂尖的。很多人都覺得她的前途是無量的，可誰都沒想到，最后她會輟學……”
江瑾的眼神很認真?！澳阌X得她是因為什么呢？”
女人微微皺眉?！拔矣X得她應該受到了什么打擊。而這打擊應該是來自家里或者其他地方，反正一定不是學校。在學校里，我一直是陪伴著她的。所以基本上她所有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這些事情沒有一件是對她有打擊的。在完美處理的情況下，怎么會有打擊？”
“如果猜測的話，你覺得這打擊是從哪里來的？”
女人抿了抿嘴唇，眼神若有所思。“讓我猜測的話，我會猜來自家里?！?p> 這答案是湯璐可以想到的，她望向江瑾，只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盀槭裁矗俊?p> 女人撓了撓鼻尖。“我記得當時是有一些事情的。在大二的時候，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課，而她又是本地人，所以就回家了。在回家前，她還是一如既往那樣優(yōu)秀?？苫丶液?，一切都變了?！?p> 江瑾直直地望著女人?！白兞?？”
女人緩緩吐出口氣?！笆堑?。她變了很多，但這變化主要集中在性格上。怎么說呢……性格算是很隱晦的，我只是站在我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當然，這可能也不算性格，更準確點的描述應該是‘表現(xiàn)’?！?p> “明白，請繼續(xù)?！?p> 女人點點頭?！霸谖铱磥?，她不再那么積極了。對于學院和班級的事物她會去處理，可沒有之前那種熱情了。對于學習，她也不再那么著急。之前空閑的時候都是她拉著我去學習的，可回來后基本上都是我拉著她。她變得有些頹喪。剛開始我只是覺得她有些累而已?？陕兀野l(fā)現(xiàn)并不是這樣。那頹喪是一種……怎么說呢，應該可以說是她的影子?！?p> “影子？”
“是的。總之，是一種如影隨形的東西。因為是很明顯的，不管是人的精神狀態(tài)，還是其他方面，她都給我這樣的感覺。”女人緩緩搖頭，“不，不僅僅是我。她的其他朋友也是這樣認為的。我們都覺得她變了很多。也因此，她的一些朋友漸漸遠離了她?？晌沂且恢迸阒?。在這陪伴中，我可以更清晰地發(fā)現(xiàn)，她是受到打擊的……她的眼神一直很暗淡。我覺得她的心里應該有一個巨大的心結(jié)?！?p> “巨大的心結(jié)？”
“是的。不然，她不可能變成這個樣子。所以那時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幫她解開。我本以為自己是成功了的，可如果真的成功，那她也不會輟學了吧……”說完，女人嘆了口氣。
江瑾望著女人?！斑@么說，你是做過努力的?！?p> 女人點點頭?！拔以?jīng)找她談過。她當時也吐露了一些東西，但都是小小的片面。我并不能用這些片面聯(lián)系到其他的什么?！?p> “如果可以，能給我們講講嗎？”
“當然，這是應該的?！迸宋⑽櫭?，“我記得當時是在操場。因為是傍晚時分，有很多人在操場上鍛煉身體。我們圍著操場慢慢走著。剛開始誰都沒說話，是我打破的沉默。可能是因為比較懶吧，我并不喜歡做一些鋪墊什么的。我直接問她最近怎么了。她先是一愣，隨后笑了笑。我清楚地記得，那笑容顯得非常慘淡。當時我們聊了很多，但基本上都是我在說?？蔁o論我怎么說，她都不會說出那心結(jié)。剛剛我也說了，我得到的僅僅是一些小小的片面。她可能也是看到我的著急，才跟我吐露了這些?！迸司従彄u頭，“雖然說是這些，可其實就是兩句話?！?p> 江瑾直直地望著女人?！斑@兩句話你還記得嗎？”
女人點點頭?！耙恢庇浀谩Ｒ痪湓捠恰矍暗氖澜缬行┢扑??！?，另一句是‘碎片上也能生存’?！?p> 江瑾微微皺起眉頭?！澳阌袥]有想過這兩句話是什么意思?！?p> “前面也說了，我試著聯(lián)系其他的東西，但都沒有成功?！?p> 江瑾點點頭，沉默一會后問道：“她有沒有給你講過她的家庭？”
“她的家庭嗎……”女人緩緩點頭，“雖然不常說，但也是講過的。在家里，她最喜歡的人是她的母親。只是這喜歡有些奇怪……”
“奇怪？”
女人微微皺起眉頭?！笆堑摹＿@‘最喜歡’應該替換成‘只喜歡’?！?p> 江瑾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澳闶钦f她的喜歡有些極端？”
女人緩緩點頭。“是的。可能是因為她所談論的母親實在太好了吧……她只談論過父親一次，她當時跟我說，回到家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父親?！?p> “她的原話就是這樣嗎？”
女人搖搖頭?！安皇堑?，原話我已經(jīng)忘記了，但就是這個意思。前面我說的那些兩人之間的話也是按照意思來的?！?p> 江瑾點點頭，眼神依然很銳利。
女人繼續(xù)說道：“可能是因為對比吧。在我看來，她似乎只喜歡自己的母親?！边@時，她笑著擺了擺手，“這只是我的看法，有些自以為是了?！?p> 江瑾搖搖頭?！安粫摹Ｄ敲茨茉俑覀冋f說那之后嗎？”
女人點點頭。“那之后她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積極處理事物、熱情投入學習。我也就以為自己解開了她的心結(jié)。就這樣，時間一直流逝。突然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她沒有出現(xiàn)。因為她家在本地，所以我以為她可能生病回家了?？赡菚r，輔導員告訴我們她輟學了……”女人長長嘆了口氣，“那時我是非常吃驚的。我趕緊給她打電話，可她的手機一直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就在我想去找她的時候，她給我打了電話。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她要進入寺廟。”
“那當時你有沒有詢問原因？”
“當然?？伤龥]有回答。我猜測應該是之前的那個心結(jié)。”
“為什么？”
“在后來我時常想起我們談話之后的那段時間。我隱約覺得那時的她與之前有些不同。對于處理事物和學習，該怎么說呢……有點像是表演。就是說她不想做那些事情，卻要裝出一副很喜歡做的樣子?！?p> 江瑾望著女人?！叭绻沁@樣的話，你覺得她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嘆了口氣?！拔矣X得她是不想讓我傷心?！?p> 江瑾點點頭。“那么打電話的時候你有什么感覺？”
“感覺嗎？”女人微微皺起眉頭，“當時她的聲音很平常，我并沒有覺出她是悲傷或者開心的……后來想想，我覺得她那時的聲音有一種淡然的感覺。怎么說呢……”
女人依然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如何表達。江瑾微微一笑?！笆侨挤畔聠?？”
聽了江瑾的話，女人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后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