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洛瑕,他畢竟經(jīng)歷過了那么坎坷的一輩子,此時默然片刻,他便顫顫眸子,不再固執(zhí)于幾個時辰間與親人的錯過,只是微微抿起唇,想到即將要去往的城主府。
城主府,就是容家,他前世也一樣住過五載的地方,可那時他的性子差極了,除卻容老城主一心顧念著,其他人,都不大喜歡他。
這也就不難理解,前世容老城主逝后,他在城主府的地位一落千丈,雖斷不會虧了他的吃食用度,卻再沒人哄他逗他,他受盡恭敬,卻始終孤寂。
沒多久洛明仁得勝歸來,他見有人撐腰,便一味在母親面前對城主府萬般抱怨,雖然十有八九都是故意抹黑,可洛明仁念子心切,只道是城主府欺人,主動斷了兩家世交的情誼。
再然后,母親身邊的人被安插了奸細(xì),沒多久就受污蔑入獄,城主府曾有意搭救,卻被一身傲然的母親惡語相對。
不過最終,城主府還是保下了母親,只是削了官位尊榮,曾經(jīng)的威遠(yuǎn)大將軍府自此沒落,稍有行差踏錯便要朝不保夕。
可真要說起來,容家的幾位主子都行事正派,作風(fēng)清明,若非他那時實在不可理喻,又使性子在母親面前說項,兩家明明是能繼續(xù)往來的。
那樣的話,母親即便再出事,有城主府這一方封疆大吏在,母親又沒有因他而疏遠(yuǎn)城主府,那么,兩家總能有更好的法子還母親清白。
捋順了這些,洛瑕閉閉眸,如今,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嬌公子了。
他不奢求容家的幾位主子能喜歡他,只希望別再惹那些不快。
洛瑕的馬車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在城主府門前時,容老城主已早早讓容境候在了那里,嫡長孫女親自來接,可見容老城主的一番重視。
只是馬車上除了洛瑕一位小主子,并無需要容境前去見禮的長輩,因此她只是隨意立在門前,含笑等著車中的人下來。
虛竹先一步下了馬車,見過容境,才又轉(zhuǎn)身去扶洛瑕。
洛瑕不過八歲,個子還沒長開,方一從馬車?yán)锫睹姹阏龑ι先菥晨催^來的鳳眸。
她此時一身月白散裙,唇角微揚,神情間流露幾分漫不經(jīng)心,分明是容境,又不是容境,和他前世臨死前記憶中的容境實在不大一樣。
洛瑕怔了怔,不由想到了前世。
建興女帝上了年紀(jì)之后的昏聵荒唐,在這時還不顯露,卻已隱隱醞釀,并在建興二十一年時,讓整個大涼王朝遭遇了一場動亂。
那時內(nèi)憂外患,民不聊生,舉國四百三十一州縣淪入戰(zhàn)亂。
唯有臨安城轄的九州三十二郡,奉節(jié)城轄的七州二十八郡,以及泰元城轄的十一州四十七郡屹立不倒,這三城兩兩聯(lián)通,互為唇齒,成掎角之勢。
三城一致,對任一方妄圖侵犯的勢力不偏不倚,以三面環(huán)山的天險,城墻高聳的地勢,以及三城一心的人和,在這場舉國之亂中,毫發(fā)無傷地存活了下來。
作為一個閨閣男子,洛瑕不知道另外兩城的城主姓甚名誰。
他只記得,那個在臨安城百姓面前運籌帷幄,以一己之力促成三城互通,護佑了江南之地一方安寧而青史留名的寡淡女子,就是容境。